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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玉末微微一震,静静看着她,神色复杂,却不说话。
其实,他很清楚花朝话中隐含的深意。诚如她所说,一直以来,家里的每个人都竭力护他,不曾教他沾染半点阴谋诡谲,可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想他不懂,他就不懂罢了。
思量很久,他终于点头应道:“……好。”
花朝淡淡一笑,笑容仿佛天际一朵薄薄的浮云静静舒展。
临行前,舒玉末看定她,一双黑眸明亮无比:“你可要记得我们间的约定。”
“嗯。”花朝温顺地点头。
他满意的转回头去,神情坚决,脸上明明笑得璀璨,却显得十分落寞。
花朝静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他们那时在欲膳坊的初遇,想起这么长时间来的相处,心里不由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惆怅。
舒玉末刚走出九王府,就已见他的七姐正在门外等他。
他笑得很开心,对舒玉柒说道:“七姐,我们明天就回家吧。”
舒玉柒怎会看不出他那笑容之下急欲掩饰的真实情愫,却笑道:“好啊,我们这就回去收拾行礼。”
她最疼爱的弟弟一脸悲伤难耐的样子,让她禁不住一阵心酸。自小心性纯良、乐观直爽如他,此时也学会了隐忍伪装?
舒玉末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舒玉柒在心里暗自叹息。
这个执着而顽固的孩子,明明对什么事情都很敏感,却非要刻意回避,这一生之中,迄今为止头十多年的日子他过得很轻松,这样的日子似乎在今天突然终止,难道这就是他成长中必须要有的代价?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突然出声,“七姐,他们一定都会没事的对不对?”他不回头,但是停下了脚步。
“当然。”舒玉柒很肯定的回答,笑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深深看着她,忍住了眼眶里浮现而出的雾气,最终还是展颜愉悦的笑着。
所有人都平安——这是他的希望。
他既不想大哥一方失事,亦不想花朝等人受伤。
可希望总归只是希望。
他明明那么清楚的知道,事实极致残酷,现实又哪里那么美好!?
两虎相争,必当至死方休啊!
……
到了第二天,舒玉末果然和舒玉柒一同离开京城,而舒玉遏则是留了下来。
随着各方矛盾的激化,朝中局势也是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
“你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花朝看着东方夜十分平静的脸,不由开口问道。在这时局最关键的档口,东方夜竟然告病在家,闭门不出?
东方夜握着她的手,笑了笑,神情镇定自若,别有深意回了一句:“放心,现在该急的人并不是我们。”
花朝一愣,想了想点头。也对,这眼前不是还有东方胜与东方昊兄弟俩么。
东方夜不用应付朝中之事,闲暇时间自然也多。他终于可以和花朝整天腻在一起,做着两人想做又喜欢做的事情了。
宁静的夜里,璀璨的烟花在蓝黑色的天幕中盛开,绚丽夺目,美不胜收。
这是东方夜特意让人定做的烟火,品着奇特,花样繁多。而此际,他与花朝两人正静静坐在院中,抬头感受着空中烟花绽放的浪漫。
那原本一脸澹然的男子正看着怀里的女子浅浅地笑着,瞳彩清透的目光里柔情早已深种,此际却不易觉察。他缓缓拂过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一下,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朝紧紧地靠着他,他温暖的体温便绵绵不断地传了过来,淡雅的甜香也柔软地串入鼻尖。待到烟花快要放完,她忽然转眸凝视身侧的人,笑着说道:“今晚的烟花很美,明晚要不再放一次?”
东方夜轻轻笑了笑,低眉说道:“明天会有新的节目。”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些日子可是时时变着花样哄怀里的人开心。
花朝听了点头,虽然心里期待,但并未多问,因为这样才有惊喜啊。
东方夜把她的手拢在手心里,片刻后,他忽地低声说道:“娘子,等再过几天,我们就搬去江南住吧?”
花朝不知他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在他专注的凝视之下迟疑了一会,然后乖乖点头,缓缓地笑了起来:“好。”
当下皇位之争越发不可收拾,如今的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
东方夜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只是说道:“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可尽管如此,仍是解除不了花朝残余的担心与忧虑。
罢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很快将那点阴霾抛下,继而又抬头欣赏上空的烟火。
烟花易逝,寿命虽短,却绽放出了它的精彩,实现出它生命中最美丽的价值。所以,眼下的宁静与幸福可能也会很短暂,但她会好好的珍惜这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腻在他温暖厚的胸膛上,听着规律平整的心跳声传来,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沉静了下来。可还没过多久,这样美好的一幕便被那不请自来的某些人给突然打断。
“果然还是这九王府的日子过得最为惬意!”
