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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女朋友身后,走进了厨房,拦腰抱着她,把脸埋人她的头发,半拖半抱地把她带回客厅。她向他转过脸去,掩饰她的困窘。
“这是我至高无上的妻子。”他说,然后吻了一下她的脖子。
那真美好,克莱特斯。我想。
她穿着粗斜纹棉布短裙、黑色长筒袜,无袖的茶色毛线衫。她的嘴边长了三颗胎痣,绿宝石色的眼睛,像是西属美洲人的欧洲人后裔,克里奥尔人。她的手很大,手背上有一道灰色的伤疤,指甲修理到根部。她一只手腕上戴着金表,另一只手腕上戴着小金链。在她那双操劳的双手上,这些饰品像是放错了地方。
“她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他说,仍旧把嘴埋人她的头发。“这要归功于迪西。李。她在啤酒馆的地面上发现他酩酊大醉,于是开着车将他一路带回弗拉塞德。否则,那里的几个黑人早拿他的脑袋去洗马桶了。”
她从克莱特斯的手臂中解脱出来。
“你们准备在阳台上吃饭吗?”她问。
“不,现在还有点凉。春天还得费点劲儿才能到这里。”他说,“在新奥尔良那边,现在的天气如何?九十度上下?”
“是的,我猜是的。”
“那里比地狱还热,我一点都不挂念。”他说。
她的女朋友在滑动门旁为我们安置了餐桌,然后返回厨房拿食物。一阵风吹过湖面,深蓝色的湖面泛起亮闪闪的波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但是何必要质疑命运呢?”他说。
“她看起来是个好女孩。”
“你最好相信这点。她的丈夫在林肯镇的一次事故中丧生,一台卡特彼勒推土机从他背后轧了过去,他整个人被贴在一块岩石上。她有五年时间都在一家餐馆剥牡蛎。你看到她的手了吗?”
我点点头。
“然后,她在那个印第安酒吧做服务员。”
“我必须抓住玛珀斯的把柄,否则我会坐牢的。”
他用手指推着眉毛上的粗伤疤。
“你还在为这件事焦虑,对吗?”他问。
“你怎么想?”
“这也难怪,一位前警察去坐牢,很糟糕的场面,伙计。如果说有人应该去坐牢,那应该是我。告诉你的律师多拖延一段时间,目击证人在某个地方消失了,人们忘记了他们所看见的事情,检举人失去了兴趣,总会有出路的,戴夫。”
她的女朋友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堆满了火腿三明治、几杯冰茶、一份甜菜洋葱沙拉、一份新鲜的苹果派。
她和我们坐在一起,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
“你真认为迪西可以帮你吗?”克莱特斯问。
“他必须帮我。”
“祝你好运。他曾经对我说过,他的人生目标是活一百岁,然后因强奸罪被绞死。他是个可靠的家伙,但是我认为,他脑子里有个湿木塞,有时转不过弯来。”
“他说玛珀斯和魏德林杀了几个人,并且将他们埋在一个树林里。你能从中联系到什么事情吗?”
他的大脸庞看起来很茫然,“不,确实没有。”他说。
我看了看他的女朋友,达乐涅,她直直地看着盘子,头向下低着,似乎想掩饰她的表情。但是我注意到,她眼角的色彩暗淡下来。
“我为我说话的方式感到抱歉。”我说,“也许是因为克莱特斯和我当警察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有时,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话不假思索。”我尝试着对她微笑。
“我不会在意的。”她说。
“非常感谢你的午餐,十分可口。”
“谢谢。”
“多年前,我曾和一个朋友到这里钓鱼。”我说,“蒙大拿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是不是?”
“有时候是,尤其当你拥有一份工作的时候。这里很难找到工作。”她说。
“这里的一切都很萧条。”克莱特斯说,“石油、农业、畜牧业、矿业,甚至伐木业。”
“那为什么你的好朋友们要呆在这里?还有那些租赁土地的人。”
他的绿眼睛从我脸上移开,然后咧嘴笑了。
“他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他工作。我和他相处融洽。这是一种职业关系。”
“那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个自由的国度,大概他喜欢鲑鱼。”
“我遇到一位禁药取缔机构的人,他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谈及萨尔的业务往来,我什么都不懂。我比较擅长在院子里抽烟。”
“你这些话跟别人去说吧,你是我所认识最优秀的擅于调查的警察。”
“曾经是。”他说,眨了眨眼睛,“你读的书要比我多,你记得小说《飘》里那个白瑞德吗?他为盟军或其他组织走私,偷运货品。他告诉郝思佳,财富是在一个国家诞生或崩溃的过程中,被创造出来的。非常好的一句话。我认为萨尔在亨茨维尔图书馆读过这本书。他转运货物然后进行交易,伙计。”
我什么也没说,吃掉了剩余的三明治,顺便瞥了眼手表。
“哦,感谢上帝。”克莱特斯说,“我带你去那里。但是帮个忙,他们是提供我生活来源的人,不要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看他们,尤其是萨尔的父亲。他是个傲慢的老人,同时也是一个恶毒的狗娘养的家伙,从一开始他就没喜欢过我。我是认真的,戴夫。你的脸从来不能很好地掩饰你的感情,你那种呆滞的目光就像大象在屋子里放屁一样。好不好,伙计?”
