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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溪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了,看向他:〃大人也坐。〃又看向那杯子,〃不忙。〃
君潋就也坐了,将杯子放在二人间的几案上。
郎溪笑笑的环顾四周,道:〃早就听说大人这里是个好地方,遗世独立,书卷飘香。。。。。。〃
君潋一时没摸透他的心思,只得应着:〃哪里。〃
却听郎溪话锋一转:〃而郎溪则是听说,大人养的一池菡萏,才是这里最难得的一样。〃
〃公公。。。。。。〃
〃大人不知道吧,其实郎溪儿时也住在西湖边上。呵呵,但和大人不能比,郎溪不过是西湖边上的贫家子,父亲曾读过几天书,但不幸落了第,他从小逼了我念书,将来考状元,但另一方面却又常常嫌我不肯干活我们家的生计就是西湖里的那些荷花,采莲子、挖莲藕,我都做得,但他却还是觉我笨,读了书就不干活,干了活就不读书,矛盾得很。后来,倒是什么都不用读了,父亲病了,弟弟也病了,再后来。。。。。。〃郎溪顿了顿,掠过一丝惘然之色,〃不知怎的,那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还会常常想起来,更不知怎的,最记得那些荷花,白的,红的,夏天时开了一片,出淤泥而不染,让人至今念念不忘。。。。。。〃
君潋静静听着,只是一笑。
郎溪便也笑:〃所以,听说了大人这里的荷花养得好,郎溪就一直惦记。〃
〃只可惜还未到时节,不然君潋便陪公公看看。〃君潋转眸,望向紧闭的窗户。
〃不了不了,已经用不着了,郎溪也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见过一次便够了。〃
〃见过?〃目光回转。
郎溪点点头:〃大人有所不知,郎溪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内监之首,也是沾了会点功夫的光。记得是去年春闱事发之时吧,郎溪夜人刑部大牢,因而得见心中菡萏。〃说着看向对面之人。
君潋也看着他,星眸澄明:〃原来君潋已是二次劳烦公公。〃
〃大人客气。〃郎溪微笑,〃也不是郎溪自己的意思,只因那东西药性独特,主子只交了我一人小心侍侯,所以每次才都是由我前来走动。〃
〃这次仍是?〃君潋望向泛着薄光的玉杯。
〃主子嘱的:仍是。〃郎溪照实作答,并不隐瞒。
君潋勾了唇角,不知是笑是叹:〃君潋何德何能?〃
〃大人不必过谦。大人的分量应该是大人自己最清楚。〃
分量?君潋低眉一哂:不过是一杯酒,一杯名曰〃点幽蓝〃的御酒。
〃这东西并不是时常能拿出来用的,大人,宫里没有方子,这一点都是前朝留下的,用一回就少一回,所以前次见您既已熬了刑,郎溪便自作主张少用了些。。。。。。〃
君潋抬眸:〃公公你。。。。。。?〃竟不想君潋死?
〃郎溪今日已经说得太多,大人您就不要再失言了。〃郎溪笑笑,〃郎溪省药,本是为主子节俭,而大人您恰能因此幸免,只能说是机缘巧合,更是您命不该绝。〃
听来这下毒之人显也不知那毒入体的一番曲折,只当是虽喝入了腹中,却因他私下减了药量这才侥幸生存。君潋自是心底雪亮,也不戳破,只觉这话里套话,虽归〃巧合〃,却倒更像示恩。。。。。。这时候?对他?不由暗自沉吟。
只听郎溪又道:〃话又说回来,郎溪虽是个奴才,狱中一见,却也钦佩大人风骨,听闻大人幸免,也是暗地里欣慰的。〃
此话已更直白,联想方才菡萏一说,君潋心念一转,已大概猜到了对方意图。心中立有计较,面上却只作浅浅一笑:〃公公好意,君潋心领。君潋只有一事不解。。。。。。〃
〃大人请说。〃
君潋目光清亮如水:〃方才公公提到替主子节俭,不知公公可也曾替主子‘节俭'过一支箭头呢?〃
郎溪眸光一跳,略一思索,还是作了答:〃没有。〃随即又道,〃那是主子决定的事,郎溪只负责把箭射出去,至于射向哪里、有没有箭头,都不是郎溪所该关心。〃
〃谢公公。〃君潋悠悠一笑,沉默片刻,如水眸光忽现涟漪细碎,却又在转瞬间散去,褪成一片天清云淡。
不知怎的,对坐的郎溪忽然想起儿时日日相对的那几为永恒的碧水连天。恍惚中,竟未察觉那人的指尖正又一次伸向玉杯。。。。。。
室内静水流深,却不知门外波澜乍惊,原来留了心的之惟早躲在门外偷听,听见传旨却不知那谕旨内容,而后二人交谈就更没听出所以然来,正云山雾罩时,刚才君潋那一问却如醍醐灌顶。千头万绪忽觅得了源头,被这一问一答牵引,寸寸缩向眼前:郎溪说那晚的无头箭是他放的!是他主子让放的。。。。。。他主子?!内廷总管的主子能是谁?!
