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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宁虹影定一定神,真的要打仗了吗?
战争。一个多么陌生的字眼儿。从小到大,对于宁虹影来说,战争始终只是一个字眼儿,是历史书上和故事影片当中的一个字眼儿。在她的意识里,战争等同于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那些曾经被血染红的历史,虽然无数次生动地再现于荧幕,再现于她的眼前,却早已化作了艺术的花朵。她欣赏它们,也明确地体会着它们与她的生活之间的距离,那距离很遥远。
海湾同样遥远,遥远得一如中央电视台每晚的国际新闻画面。这世界似乎总在打仗,为了领土、种族、宗教甚至石油,还有其他原因,但任何原因引发的战争对于宁虹影来说,都不过是每晚中央台的画面。即使在那片土地上硝烟密布,也不会蔓延到中国,蔓延到新城,蔓延到她的生活里。
但现在她的成功却正面对着它。
宁虹影继续在那块版面上寻找伊拉克核查危机的消息,这时她才发现,这危机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以至于满版几乎都是关于海湾的文字。英国皇家空军8架旋风式轰炸机奉命飞往海湾以继续对伊拉克施加压力。澳大利亚、加拿大宣布支持美国,科恩称反伊“联盟”形成。法国总统希拉克说法国将尽一切努力找到和平解决这次武器核查危机的办法。俄罗斯空军总司令认为伊拉克如组织得当并运用智谋,完全有能力重创来犯之敌。美国一些民间组织和宗教团体在白宫前举行集会,反对克林顿政府准备对伊实施空中打击的政策。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已经取消一切活动,全力调解伊拉克核查危机。
宁虹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过战争,只是因为成功,她的成功。
他会怎样?他会去海湾吗?
一连几天,宁虹影都在关注中国政府对海湾局势的态度。美国人已经被告知不要在近期去海湾地区旅行,而中国政府在海湾的一切外交机构却正常工作着。她想起成功曾经向她描述过1991年海湾战争中在那里的中国外交官的生活,他们把办公设备搬进地下室,当美国军舰上发射的“战斧”式巡航导弹在巴格达大街上呼啸而过时,他们仍然坚持工作。
成功会的,如果国家的利益需要,她深知成功会义无反顾。
一连几天,宁虹影都一天3次拨打北京的电话。早晨6点、晚上10点和上午9点,一早一晚拨打外交公寓,上午拨打办公室,但都没有找到成功。有一次,他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接通了,却不是他。宁虹影礼貌地请对方帮忙找到成功,对方却急匆匆地告诉她,成功去了美国。“你往那儿打吧。”对方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这可能是他的同事,匆忙地从他办公室门前走过,听见电话铃响帮他接的,匆忙中竟把宁虹影当做外交部的人,“你往那儿打吧。”好像宁虹影知道成功在美国的电话似的。美国那么大,使馆、领馆好几个,他在哪儿?
宁虹影仿佛看见自己在街市的上空飞行。耳边没有风的穿行,街市仿佛一幅永远也铺展不尽的画轴,而她正在这副画的上方飞行。她是自己,还是这画中一个女人?她搞不清楚,只是一路飞去,街市在她的身体下面无限延伸。后来她发现下边的街市很奇怪,它不是新城,似乎也不是中国某地,它的建筑充满伊斯兰风格,清真寺的望月塔楼常常阻挡她伸向前方的手臂,她必须小心地绕开它们。“这是巴格达,巴格达。”一个声音在耳边反复响着,那是个男人,陌生的男人,在嘶哑地低吼。
她忽然看不到自己了,却看见一枚“站斧”式巡航导弹在巴格达的大街上穿行。街道崎岖曲折,导弹沿着那崎岖曲折自如地飞行。刚开始的时候,它仿佛一个闲庭信步的游客,悠哉游哉地漫游,市民们照常生活,谁也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异象。后来,它偷偷地降低飞行高度,像个贼一样窥视居民家的窗户。骤然间,它加速飞奔,以人体的高度在街道上呼啸而行,行人纷纷倒地,惊愕和恐怖犹如飞奔着的火车两旁的树木,还未及看清面目便已经被抛置于后。它快得像发了疯,终于一头撞到砖墙上。那是一幢楼房,倾刻间,楼房被抛上了天,腾起暗红色的火焰和灰蒙蒙的尘埃,遮避了整个画面。
很奇怪,没有听到爆炸时的巨响。
宁虹影被自己的喊声惊醒。
她手指着前方,凄厉地叫着:“他在那儿!他一定在那儿!”
“你做梦了?恶梦?”
一个人影儿黑黢黢地站在她的床前,是王大均。这几天她心不在焉,很可能没有反锁房门。
王大均问:“你,喝水吗?”
他走到客厅倒来一杯温水。她没接,他把它放到床头柜上。
“我是不是喊了好久?”
“你喊的声音挺大。你梦到了什么?梦见谁了?”
