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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半跪在我的面前,眼中爬满了血丝,脸上的心疼、惊慌和焦急的表情呼之欲出,我见惯了他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却从没见过他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他手臂上被灌木荆棘划破了很多口子,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徒手拨开丛林穿行过来。
当我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正看见那一片寂灭绝望的眸子中又燃起失而复得的火光。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把手伸了过来,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害怕?”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像裂开的瓷瓶,让他痛苦心疼。
他正说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滴落在我身前的尘土中。我看到他这样,心痛的同时却又欣慰,原来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是李随心,她想要用刀子毁你的画。”我怕沈冽不信,又强调道:“你信我,是真的!李随心不是真的爱你,你离开她!”
看着沈冽落泪,我也是鼻头一酸,累积的心酸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求求你换一个人喜欢。是柳蕊也好,是别人也好,只要不是李随心,她不是真心待你!”
“所以你就徒手去接刀子?!”沈冽不提李随心,却专注地看我,而是猛然拔高了声线,语气歇斯底里地悲怒道:“你的右手还要吗?”
我勉力偏头看了看我的右手,当我看到血肉外翻,筋骨露出的手掌时,这才明白沈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试着控制着右手,手掌却无法聚拢。我苦笑一声,心想这大概是是我活到现在受的最重的伤了。
“你还笑得出来?”沈冽沙哑着嗓音,流着眼泪替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
“画呢?”我颈起脖子向四处看了看,这个动作牵得我浑身疼。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没有看到画,我压抑着眼泪抱歉地看向沈冽:“对不起,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把画弄丢了,我太没有用了。”
沈冽的表情像被一团悔恨自责的怒火灼烧着,这团火焰快将他的心烧成灰烬了。他压抑着,煎熬着,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问道:“一幅画有什么要紧的?我出不出国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为我受伤?谁允许的!”
我听到沈冽的质问,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被眨落。如果说沈冽于我而言像一只蚌,那我在沈冽面前就像只蜗牛。我笨重地挪动着外壳,步步为营地向他靠近,但这看似厚重的外壳只是一种虚张声势,稍稍一碾立刻粉碎。我被他逼到了角落里,连用来遮蔽真心的最后一点体面也被没了。
“还能为什么?”我睁着酸涩的眼睛看着他,抱着不可挽回的决绝。话在喉头滚了一滚,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因为我爱你啊。”
“我不能看着你受伤害,不忍心看你孤单寂寞,想要为你争取所有你应得的东西。”我强抑着决堤的泪水,眼前却一片模糊,我头一次在沈冽面前哭到泣不成声:“对不起,我真的爱你,你讨厌我吧。”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沈冽的表情,却见他僵在了那里。半晌后,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叹息着说道:“我也爱你啊。”
我听到沈冽的话完全怔住了,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我感到不可置信,我几乎要以为这是因过度疼痛而出现的幻觉了:“可你爱的不是李随心吗?”
“李随心有什么值得我爱的?”他心痛却动情地凝视着我:“我爱得是那个把我从穷困潦倒生活中拉出来的人;是那个认为所有荣誉和奖项都该是我的人;细心温柔呵护我自尊心的人,是倾尽所有爱我的人。”
他说完这句,慢慢俯下了身子,柔软湿润的唇瓣在我额头印下一吻,真挚而虔诚如同烙印般落了下来:“那个人就是你。”
☆、第九十四章 我们是彼此的软肋
当沈冽的嘴唇吻下来的时候,我直接愣在了当场。我能从那一吻中感受到炙热滚烫的温度,但我却仍然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沈冽竟然也是喜欢我的,这怎么可能?既然他喜欢的是我,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屡屡维护李随心?他为什么要把三万块钱还给我,和我划清界限?有太多的疑问存在我的心里没有解开。
但浑身传来的疼痛却折磨着我,这些问题都无暇问出口。片刻的沉寂后,树林里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到了。沈冽默不作声地退到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将我搬到担架上,他径直走在队伍的前面徒手拨开荆棘。
我看着沈冽的背影,他的身影在我瞳膜上晃来晃去,我的意识一点点游离起来。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b市的医院里,入眼是白色的床单和点滴瓶。
我茫然四顾,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我张了张口想要喊沈冽,嗓子却像被灼烧过一样火烧火燎地疼。尤其是当我轻微挪动身子的时候,身体就像被坦克碾过一样,右手直接裹成了一个粽子。
没等我开口喊出沈冽的名字,却见一个人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正是张存义。他手里提着果篮放到了我的床头,在我病床前坐下,无声地看着我。
“你来了。”我试着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以我现在的情况,想要笑得自然实在是很勉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吧?”
