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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著你。”他小小声、小小声地告白。“十一年来,一直。”
☆、第九十六章
她又来到他的阁楼。
又来到她最害怕也最迷恋的高处,与他相爱。
殷海蔷坐在躺椅上,凝望著站在玻璃墙边的男人,他知道她怕高,特地移动了躺椅的位置,不那么靠近窗台。
而他,一手插在西装裤袋,一手抚弄著洁亮的天文望远镜,默默面对她。
“那望远镜——不是我原来送你的那一个吧?”她轻声问。
他点头,方唇涩涩一扯。“你送我的那个摔碎了,对不起。”
“摔碎了?”她心一拧。
他垂下眸,不敢看她失落的表情。“收到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那天,我赌气把它砸了。”
原来如此。
她打量他怅惘的神色,失落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浓烈的情感。
他那时候,一定很痛很痛,发脾气不是因为不珍惜她送的礼物,而是难受到不愿睹物恩人。
“这望远镜,是我到美国工作第二年买的,那天公司给我升职加薪,所以我就买了这个当作是祝贺自己。”
他低语,大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过珍爱的望远镜。“它是我的梦想。”
“梦想?”她眨眨眼,灵光一闪。“对了,你曾经说过买一架专业的天文望远镜是你从小的梦想。”
“确实是,不过当你随手就买下一架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时,我才知道,那样的梦想对你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他淡淡自嘲。
她悚然一震,蓦地领悟。
原来那时候他会彻夜失眠,说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甚至跟她提分手,都是因为她在无意之间践踏了他的梦想?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那么做会伤了你,我只是希望你高兴……”
“我知道你没恶意。”他以一个温情的眼神阻止她自责。“不过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对自己发誓,以后一定要爬得跟你一样高,甚至要比你高,这样我们才能看见相同的风景。”
天哪!
她惊恐地捣住唇,慢慢地体会到他当时的伤感与不安,他那么穷,她却视奢华为平常,他努力想摘下的星星,她早就捧在手里。
“这些年来,我拚了命地工作,也是因为这个信念。”他哑声剖白心迹。“当我买到这架望远镜那天,我很高兴也很愤怒,因为我总算爬得高一点,又靠近你一点。”
高兴,是因为更接近她;愤怒,是气自己还在乎她。
她懂了,懂得他内敛又挣扎的爱意,懂得多年来他深埋在心底,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爱。
她终于懂了。
殷海蔷起身,盈盈走向那倔强却也脆弱的男人,她含泪望他,直望入他灵魂深处。
他抬指接起她眼睫上一颗泪珠。“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看星星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以前的心事我来不及告诉你,我跟你说现在的,你愿意听吗?”
“嗯。”她用力点头,好想听。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来到镜头前,她弯下腰,以为自己会看到天上星,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自家餐厅的庭院。
她惊愕地倒抽口气。
“其实我看的不是星星,我找的,是你的身影。”他在她身后悠悠地解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离我那么远?我告诉自己,我不是还在乎你,只是想报复,想让你后悔当初离开我,但其实……”
其实怎样?
她回过眸,迎向他深邃无垠的眼。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苦笑。“我希望自己能再度拥有你,却又瞧不起自己这种想法。”
“你还爱我。”她伸手,以指尖勾勒他的眉宇。
他点头,微窘地侧过眸。“我希望自己可以不爱,但我……做不到。”
她温柔地微笑。
“我是不是一个很别扭的男人?”他懊恼地问。
“你只是自尊心太强,你是个很傲的男人,很傲,骨子很硬,可也让人觉得好安心,好想依靠。”
女人,尤其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她说的赞语是魔咒,能令一个男人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也能让强悍的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月光自玻璃屋顶洒落,窗台的烛火温柔地摇曳,室内飘著勾惹的玫瑰香。
她与他站在月光下,两两相望,她期待著,他却迟疑著,强大的引力电流在两人之间嗤嗤作响,他颤栗著,抚上她脸颊的手指颤抖。
他想碰她,却又不敢碰她。
她心一扯,忽然觉得自己能明白他为何胆怯——多年的梦想就站在眼前,他不敢相信。
“卫襄。”她低唤他的名,主动偎近他。
而他不需要更多的鼓励,一把抱住她。
卫襄蓦地倒抽口气。
多年不见,她的身体成熟了,更丰满了,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每一分线条都是令人昏眩的妩媚。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卫襄。”殷海蔷捧起他的头,迷离的水眸凝定他。
“嗯?”他直觉她有话想说。
她浅浅扬唇,那笑,比阳春樱花更美更动人,她凝视他许久许久,终于柔柔扬声。“我爱你。”
卫襄一呛,没料到她会如此正经八百地示爱,脸颊淡淡地烧出可疑的火红。
有点痛,却又不会太痛,好甜蜜的处罚。
好可爱的男人!