“当然没问题。”我说。
“哦,好朋友。”
第六章
早上仍然在下雨,而且很冷。壁炉里的圆木已变成了灰烬。外面天空灰蒙蒙的,院里的树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又湿又黑。我打开火炉,在壁炉里放上新的圆木,点燃引火物和一卷报纸,然后准备法国吐司。阿拉菲尔梳洗好,正准备上学。我想我可以听到脑子里的蚊子又开始作怪。我穿了一件长袖法兰绒衬衫,不断用胳膊擦掉眼里的汗水。
“你为什么在发抖,戴夫?”阿拉菲尔问。
“我得了疟疾,它有时会复发。但这不是很严重。”
“什么?”
“我在军队时得了这种病,是在菲律宾,起因是蚊虫叮咬。它很快就会过去的。”
“当你不舒服时,就不应该起床。我可以准备自己的早餐,还可以给你做饭。”
她从我手中接过抹刀和煎锅,开始翻转吐司。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粗斜纹棉布长裤,白衬衫外套了件紫红色毛衫。在厨房里,她的黑发闪闪发亮。
我浑身虚弱,坐在厨房餐桌旁,用一条干餐巾擦脸。
说话之前,我必须先咽一口气。
“今天早上你能穿上雨衣,自己去学校吗?”我说。
“当然可以。”
“还有,如果今天下午我没去接你,你就去保姆那里,好不好?”
“好的。”
我看着她装好餐盒,穿上黄色雨衣和兜帽。
“等一等,我开车送你。”我说。
“我自己可以去,你病了。”
“阿拉菲尔,不要像巴提斯蒂那样说话。他是个好人,但他从来没上过学。”
“你还在生病,戴夫。”
我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穿上雨衣和雨帽。外面的风很凉,有一股木浆场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闻起来几乎像垃圾。我驾车送阿拉菲尔去学校,让她在操场入口处下车。当我回家时,全身颤抖着,壁炉和火炉风道的热量无法穿透我的皮肤。我只觉得,房间内干冷干冷的,当我触摸一个门把手时,手上居然跳出了静电。
我在厨房的火炉上烧了一大壶水,来加湿空气,然后肩膀披了条毛毯坐在壁炉前。我的牙齿打着冷战,看着树脂沸腾着,在松木上噼啪作响,火焰扭曲着冲人烟囱。
当圆木软下来,落到柴架上时,我感觉已被送到一个黑暗、没有空气的地方。在那里,记忆不重要了,皮肤似乎一下被剥掉了一寸厚。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永远无法解释这些时刻,心理学家也无法解释。这种状态第一次出现时,我才十岁。当时我爸爸因在赌场打架,被再度关进了教区监狱。我一个人在家看一本有关宗教方面的书,里面有描述地狱灵魂的彩色插图。突然,我感觉自己进到了画里面,永远沉进了痛悔和绝望的湖中。
我充满了恐惧和负罪感,不管教区牧师给我做过多少保证,都无法让我从中解脱。
当这种状况在我成年后出现时,我就去喝酒。有时也会全速驾车,或者去听必姆和杰克。丹尼尔的歌,旁边放一瓶冰冻啤酒。早上用伏特加酒,将脑里的蜘蛛送回巢里;中午用四英寸厚的野火鸡,来把恶魔弗兰肯斯坦锁进他的小屋;直到下午,我才会进入充满阳光的世界,有橡树、棕榈树,还有带着盐味的风吹过庞恰特雷恩湖,使自己重新充满理性。
但今天早晨比以往所有那些时刻都更糟。也许这是疟疾,也许是我童年心理代谢的结果,它仍然强烈地要求饮酒,并且穷凶极恶地想迫我就范。但实际上,我想那是别的一些东西。大概,像安妮曾经说过的,我已经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边缘状态,你挣脱开了所有现实世界的束缚,恢复到你的本来面目。你在地球的表面燃烧起来,太阳和月亮黯然失色,脚下的世界像死去了一样,遥远而又毫无乐趣,似乎上面结了一层冰。
这是它到来的方式吗?没有戏剧性,没有连续三天的狂欢,没有在酒缸里的震颠性谵妄,没有精神病院的束缚装和氯普鲁马嗪,也没有一位焦虑的心理医生急切地盯着你的脸。你仅仅盯视着黄色的手帕,或者壁炉的火焰,畏惧着你自己的思想,就像被惊扰的孩子那样。
我闭上眼睛,把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