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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知道,先生,因为我从没试过。’像他那样按规矩做事的人,常常会傻得让你同情,不是吗?”
“出什么事儿了,伙计?”
他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食品店。
“带我去开条船吧。”他说。
“我现在可很忙啊。”。“我会为你的时间付酬的。我的事很重要,朋友。”
他用坦诚的目光直视着我。我还能怎么办?只好走向门口。
“我过半小时回来。”我对巴提斯蒂喊了一句,他这会儿还坐在伞下吃午餐呢。
“我很感激,戴夫。你真够朋友。”迪西。李打开一个纸袋子,往里放了四瓶啤酒。
我带他上了一条有马达的小船,驶过十字街头,那里古老的墙皮斑驳陆离,破旧的百货商店前有棵巨大的橡树,几个老人和黑人正在前廊喝着饮料。
小船的尾波缓缓散开,直漾到岸边。迪西。李仰面躺在船头,在水面的反光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关掉引擎,让船漂进柳荫之中。绿色枝条的掩映下,这个下午格外宁静,只能听到远处一辆汽车里放着老歌。
“天啊,这音乐是从哪儿传来的?是我的脑子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他问道。
“远处,路口的汽车。”我莞尔一笑,取出随身带的折刀,削着刚折下来的柳条。
“伙计,这让我想起过去。我刚开始演唱时,他们说,要是你不能像汉克或莱夫提那样表演,就不值得在摇滚乐上浪费时间。他们是对的。嗨,你知道我事业中最辉煌的时刻吗?不是两张金唱片,也不是和一些脑子里灌水的女演员结婚,而是在新奥尔良,和肥人一起做现场表演。我是他合作过的唯一白人,伙计。他很酷,看起来像是坐在钢琴旁的一只小猪,穿一件银色衬衫,手指戴满了宝石戒指。他微笑着、扭动着,用小香肠一样的手指敲打着琴键,汗水在他脸上飞舞,观众席都乱成了一锅粥。我的意思是,所有女人都想爬上舞台,人们在警察面前跳着下流的布吉舞。他的演出太棒了,他拥有那些观众,伙计。但是每次,当他结束演奏,都会指向我,于是聚光灯就打到了我的吉他上。多亏了他,我才能得到一半的叫喊和欢呼。那个男人真有颗仁慈的心,朋友。”
迪西。李摇了摇头,随手打开另一瓶酒,我看了看手表。
“噢,对不起。”他说,“这是我的问题,我总是不由自主回忆往昔。瞧,我脑子有点不灵光了。实际上,那非常疯狂,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许它毫无意义,见鬼,我不知道。”
“直接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星钻探设备公司把一些搞土地租赁的人派往蒙大拿州,其中也包括我。那是在落基山脉以东,他们管那儿叫东前方,有很大的石油消化池,是片从未被开垦过的土地。我们的交易额上千万,唯一的问题是,有些是黑脚族印第安人的专用土地。
“我当然并不担心。毕竟我是个租赁土地的专业人员,我的工作,就是和那些林务局官员、印第安人和疯狂地在树上钉钉子的杂种们周旋。”
“他们是谁?”
“像是某个邪教的信徒,不想让任何人砍伐树木,所以沿着树干钉上长钉。伐木工人陪一个采购木材的商人经过,结果那个商人就捂着脸回去了。我对他们其实没什么成见,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不是吗?让明星钻探公司去关心国家和政治吧,迪西。李会在法学博士和上帝的宠爱下,聊以为生。”
“我们回来参加为期六周的交易谈判,在拉斐特石油中心举行。现在,我和其他两个同行一起住在汽车旅馆里。公司总是赚钱,酒吧总是开门,一个黑人小伙子每天早上都会在游泳池边,为我们送上血腥玛莉和冻虾。在我回去处理印第安人和疯子之前,这实在是个美好的假期。”
“不过,就在两天前,我的一个同伴在他房间搞派对。在我看来,那更像一次低级的滑稽表演,女人们撕掉自己的衣服,人们嘴对嘴喂着冰块和食物。在那种气氛下,我的感情也渐渐升温,不由分说,就和一个高个儿的金发女孩进了卧室。”
他的眼睛从我身上移开,面颊稍稍有点泛红。他没回头看我,又喝了一口啤酒。
“那晚,我被彻底困住了,完全承受不了她没有止境的需求。”他说,“我想我是昏过去了,从床上一直滚到了地上,因为第二天早上五点来钟,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那儿。然后,我听到了那两个同伴在隔壁的谈话。
“一个家伙——我不想说他的名字——说:”不要担心。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接着,另一个家伙说:“对,但如果我们再多花点时间,在他们身上放些石头或其他东西,就更好了。动物们总喜欢挖出树林里的东西,接着猎人就会发现的。‘”
“于是第一个家伙说:”没人会发现他们,没人关心他们。他们都是捣乱的人。难道不是吗?‘“第二个家伙说:”我想是的。’“接着第一个家伙说:”这就像一场战争。它用什么方式结束,要由你来制定规则。‘“我安静地呆在卧室里,直到听见他们招呼服务生,要早餐和香槟。那时,我穿着内衣走进了起居室,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就像刚从妈妈的子宫里跳出来一样。那时,他们正准备穿衣服。”
“你认为他们杀了一些人,是吗?”