她抬高手,淘气地揉乱他的发,然后勾下他,让他火烫又阳刚的身躯更与自己密密相贴——
她真的、真的好爱他啊!
☆、第九十七章
“蔷姊!”
阳光明媚的午后,殷海蔷正专心捧起一盆花,殷恬雨忽地凑过来,骇住她,她转过头,懊恼地横堂妹一眼。
“干么鬼鬼祟祟的?故意吓人啊?”
“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太出神?”殷恬雨装无辜,眨眨眼。“瞧你这几天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哪有?”殷海蔷芙颊一热。
“还说没有?都脸红了呢!”
“恬雨!”
“是那个卫襄吗?”殷恬雨一语道破堂姊的心事。
殷海蔷微窘,却没否认,美眸盈盈似要滴出水来。
“真的是他?”殷恬雨眼神一亮,樱唇嘲弄似地浅弯。“我就说嘛,这几天晚上老是有人开车来接你,原来我的女神堂姊真的跟人家谈起恋爱了。啧啧,这下不知有多少男人要心碎了?”夸张地摇头感叹。
“你啊!什么时候学得跟你哥一样坏了?”老爱拿她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心话啊!”殷恬雨嘻嘻笑,溜了眼她捧在怀里的花盆。“这是什么?”
“玛格丽特。”
“你要拿去哪里?”
“我想送人。”
“送人?”殷恬雨眼珠一转,嘴角又勾起一丝淘气。“我知道,是要送给卫襄吧?呵,这花花语是什么?有什么用意吗?”
“什么也没有!”殷海蔷瞪她。“我只是看他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想移植几株花过去而已。”
“唷,人都还没嫁过去,花就先过去啦?”殷恬雨语气十足谐谑。
殷海蔷不说话,只是睁著一双眼,不疾不徐地直视堂妹,眸光清清如水,却又隐隐跃动著几簇火苗,温柔当中自有威严。
殷恬雨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哪,我帮你把这些花搬上车吧。”
“那就多谢你啦!”殷海蔷嫣然一笑,在堂妹协助下,将几盆花苗一一捧进后车厢里,然后开著车,来到卫襄住屋门前。
他去工作了,人不在,她按了下他给的遥控钥匙,迳自将车子停进车库里。
下车后,她来到庭院,和前几天一样,戴上手套,穿上胶鞋,拔去杂草,修剪枝叶,握著水管冲去脏污,喂植物喝水。
大约告一段落后,她站在院落中央,满意地审视成果。
经过几天整顿,这院子已不像之前那般了无生气,得到了爱心的照顾,花草树木逐渐复苏,欣欣向荣。
殷海蔷微笑著,拨开土壤,安置带来的几株花苗。她种的是花,也是希望。
希望有一天,这单调的庭院能开满缤纷灿烂的幸福——
夕阳西沈,新月升起,在星光最迷蒙的时候,卫襄终于开车回到屋门前,他不可思议地望著那在院落里轻轻摇动的倩影,屏住气息。
他不能呼吸,无法呼吸,这烙印眼底的一幕太教他震撼,心弦绷紧。
他最心爱的女人,在属于他的屋里。
有多少个夜晚,他偷偷梦想著这一幕,这是他不敢说也不愿对自己承认的梦,只能埋在心田里。
而今,梦想发了芽,他又感动又慌张,因为那根苗还太脆弱,只要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夭折。
绝不能让梦想夭折……
“你回来啦!”发现他的身影,殷海蔷喜悦地奔过来,隔著木篱笆与他相望。
他打量她穿著围裙的美丽身段,困难地吐出嗓音。“你在干么?”
“我在烤肉。”她笑,指了指她在庭院里架起的烤肉架。“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说过,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家,要在院子里烤肉玩?”
他当然记得。
卫襄胸口揪拧,忆起许久以前说过的傻情话。她说她从来不曾跟朋友在外头露营烤肉,他一面嘲笑她,一面也许下诺言,以后会买一间附庭院的大房子,让她随时高兴就能在院子里烤肉露营。
后来,他们的确有了一栋大房子,只不过那不是他买的,是她父亲给的,他也因为忙于工作,很少有空陪她。
“……你该不会忘了吧?”失落的声嗓拉回卫襄思绪.
他定定神,微笑:“怎么会忘呢?我还记得你说要露营,要不要我待会儿搭个帐篷?”
“你有帐篷?”
“我等下去买。”
“不用了啦!”她歪著脸蛋看他,巧笑嫣然。“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真的在院子里露营啊?”
“有什么不可以?”既然是她的心愿,他无论如何也要替她实现。“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语毕,他不由分说地跳回车上。
她阻止不及,只能又好笑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