血轰的一下烧了起来:那只能是当今圣上啊!心跳已不为自己所有:皇上为何要射这一箭?箭矢无头,显然不是要伤害父王,那就是。。。。。。警告了?警告什么?那日的暮鼓晨钟似又在震撼心房:警告他不准去救先生,否则,皇上就会放弃他。如果他非要那不伦之恋,他就将失去本可拥有的一切,比如。。。。。。大位?!所以,从那夜义无返顾折断了那箭开始,父王便知道皇上是永不可能传位于他了。而先生,他,也知道猛然记起,正是自己对先生说了无头箭的事,才导致了那一场沉疴不起那现在,领兵的父王又在做怎样的选择,留京的先生又是做了怎样的选择,而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又要、又在做什么?
心鼓咚咚还未及反应,行动已快于思想猛的扑入房内,他一眼瞥见君潋指尖正触碰玉杯〃先生!〃
他的出现显然震惊了房中二人,君潋已要举杯的手不由一顿。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瞬间,之惟已抢了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那玉杯扫到地上。
〃铛〃的一声,美玉落地,由于玉质坚硬,竟未摔碎,在地上滚了两滚,杯内液体洒了一道弧线。
〃世子?!〃变故猝生,坐着的二人不由都一惊而起,双双望向少年。
微微拢起的眉,隐隐生波的目。。。。。。奇怪,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分明他的表情;那唇一张一翕,也听不清只言片语。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抖如风中秋叶:〃先生,杯子里。。。。。。是什么?〃
怎么不闻他答?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他心里的追问声声,至近至远。。。。。。直到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手背上,血脉贴着血脉的拍和声,雪袖摩擦他袖的窸窣声,以及压抑的叹息声整个世界的声响才在耳畔重又清晰起来。。。。。。最后是那人宁定依旧的话音,却字字掷地有声:〃公公,君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翻掌,之惟猛的攥紧了搭在他手的手。
君潋却没有看他。
正被他凝视的人打量着二人,竟是莞尔:〃大人,不急。〃
虽不意外,君潋仍是扬了眉:〃哦?〃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晕开他一身纯白,儒雅的翰林在那一瞬因纯粹而犀利。
之惟见了,眼却一痛,像是雪天里乍见冰凌的反光,明亮却。。。。。。脆弱。
郎溪略一错愕,方缓缓道:〃大人难道忘了郎溪说过:郎溪来得不易,回去自也不易。〃说着,眸光似是无意的扫过之惟,他拍拍腰间隆起:〃咱家虽是靠这个出来的,但不知还能否靠得它回去。〃
君潋明白他说的是御赐的金牌,更明白他言下的变天之意,但奈何主意已定,心底只剩一片澄澈,当下也不再闪避:〃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郎溪只是一笑。
君潋于是也一笑:〃将死之人,公公也还不放心吗?〃
少年的手抽搐了一下,猛然确信了他打翻的竟真的是。。。。。。只觉一盆冷水终于当头泼下。却没料反握着他的手此时反竟是暖的,五指扣进他的指间,严丝合缝。他不由抬眼看那人,郎溪也在看那人,看到那人淡然的笑,都一怔忪,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竟同时都想到了。。。。。。出岫的清云。
郎溪终于开口:〃好,大人既这么说了,郎溪无法不答。反正郎溪今日话已说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两句:世易时移,片刻虽短却未必不值得珍惜,要知翻云覆雨往往也不过是转瞬间事。〃
无澜的心湖终于风过波生,君潋眸光一荡,忍不住问:〃他。。。。。。当真。。。。。。?〃
〃这话郎溪本不当答。〃话虽这样说,郎溪还是点了点头,〃今早的密报:大将军王兵马异动,三千前锋已近京郊潞河驿。〃
父王?!无端的,之惟想起了那夜的花红似火,仿佛末路的决绝燃烧。
终于来了啊,果如所料对那人的一言一行,向来都不必思量,便自难忘那一片至情至性。只是乍得证实,心尖处还是不禁一阵揪痛,恍惚还是那第一次,灵肉交融,缠绵中忽听那人说那一字,一字天打雷劈万劫不复,痛到粉身碎骨,却又每个碎片都名曰。。。。。。幸福。一念触动,思绪泉涌,十一载缱绻光阴汇入万流入海,无数聚散离合后终归的波澜不兴。想至此,君潋轻轻一笑,心中悲喜纠葛早成一片汪洋无波,乃从容言道:〃公公此番厚意,君潋铭感五内,此生无以为报。〃
〃大人。。。。。。〃
君潋淡定一笑,阻他话语:〃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无论长久片刻。〃
先生!二字哽在喉头,怎么也出不了声,之惟只觉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郎溪却摇头:〃大人的话是圣人说的,郎溪驳不了。但郎溪也有句话,是听活人说的,也觉不乏道理:莲叶素心真,行泯不染尘。露珠作白玉,何故也欺人?〃
浅浅的光流动在君潋眼中,反更显那沧海宁静。
看着看着,郎溪慢慢收起了笑容:〃大人,这世上没有绝对干净的东西。就连那些世称高洁的莲花,根子不也还是扎在泥里?大人是没见过污泥里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