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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身上摸起银两来。
赵平正欲发作,却见荆非的脸色黯淡下来:“银两不见了。莫非是方才看书时被贼人摸去的?”复看眼文秀书堂伙计愤愤道,“有贼不抓,要你这班伙计做甚!”
伙计已揪住荆非衣领,却忽听门外有人道:“大人,小的愿替此犯支付罚银。”
走进一更夫打扮男子。那人向赵平略一施礼,道:“小的愿出罚银并替此人做保。”
赵平识得此人,却难免仍有些疑惑:“你与此犯熟识?”
那人也不看荆非,应道:“小的与他交往不多,但深知他除酒肉之好别无大志,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走出州衙,甩掉那仍然忿忿的文秀书堂伙计,荆非方笑出声来。
同行男子也不惊讶,只往前走。
荆非忍住笑,跟上道:“你去何处?”
男子道:“长庆楼。”
荆非又笑:“救人救到底?”
男子道:“我不喝酒。”
荆非道:“早就知道谢三老板从不喝酒,但没想到谢老板还会打更。”
谢三回头,道:“你现在就如此絮叨,叫我以后怎敢请你喝酒?”
酒空了五壶。
凤爪上了五道。
看眼谢三手中的茶杯,荆非道:“还要喝多少才能听你的更夫故事?”
谢三道:“很无聊的故事。喝了酒听才不会太无聊。”
荆非道:“还有比喝酒更无聊的事?”
谢三道:“有。睡不着觉更无聊。”
荆非道:“谢老板何时开始不会睡觉了?”
谢三道:“自喝光仇家窖酒后。我去过很多地方,只喜在夜间游荡。被官府抓到过几次,但我未曾犯科,他们只得放人。最后我只剩两种选择,当疯子,或当更夫。”
荆非倾下杯酒:“果然是无聊的故事。”
谢三喝茶。
荆非又要了两壶酒。
抿一口酒,荆非似是不经意道:“倘若我也有老退一日,恐怕我也会做更夫。”
谢三并不意外:“夜半三更其实并不孤单。”
荆非追问道:“夜半你见过什么?”
谢三同是不经意抿口茶:“人是活的,夜半出没也是常事。”
“譬如?”
“譬如有人八字属火,他从哪里出来哪里着火;又譬如有人八字太凶,去过哪里哪里死人。”
荆非一笑:“我应该是后一种。”
谢三不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荆非忽自干了一壶,抹抹嘴道:“你先问我先问?”
谢三摇摇头:“我问你你也不会说。”
荆非笑道:“我是来散心的。”
“哦。”
“失望?”
“没有。”
荆非又斟满一杯:“今天去州衙是领月俸?”
“不错。”
“月俸多少?”
“二十文。”
“你已替我交了十文罚银。”
“如果你少喝一点,这顿饭到不了十文。”
“那我该谢你?”
“不用。欠着。”
“果然精明,老板脾气没变。”荆非笑着自顾自干了一杯,招呼小二道,“再来一壶!”
谢三看着小二端上酒,不动声色道:“明州是个大地方,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一个更夫的信用。”
荆非叹:“这顿饭已另有人请了。”
话毕便见有一行官员状人物自门口进来,为首的向荆非施礼道:“明州知州有请。”
碧沚园 第三章
谢三一向睡得很浅。
午后这一觉与其说是因为困倦不如说是夜间上工的习惯。
今日他醒得更早,感觉这一晚不会清闲。
果然,天色尚未尽暗,门外已传来熟悉的懒散脚步声。
谢三恐他将勉强才能合严的薄木板门推坏,先自过去开了门,让进那笑吟吟的家伙。
“仍是没钱?”
荆非也不客气,顺势找个地方坐下,笑道:“那里。你家知州贺老爷客气得很,非但垫还了十文罚银、从自家俸禄中挤了二百文银子给我应急,还口口声声请我去他府上小住。”
“难得你有心上门还钱。”
“不止还钱,今夜还要在你这里叨扰。另加五十文算是住店的店钱。”
谢三道:“门外柴棚尚空,勉强算得间上房。”
见谢三只低头收拾打更工具,荆非叹道:“难道你丝毫不好奇贺知州为何知道我在这里、而他又找我做甚?”
谢三仍未抬头:“想必是你又乱丢木头。”
荆非哈哈一笑,道:“错。此番我可是本分得很。前些时日川北出了桩人命案子,嫌犯之一原籍明州,需明州州府核实些细稍末节。原本这等小事无需我亲自奔波,但守着那无头案也是心烦,不如来江南散心。”荆非看眼谢三,继续道,“看来你确实失望了。”
谢三道:“大人忙官家的事,于我这打更的何干?”
