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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品,他喜欢它们的晶莹剔透。
黄莺关了店门,拉下了门板。这是个星期天。天乔看天上太阳还老高的,街上正流动着很多的顾客。在天乔看来,黄莺做生意与天乔看到的其他生意人都不一样,她很随意。她开店也只是随意的做法。天乔喜欢这种随意。
“你跟我走。”黄莺说。
一路上,黄莺高兴地说着话,话很多。天乔也感染着她的快活,像凤一样飞展着。他随她来到家透着红色光亮的店里,那家店门口镌着彩凤,挂着“凤来居”的招牌。天乔还从没进过这样高级的饭店,饭店里到处显着红亮,服务员也都穿着红色的店装。店里的人很多,在一片红亮之中游动着。
在店里面转了两个弯,过道两边是一扇扇门,门上钉着词牌名,诸如:“鹊桥仙”、“蝶恋花”、“桂枝香”等。服务员打开一个包厢门,天乔随黄莺进去。这是一个小包厢,在门口脱了鞋,进里去盘腿在一个茶几般的桌前坐下了,茶几上已经放了几碟小菜,碟子很小,每一碟的菜,只有两口吧。
端上来的都是盘子,没有碗。盘子也都是小型的,每只盘里的点心只有小小的两个,菜也只有两筷子。服务员不时地送进来,大红盘里托着一对对小红盘,盘里一对对点心与菜,放满了一茶几。黄莺要了一点酒,天乔天生不喝酒的。黄莺给天乔也倒上了,自己喝着并不劝他,一边喝着,一边说着笑着。
天乔说:“这里吃得很节省的。”
黄莺笑着说:“是。”
天乔知道自己说得不对了。“这是日式的。”黄莺告诉他。
黄莺把束在腰间的裙带松开来,衣服宽宽大大,有点日本和服的味道,她站起身来,踮着脚跳了几个日本舞蹈的动作。
黄莺重新坐下来时问:“我跳得怎么样?”
天乔说:“像鸟在树上飞。”
黄莺笑起来:“你还真会形容。”她看着他。天乔也静静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的眼光,恍如一泓无声无息的水,却有似一种清流旋动着,旋动着的那静静的声音,卷着他整个身子往里,一直往里……
服务员开门进来,放下两盘小小的水晶包子,包子皮很薄,透出里面绿绿的菜色。服务员俯身在黄莺耳边说了一句,天乔听到他轻轻地说:“隔壁的先生想请你过去一下。他说,你笑声很好听的。”
天乔觉得黄莺笑声确实好听。黄莺笑着问:“他是谁,为什么不过来?我这里可是有朋友在。”
服务员出去了,又进来的时候,他的托盘里没有菜点,只放着一张名片。从服务员郑重地托着的样子来看,他像是对着一个什么大人物。黄莺随意地拿起来看了一看,还是笑容满面地说:“喔,搞房地产的啊,我认识一个叫黄大天的,小名叫狗剩,他来了没有?”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去了。后来服务员再进来,托盘里是一个矮胖型的酒瓶,他对黄莺的态度也变了,弯下身来,把酒放在黄莺的面前,说:“客人说是十分冒昧了,送上一瓶酒,不成敬意。”
黄莺依然笑着,把酒拿上,给天乔倒了,也给自己倒了。
黄莺对天乔说:“这你要尝尝,人家特意送来的。”
天乔喝了一口。黄莺说:“怎么样,好喝吗?”
天乔觉得有点酸,只是摇头。
黄莺笑起来:“是不好喝吧。我们不喝了。”她叫了服务员来,把一张卡给他拿去,结了账。
黄莺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在城市里转着,到了一处街头,能听到唱戏曲的吊嗓子声,配着胡琴的咿呀声,还有敲着板子的声音。天乔跟黄莺下了车,走进一个巷子,再转上两转。天乔真正感觉到城市真大,从地图上看,他整个城市都转过了,但这里显然没来过。还会有多少的路他没到过呢?走到一个巷子深处,一个很大的院子展开来,院子里种着花与树,矗着一个公寓楼。上了楼,这是单楼道,每层一个门。到第六层上,黄莺打开了门。天乔发现里面墙上贴着很漂亮的装饰,房里是配套的家具。黄莺去开窗子,说味道太重了。天乔没闻到,听她说了,仔细嗅嗅,才嗅到种新鲜的油漆味,好像房子是刚装修过的。外面传进很轻柔的音乐声,伴有几声钢琴声。风也跟着轻轻地吹进来,吹动着挂在窗两边的落地窗帘。
天乔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还没有放其他的东西,只有一排空着的书橱。黄莺打开灯来,地板是锃亮的,泛着红光,悬着的灯座,如花一般的吊灯。天乔站在房间中央,他感觉是空荡荡的,这在城市里很少见。就听见身后黄莺的声音:“坐下。”
天乔也就坐下了,他总是顺从着黄莺,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命令。在背后站着的黄莺扳着他的身子,他就顺从地转过身子,黄莺搬起他的头。他脸朝上,头上的吊灯闪着一串灿烂的光芒。黄莺的脸在灯下显着一片暗影,暗影从上压下来,她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脸上,天乔动也不敢动,感觉着那种气也喘不过来的快感。比上次的吻更强烈的感觉。他的颈上挂着她柔软的身躯。
就听她的声音又在耳边说:“脱,把衣服脱了。”
