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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把他当作了东方夜。可他仍还是一心沉浸在生母给他带来的所有虚幻的温暖幸福中无法自拔,傻傻的,呆呆的,整个人早已晕乎一片。
甚至于,他还毫无戒心的喝下了——梅妃早就给东方夜备好的、他最不喜的带着浓浓腥臊味的羊奶!
事情说到这里,穆彧忽然停了下来,神色间明显地有了一丝伤痛,目光里却带着冷冽的寒意,透彻骨血地冷。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温柔,才是人世中最致命的毒药,比鸠毒还能伤人百倍。
花朝侧头看着他良久,抿了抿唇角,却是不解他此刻的情绪为何而来。
半晌后。
他终于还是接着说道:“喝下羊奶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开始感觉到不对劲,起初他还只以为是胃不适应羊奶的味道才会如此。直到生母似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露出了那疯癫的模样,他才总算明白过来,那是他的生母在羊奶里面下了药。她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他轻轻呵出一口气,那口气很快在空气中散去,未留下一丝痕迹,“便是……将自己的孩子亲手送上他生父的龙榻。”
这,才是真相。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静止了下来。
周边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负的窒息。
花朝僵在了那里,眼睛定定地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却笑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便是一抹迷人的笑容,而那笑容却如严冬的阳光,虽竭力温暖仍无法驱除遍地寒意。
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但这时谈起来心里仍是如百孔千疮般止不住的痛。
其实,他应该感到一丝庆幸,庆幸那最终的结果是——未遂。
他应该感谢那场来得及时的刺杀。
感谢上苍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
呵。
穆彧垂头冷笑。
当时梅妃在给他下了药的同时,还给东祈皇下了迷幻剂,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等着东祈皇扑上来的时候,一刀刺死他。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场刺杀,其实也是为东方夜而来。
那会儿正是国师为东方夜占卜没过多久,其他几个派别的人对东方夜的帝王命信以为真,便想趁着东方夜羽翼未丰之前将障碍扫清。
等到其他人迅速赶来救驾之后,他带着满腔的恨意冲进了梅妃的营帐,质问她,为何要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举?为何要逼他走入如此绝境?
可是,她的心竟然比虎还要毒三分,他听到了最让他绝望的回复。
她一字一字狠辣无情的告诉他:他是她生的,她既然给了他生命,他便该为她实现他该有的价值,别说她只是对他下了点药,便是她把他丢给皇上亵玩,那也是他该受的。
这——就是他的生母?!
他一直苦心接近的生母!
他最初竟然还把她看做是最温柔善良的女人,而事实上却竟是如此的阴暗粗鄙,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于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终是毫不犹豫的没入了她的胸口,然后,带着莫大的痛苦与悔恨匆匆逃离了那个地方。
彼时,东方谦正好前来寻找东方夜,结果却看到了梅妃倒在了血泊中,他从心神涣散的梅妃口中得知了那一点真相。
失去理智的东方谦,当下便又在梅妃的伤势上狠狠地补了那最后的一刀。
而最巧的是,好不容易才解开绳索从林子里逃脱归来的东方夜,竟然就恰恰撞见了这一幕。
而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的东方夜在经过母妃突然身亡,六哥就是凶手,父皇对他越来越诡异……等一连串的打击过后,他便开始学会了伪装,以及十多年的坚持和筹谋。
后来,东方夜变为痴傻,东方谦自以为他是因为不堪打击才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事情。因此,那么多年来他一直谨守着这个秘密,即便是知道东方夜可能会因为他杀死梅妃的举动而恨自己,他也绝对闭口不提那半点教人难堪的真相。
可是,
东方谦与东祈皇始终是错了,他们不知道,在那旧事中,真正受伤害的却是另有其人。
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错误,怎样的伤害?
本来最为无辜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承受了一切原不该属于他的残酷。
这到底是他人生多舛,还是命运无情的玩弄?!
花朝怔怔地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此刻,她似乎有点明白穆彧的心境,明白他的感受,明白他的举动,却也只是明白而已。
因为,她毕竟不是他。
可如若她是他,她应该也不会轻易就忘记,轻易就放过那些人吧!