他惴惴不安,用力掐着额头。
“天哪,伙计,我不知道。”他说,“你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什么?”
“听起来很糟。”
“你认为我该做些什么?”
我在工装裤的膝盖上搓着手掌,然后用指甲在发动机的盖子上划来划去。斑驳的阳光透过柳枝,落在迪西红晕的脸上。
“我可以介绍你认识伊伯利亚的州长,或者拉斐特那边相当棒的禁药取缔机构的官员。”我说。
“你在开玩笑吗,朋友?我会需要一个禁药官员?就像鸡窝里需要一头吃鸡蛋的狗一样。”
“好吧,那还有州长。”
他把啤酒瓶子里冒出的泡沫舔掉,对着光线半眯着看我。
“我的印象是,你似乎认为我所说的只是幻觉。”他说。
我抬起眉毛,没有回答。
“得啦,戴夫。我需要些帮助。我不知怎么处理,它搞得我没胃口。”
“这事发生在什么地方?”
“蒙大拿,我想是的。过去三个月我们一直呆在那里。”
“我们可以和联邦调查局谈谈,但我不认为这会有结果。你没有足够的信息,迪西。”我停了片刻,“而且,还会碰上其他的障碍。”
他像孩子一样看我,就像准备接受和完成什么任务。
“还有,很难让人们相信,一个酒鬼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说。
他盯着水面,用力捏着眉心。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能离开那些家伙。”我说。
“可我和他们在一起工作。”
“还有其他很多公司。”
“认真点。我曾在亨茨维尔监狱呆过,根本得不到最好的推荐信。”
“那我就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
“一大堆麻烦事,哈!”
我将锚绳慢慢拉起来。
“你决定不理我的事了吗?”他说。
“我希望能帮助你,但我想我帮不了。事情就是这样。”
“在你开动引擎前,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被墨西哥湾的一个钻探设备害死的,对吗?”
“是的。”
“那是明星公司的钻探设备,对吗?”
“对。”
“他们没有安装喷油保险索,当油喷出时,死了二十多个人。”
“你的记忆力真好,迪西。”我拧开节流阀,打开充气口,猛拉了一下启动绳,但是没有动静。
“我谈论明星钻探公司,你就那么无动于衷吗?”他说。
油和气从引擎中渗入水中,我继续猛拉绳子,将手柄拉过耳朵。引擎咆哮着,螺旋推进器从底部搅起一团黄泥和死去的水葫芦藤。我将船掉头,重又回到了明媚的阳光下。在回去的路上,迪西坐在船头,前臂松散地放在两腿之间。他的面孔无精打采,一片茫然,那件玫瑰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
就在那天傍晚,风向转为南风,你能闻到湿润的泥土气息,空气中还有一丝咸味。接着,一片雷暴云从墨西哥湾卷过天空,在太阳下滚滚而过,银色的光线映在橡树、柏树和柳树上,显得神奇而深邃,仿佛透过水的折影才看到这一切。大雨滂沱,雨滴在河面和浮萍上蹦跳着,哗啦啦敲在屋顶和棚顶上,新犁过的土地也带了一层黑色的反光。接着,雨突然停了下来,天放晴了,西边的天空上绽放出如火的晚霞。路易斯安纳州几乎已经没石油可供开采了,本州成了全国失业率最高、信用等级最差的地方,赛马跑道也已经关闭了。
那晚,我梦见了一团火焰,在墨西哥湾的绿色水面下燃烧着。水被烧开了,发出咝咝声,热气和烟雾升人空中,大片蓝绿色的油层漂浮着,一直延伸到西边的地平线。在扭曲的横梁、钻管、电缆和船只残骸下面,是我父亲和其他十九名男子的尸体。他们和钻探设备一起下到水中,当钻头冲人一片具有开采价值的沙地时,油喷发了。
公司的公共关系人员说,他们没有安装喷油保险索,是因为他们此前从未在那片地区发现过石油。我不知道父亲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想了些什么。我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恐惧,无论他被生活伤害得有多深——我母亲的不忠,因酒醉闹事被关人监狱,所有不幸的时刻,他总能咧嘴笑着,对我和弟弟眨着眼睛,似乎天大的灾难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似乎我和弟弟能弥补他心中的所有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