荆非道:“方才知州唤走得匆忙,不曾细谈。眼下倒不妨再说说那八字属火的故事。”
谢三道:“万卷楼失火,本地人人皆知。”
“丰坊万卷楼以藏书上万闻名,遭遇火劫确实可惜。”
“大人果然是读书人。”
荆非哂笑道:“别的不敢自夸,万卷楼这点掌故我倒还清楚。那丰坊字存礼,浙江鄞县人,官宦世家,所藏万卷书大半源自家传。明州文人向有藏书、刻书之名,丰坊也算得上之中魁首人物。上月那场大火,倒将他家中藏书折损了近半。”
“大人既已了解,又何必多事和我打听。”
荆非无奈道:“果然连个更夫都蒙骗不过。也罢。如此种种无非得自方才贺知州教诲。只因他强拉我明日同去碧沚园。”
谢三手中忽然一顿:“碧沚园?”
“不错。正是那丰坊府上。明日七夕,江浙一带向有七夕晒书习俗。丰坊万卷楼中劫后余藏并这碧沚园不日便将卖与范钦,明日晒书一场成了丰家几代藏书最后的盛典。贺知州尊书重礼,也不想我误了这盛事。”
谢三不语。
荆非重咳一声,道:“也算是同喝过一窖酒,如今见我要跳进火坑也不留句告诫。难不成怕我进了园子串通那纵火之人?”
谢三停了片刻,道:“万卷楼失火,巷间闲言碎语颇多。”
“疑心有人纵火?”
“有闲言道是丰老爷自己放的火。”
荆非沉吟道:“读书人视书如身家性命,更何况丰坊这等藏书世家。如此一把火烧了,怕是他没那勇气。”
谢三道:“火起那夜,丰坊确实失魂落魄。原本不该有这等闲言,祸事出在火后残存书册。听闻烧去的不少是当世刻本,贵重宋刻本反剩余不少。更为蹊跷一事:火场中发现有宋刻本混杂在当世刻本柜中。以万卷楼藏书多年,分类本不应如此混乱。事端略平息后,书坊间便有猜疑说万卷楼藏书中混有伪造宋版。只因丰老爷近年家财渐尽,眼看只能靠变卖度日,而那辞官回乡的范钦又显然有意大批购买万卷楼藏书,丰老爷恐家丑外露,便狠下心放了火。造伪宋刻本混杂当世刻本中,本是准备一并烧了干净的,不想却存留了下来。”
荆非道:“听你言语,当夜你所见八字属火之人却并非丰坊丰老爷。”
谢三眼光移向半开房门,道:“那时正临近三更,我只见有黑影自万卷楼内出来,随后便见了火光。即便不通诗书,我也知那万卷楼利害,当即报了火警。人影去向何处我不曾深究。万卷楼四围住家也有一些,或许躲进了哪家院子。”
“或许趁救火人多嘈杂,混入人群之中?”
“或许。”
“率先赶来火场的自应是丰家家人?”
“自然。当中便有那毕老汉。”
“毕老汉?”
“贺知州尊书重礼,竟未与你夸耀毕老汉?那柜宋刻与当世刻本混杂之书便是毕老汉自火场发现。只因其中有价值不菲宋版书册,贺知州感慨之余下令将毕老汉忠义之举记入地方志。丰家住处与藏书转至碧沚园,毕老汉也由门房升至藏书间巡视。毕老汉自然感恩戴德,却不想在藏书间里断了性命。”
“有人八字太凶?”
“或许是毕老汉八字太差。事情不过出在你到明州前三日。那日夜半,丰家书童听藏书间有些动静,却只当是毕老汉日常巡视。听闻并无要求入夜再做巡视,反是毕老汉坚持如此。那毕老汉年岁大了,藏书间自万卷楼失火后又禁了火烛,故而老汉夜间在藏书间内磕碰是常事,那书童也是这般想法。次日丰老爷进藏书间查看,却见倒了两排书柜,毕老汉半埋在书中,已是断了气。听官府说法,是被书柜砸中头送的性命。”
“倒了哪些书柜?”
“我并非官府中人,如何知晓。只从传言间知晓此次书本一册未缺。”
荆非黯然道:“听来毕老头之死倒颇似意外。”
“倘若当时无人进出碧沚园,或许如此。”
“偏巧那人又被你见了?”
“我已说过,打更并不寂寞。”
“你见到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