她不讲话,她还恍惚着。
王大均在床尾坐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王大均试探着伸出手,隔着棉被揉搓她的脚。她曾经很喜欢他揉搓她的双脚,她的脚好凉,王大均取笑她,说她像只鸟,脚暖了身体才能暖。他说冬天麻雀落在过街电线上,蓬松了全身的羽毛去暖它的脚爪,风再大也不怕。
对于侍弄女人,王大均很在行。他的手指指肚非常有力,10个脚趾一个个捏过来,宁虹影的脚上便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他的手指继续下移,由脚趾而脚心、脚跟,宁虹影的脚仿佛膨胀了起来,她想象着自己变成了冬天过街电线上落着的鸟,拼命蓬松起来,那柔软的感觉渐渐波及全身。他手指揉搓的节奏暗暗加快,蓬松柔软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加强着,像波浪那样向她的心房一波波鼓荡。她闭上眼睛,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往常王大均总是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来,而此刻他却隔着棉被。
他们经常这样,有时候这个过程很长,然后才做爱。王大均管这个过程叫“发动”。宁虹影讨厌这个字眼儿,她还讨厌他的其他字眼儿,诸如“发动”之类。发动?女人又不是一台机器。
男女两性真有这么大的隔阂吗?即使亲密如夫妻,都不可能逾越性感觉和性语言的鸿沟吗?10年夫妻,宁虹影觉得自己与王大均在性生活过程中从来没有交融成为一个人。他们只是在交流,在交流中向对方索取自己之所需。一旦交流结束,做爱也就结束,然后他们仍然你是你,我是我,你体验你的性感觉,我固守我的性语言习惯,直到下一次交流。如此反反复复,10年都不曾改变。即使再做20年夫妻,也依然如此。
宁虹影一个激灵,双脚立即从王大均的手指间抽出,翻身坐起来。
她说:“你去睡吧,我没事。”
王大均从床尾站起,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宁虹影只得再去读报,去读那些关于海湾的报道,她固执地认定,从海湾信息的字里行间可以找到成功的身影。除了《新城日报》以外,她还“垄断”了新闻部订阅的全部中央报纸,从《人民日报》到《参考消息》。这些报纸大多数要下午才到,于是,没有重要采访任务,她便下午不再出门,守在办公室里等报。报纸由文书马小燕从收发室取来,然后分门别类夹上报架。宁虹影等不得,报一进门便迎上去,一抱抱到自己桌上,别的不看,只拣国际新闻版看。这样三两次下来,搞得马小燕也满腹狐疑。
马小燕说:“虹姐,您这是犯什么病啦?剧评专栏写腻了,想调国际新闻部去?”
自从宁虹影拒绝马小燕的要求,为韩其祥向康书记说情,为他“运动”市有线电视台台长的位置,马小燕有好几天不跟她说话,该文书帮助记者做的事情,接个电话啦,领些文具啦,只要是宁虹影的事,马小燕都腻腻歪歪,有时候还摔摔打打。宁虹影不在意,也不理她。她知道马小燕这个人虽然小性儿,可直肠子,没有过不去的事儿,三天两天,就扔脖子后头了。按王大均的话讲,这叫“狗肚子存不住隔夜食”。果然,3天没过,马小燕跟宁虹影又姐长姐短的了。
宁虹影倒不烦她,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宁虹影说:“我这是关心国际大事,你来看,伊拉克已经同意开放68个核查点啦。”
马小燕说:“得,得,我可不操那份心。国际大事?我连国家大事都不关心。我就关心我们老韩。”
说归说,马小燕从此再取了报纸来,必主动摊到宁虹影桌上,等她看完了,再上架,即使翻乱了都没抱怨过。
有天晚上,见办公室没了旁人,马小燕又凑到宁虹影耳朵边上来。
“虹姐,你给我参谋参谋。电视台的大徐、电台的李当家的、晚报的刘刘儿,人家都送了礼啦。有人看见啦,那小汽车的后备箱里,满满一箱呢。”
“别瞎说,你看见啦?”
“我倒没看见。不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老韩怎么办呢?你们地下组织部长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双管齐下。由他负责用老韩的名字在《广播电视报》上发表一篇谈怎么搞好有线电视的文章,说这叫做舆论,让领导注意到我们老韩;由我负责跑门子,就是给领导送礼。你说这样行不行呢?我心里怎么忽忽悠悠的没底呢?”
宁虹影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她连忙正色道:“这根本不行!你这是给你们老韩找病啊。”
她放下手里的报纸,然后把这样做的弊病讲给马小燕听。现在正惩治腐败,上上下下决心都挺大,而且中央一再讲吏治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老韩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多年,从来不钻营,你这样做,不是把他往枪口上推吗?再说,也不排除有人还在托门子找路子地跑官,但人家那是有门路,跑得起,也跑得妙,保险不出危险。你马小燕就不行。两眼一摸黑,谁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