天乔还在犹豫着,但他的手已经顺从地做着脱下了衣服,并在声音的命令中,把裤子也脱了。他在乡村的水塘边上,也很自然地脱过衣服,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窘态。
黄莺站着,她看着他的身子,用手抚摸着他的胸脯。她的手很粗野却又很柔软地抚摸着,她的脸上带着笑,仿佛是在赏析。天乔只是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她伸手把他的眼镜摘下,并把他的眼睛闭上了。他也就闭着眼,听着她轻轻的带着花香般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着。后来,她停下了抚摸。他在她一个带点妩媚的声音命令下,睁开眼来,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裸体的黄莺,完全是脱尽了的,只有她的颈上还挂着一串金色的项链。她还是笑着看着他。他突然睁眼的一瞬间,明显地听到耳中有一种断裂般的声息,又像是喷闪开来的焰火般的声音。他的眼前亮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看清着眼前的色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整个形体,她的身体在灯光下白得发亮,所有的阴影部分也都闪着亮,闪着玉般的透明的亮色,像是一座他从来没见过的奇异的玉像。玉像伏到他的身上来,把他弄倒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躺倒着。他不知所措地,感受着眼睛中的她与下面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她依然从上往下带笑地看着他,她的身子在他的身上,浮着漂着一般。她的脸一层层地红起来,随后,她突然翻身躺下去,她的声音也似乎一下子变了,变到他从来没听到过的那种软到极点的柔媚。
十四
天乔觉得许多人生的滋味一下子展开来,无限声色都卷进他的感觉中,有着一种天翻地覆的旋动,原来细微的声音变成了不清晰,而色彩变得斑斓多姿,红色的基调似浪的涌动,黑色的阴影如梦的漩涡,黄色的高峰金灿灿的,白色的肌肤明亮亮的,蓝色的光在窗帘上跳闪着,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到点上来,钻进他的眼中,他睁大了眼睛。他的视力原来是模糊的,眼前的一切像是黑白的,现在变成了彩色,就像田生调试他的那台电视机一样,一下子显出浓重的色彩来。
他的身体触觉也是那么明显,如船扬着帆在波浪上翻滚着,颠簸着,所触着的地方,都是柔软到了极点,像踩着白云在浮游,扑溅到门面上来的都是柔软,从哪里感觉,哪里便是柔软的深陷,一种快活的深陷。
他的嘴里是一股甜香,一种饱满的甜香,如旧时年节空气中的蒸炸的香气。他嗅着这香气,是香水的,又是肌肤的,一层层的香卷来凉爽的气息,钻进他的身体里面,透进去,一层一层地透进去。没有地方不是香的。香气也在房间里地板下,一直透进去,板缝与家具间也溢着香,香气融着甜味,如糖如蜜,如调和着无限的滋味,凝于一处又铺洒天地,与柔软的触觉加上多重的色彩,在一幅动态的现实的画中浮起来,一直浮到云端上,在云上化作仙乐般的声音,这声音在此饱满了,声音中含着色彩的香甜与柔软。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梦景,是现实的梦景,他知道这不是梦,他不愿意在这不是梦的梦中醒来。
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柔地响着,他顺着那声音走进五彩中。他一时便去了,便死了,很长的时间,他感觉没有了自己,只有那些感觉形成的他自己。他会离开这个世界,永远落进色彩柔软与香甜之中。他不愿意出来,只愿沉进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沉进去,第一次以为这个抽象的世界,有着一种实在的感受,一种真切需要的感受。原来他只是活着,而这时他才是真正地活着,感觉是活着。他有了那么多的感受,许多过去不懂的东西一下子活过来了,在他的心里,都活过来了。就在这一刻中,他一次次地活过来,活一次仿佛就多了一层感受。以往人们所说的俗理都明白着。在这一刻感受的同时,在呼吸中,在抚摸中,在亲吻中,在透视中,在撞击中,他明白了许多的东西,许多与肉体相联着的东西,许多的知识,仿佛一下子都有了实际的意义。他明白了为什么过去田生和小剑说他是书呆子。
如梦如幻,在梦幻之中,他实在不愿意醒过来。
天乔有了梦,梦里五颜六色,他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眼下的现实是多彩的,让他有虚幻的感觉。过去他的梦都是稀薄的,醒来就不记得了。这时候他在梦里,却感觉如真实的一般,那些色彩展开来,一层一层的,每一层中都有黄莺,她成了那些色彩的中心,带着她的香气与柔软。天乔感觉到是梦,心里会浮起一个愿望:就是不要醒来。天乔有了欲望,有了心的冲动。黄莺走在前面,他跟在她的身后,他就有那种冲动。她的一个侧影,她的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