张存义凝视着我良久,眼中默默涌动着情绪的波澜,我知道他的心情不平静,便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苏荇,你要知道我不是输给沈冽,而是输给了你。”他的视线从我左臂上的淤青慢慢移到右手上的伤口,眼神复杂,神情后怕:“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这幅样的时候,心里到底有多害怕?前一秒还在和我说话的人竟然变成这样,你能理解那种心脏被人攫住的窒息感吗?”
我没回答,哪怕他再怎么对我表明情意,我也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为他伤成这样?”张存义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诉说着疑惑:“我真的不明白。”
“沈冽或许并没有多好,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心中一片安宁,但张存义向我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中却油然而生出一种只属于我的淡淡骄傲:“但正是这个人,他的感情或许并不是多么炽烈,却像一股涓涓细流般,缓缓地在我心中淌过,润物无声。”
张存义仔细地聆听着我的话,眼神中闪烁着冲突之色,最后仿佛缴械投降般长叹了一口气,将心头所有包袱都卸下。
“你们战胜了。”他如是说到,“苏荇,我说一件让你高兴的事给你听。哪怕在你们彼此不通心意的时候,你们对彼此的感情简直如同铜墙铁壁。”
我皱眉看他,不解地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你失踪的那天晚上,沈冽听说你不见了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快疯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手电筒,一个人就冲上了后山,恨不得把整座山都翻过来找一遍。等到天亮换班的时候大家劝沈冽去休息,他却只是喝了几口水又一头扎进了山里。”张存义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并不情愿,但他还是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我从没见过一个人会露出这种表情,就像世界在他面前崩塌了那样恐惧,他在山上走夜路的时候也不知摔了几跤,最后去医院包扎的时候浑身都是擦伤。”
我听着张存义的诉说,慢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虽然他诉说的语气很平静,但我能想象到沈冽那时的情绪有多么失控、崩溃。到底是多打的痛苦和打击,才能让惯于平静的人露出这样的情态?
我的心被张存义的话敲开了一扇门,好在在刹那间领悟了什么。
“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我怔怔说不出话来时,沈冽却提着一袋药走进了病房:“白白让她担心。”
他将药放在了药篮里,回头向我问道:“口渴吗?”
我刚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口渴,可后来因为张存义进来后打了个岔一时把这茬给忘了。听他重新提起来,我这才赶紧点了点头:“渴,我想喝水。”
沈冽听了我的回答后,冷冷带着埋怨地斜了张存义一眼,转身去倒水。他调好了温开水送到我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慢点喝。”
“咳!”张存义见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声抱怨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该收敛点?还有人在呢。”
沈冽连头都没回,立刻回他道:“看不下去就出去。”言辞中满满的不欢迎之意。
张存义好歹也是过来探望我的客人,我见沈冽对张存义说话太不客气,便赶紧打圆场道:“他不会说话,你别在意。我现在累了,想躺着睡会,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回头再联系?”
张存义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他也坐不住了,起身到我的跟前道:“既然你都下了逐客令了,那我也就不再厚着脸皮了。但有句话我要奉劝你们,沈冽对你的感情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你在他心中不一样的分量,然而你们又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这段感情如果曝光了,对你们俩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你们在人前还是克制点好。”
沈冽听完张存义的话,神情不为所动。
张存义无奈地看了我俩,默然转身出去,带上了病房的门。
等到张存义出去后,沈冽便坐到了之前被他占据的位置上,拉住我没受伤的左手,在我手背轻轻吻了一下。我们彼此都凝视着对方不说话,却有种淡淡的温馨在涌动。
“谁都能看出我在你心中不一样的分量吗?”我握住了沈冽的手,忍不住问他道:“可是我为什么之前总是感觉你偏袒李随心,刻意地疏远我呢?你都不知道我在人后为你伤了多少心。”
沈冽眉头微微一皱,我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终于将盘桓在我心头已久的话:“你和李随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随心……”沈冽欲言又止,最后终是说道:“李随心知道我喜欢你,一直以此为要挟。”
沈冽前章
我决心重拾画笔回到课堂的第一天,依旧像从前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旁听中外美术史,听着苏荇在讲台上侃侃。就在我集中注意听课的时候,一个上课迟到的女生不由分说地坐到我的旁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