她默默看着他良久,目光渐渐浓重了起来,唇角微微咬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做声。
可他却识破了她眼中明显的不忍,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有了一丝嘲弄:“别用那副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本少,东方夜也没比本少幸运多少!”
花朝默默垂眸,一时无言。
对于东方夜与梅妃间的事情,花朝也知道的不少。听说梅妃从前也的确是个纯善的性子,可进了皇宫那样的大染缸,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张白纸,也得被染得五颜六色的了。
梅妃一直以来都是以美貌著称,但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东祈皇在起初宠了她几年之后终是渐渐失了兴趣。于是,感觉到快要失宠的梅妃便把心里的那股子怒气发泄在了东方夜身上,每每都是借着各种名头严惩于他。
刚开始的时候,东方夜都是闷不作声,极力隐瞒,但后面次数多了,终究没能逃过东祈皇与东方谦的眼睛。知道梅妃得了失心疯后,东祈皇对她便越发的不喜,而梅妃便更是变本加厉的处罚东方夜。
为了免于最爱的儿子受伤,东祈皇最后还是选择了稍微妥协,但是梅妃并不满足于此。于是,慢慢地她变得癫狂,甚至到最后走向了一种极端。
花朝与此时想着,如果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发生被人调换一事,或者梅妃的两个亲信没有留下穆彧的性命,又或者冬猎那次穆彧没有出现,他们兄弟俩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改写?那东方夜呢?他又会如何?
想到他可能过得比现在要悲惨,花朝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难过。
“虽然本少很不想承认,但其实他还是要比本少幸运一些!”穆彧忽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然后寂寥地笑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与东方谦所知道的也相差无几。
等他冷静下来后,对于那些人的恨意毫不意外的又加深了一成,他不甘心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他故意暴露在东祈皇的眼线下,刻意在东祈皇面前表现得完美。
后来,他真的是赌赢了。
东祈皇果真没有狠心杀他,他只是把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叔叔除掉,然后派人将他送到了西番。
到了西番之后,他才开始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在背地里进行那些不为人知的谋算。他原以为,他终于可以幸运一回。
只是,他果然还是奢望了。
听说东方夜可能转醒后,东祈皇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又做了一回“弃子”!
“呵,这种人生真是可笑……”到最后,穆彧低低地喟叹一声。
他微微仰头,黑眸里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扬起唇角,有些讽刺地笑了一笑。
于他而言,当初能活下来,便已经是最慈悲的眷顾了吧?
花朝静静看着他微微低眉时一脸挣扎的样子,禁不住低低的叫唤出声:“穆彧……”
他回过神来,缓缓侧过头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穆彧。”
他点头,像是才明白过来一样,“对,我叫穆彧……”他忽然深深换了一口气,那种早已熟悉的凄酸与悲怆又渐渐涌上胸口,他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低声地喃喃自语,“我只是穆彧,我不是东方彧,我只是穆彧……”
犹自呢喃许久,他猛地从地上翻越而起,对着山间嘶吼起来,“本少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
山顶之上回荡着阵阵声响,那些声音似乎都在告诉他:他不叫东方彧,他不姓东方,他不是东祈皇的骨血,他与东祈皇室无关……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就地捡了根树枝开始奋力的挥舞着。
花朝看着他近乎发疯了般的身影,在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恨透了自己是皇家人吧,恨不能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剜着,将那属于皇家的血脉一点一滴剔除掉个干干净净。
发泄良久,穆彧才总算是停下手里的动作。
只是,再回过神来看他时,他却已经站在了山顶边缘。
“穆彧!”花朝在不远处急急叫住了他。
他朝着底下的深渊看了一眼,然后缓缓侧回身来,淡淡地问,“你说,本少若是从里掉了下去,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花朝明显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站过来一点!”
他却眨了眨眼睛,带着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似真似假的说道:“要不你亲本少一口,只要一口,本少就过去一点,如何?”
花朝的眉头皱得更深,冷冷地看着他,“穆彧,你真的想死么!”
他在她的怒意里竟然渐渐地笑了,挑了挑眉,开始数落着:“只是要你亲一口,又不会少快肉,这么小气,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果然不愧是东方夜的女人!”
花朝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而他却在她快要渐渐火大之前很识时务的转了话语。
“如果本少与东方夜从一开始就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你最终会选择本少,还是选择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