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随之便见两个修长的男子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东方夜闻言嘴角微扬,眉心却是轻轻一蹙,微有的波澜在起初的那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花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张与东方夜长得相似的脸上时,漆黑的眸子不由更加暗沉。
东方夜拉着她缓缓起身,然后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道:“娘子先回房。”
花朝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笑了笑,点头应道:“嗯。”
她转身要走,却发现与穆彧同行而来的男子正好也在看她,瞥见他眼里有着极力掩藏的情绪,花朝神色忽然有些复杂。
她知道,他看着的其实并不是自己。
如今,那张脸看似仍旧温和如初,神情却不复以往的煦暖,一身凌厉的气势,正在一丝一丝地徐徐浮出幽暗的湖底。那本来常常浮现在他脸上温和舒服的笑容,和此前缠绕在他身上纠结不去的寂寥落寞,也正渐渐隐去。
他——终究还是变了。
花朝淡淡撇开视线,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那静静看着的男子的双眼也一再幽暗了下去,脸色也益加淡漠。
……
花朝并不知道穆彧与翡玉舒这个时候跑来九王府是因为什么,对于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感兴趣。
隔了两个时辰过后,东方夜才终于回到房里找她。她看着东方夜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娘子这是在做什么?”东方夜走进屋内,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出声问道。
花朝一面整理包袱,一面笑吟吟地说道:“适才不是说好了去江南么,当然要收拾东西啊。”
东方夜微微抬眉,眼角含笑,却是不置可否地静静看她。
整理完包袱,花朝便又开始收拾橱柜。记得东方夜之前送过不少礼物给她,这次若能去成江南,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干脆把那些东西全都一起带过去好了。
那橱柜做得有点高,花朝要努力踮起脚尖才勉强能够得到最上一层。她伸手摸索了一番,忽然一声“砰咚”的巨响,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从上面狠狠砸在了地上。
花朝吓了一跳,东方夜赶紧走上前去,“娘子你没事吧?”
花朝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发现那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乌木匣子。她隐隐觉得此物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记起这正是当初皇宫敬茶那日东祈皇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弯下腰,想要伸手去捡,许是刚刚砸的力道过重,那乌木匣子竟然裂开了,里面装着的物件也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花朝意外地看到了那露出一角的明黄色丝绢,有点讶异。当初她收到这个乌木匣子时并没有打开看过,所以也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径自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底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沉之色。看完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东西递到东方夜跟前。
东方夜狐疑地接了过去,目光刚触及其上,瞳色便顿时幽深起来。
屋内半晌没有动静。
东方夜抬头看花朝,眉目间透出些许无力,低声道:“此次江南一行……怕是去不了。”
花朝听着他话音里忽然现出的轻淡黯然,只是淡淡一笑。
正处在漩涡中央的他们,如今再想全身而退,果然只是奢望啊!
就在穆彧与翡玉舒离开九王府的一个时辰过后,东方胜与东方昊竟然也一齐来到府里找东方夜,三人在书房里又是相谈了近两个时辰。
眼下穆彧在朝中的势力愈见雄厚,东方胜与东方昊这两派便越显弱势,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除了想说服东方夜合谋,别无其他。不过,看着他们离开时难看的面色,显然已说明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
自穆彧上位以来,便有意的削弱其他三派的势力,其中唯独东方夜一直未有表态。而就在他这长时间的倾轧与打压之下,东方胜与东方昊积压在心底的怨怒终于在某一天触动而发。
而那一日,正巧花朝一人前往江南。
……
九王府门前,一辆偌大的马车停靠在边上。
离别在前,东方夜搂着花朝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一定要在江南等我!”
花朝抬起头来看他,却笑意深深道:“那你要记得早一点来,不然晚了可过期不候!”
东方夜低低应了一声,又无言地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手里的力道不由愈渐加重。
虽然不舍,却还是要放她离开,他不想把她也牵扯到那最阴冷的诡谲中来。而她明知道他的心思,便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他的安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