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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道:“待我取出笔来。”
那些军士只道取笔抄写,不曾防备。王敖袖中取出钢斧,把大言牌劈碎。军士把王敖缚了,拿到驸马府内禀庞涓。庞涓闻劈碎大言牌,发怒道:“何方奸党,破吾大言牌!”王敖怒目骂道:“庞涓!你本无名小子,妄自称尊,明欺天下无英雄也。”庞涓喝令枭首。王敖道:“且勿动手。吾闻盛名之下难以久居,故强者不夸能以速祸,勇者必晦武以收功。今汝初临魏邦,侥幸败齐,立此大言牌,难道各邦再无英雄了?”庞涓道:“你试把各邦英雄讲与我听。”王敖道:“秦有白起,楚有黄歇,赵有廉颇,韩有张奢,燕有孙操,齐有田文、田忌。设使六国连兵伐魏,汝持何策破之?”几句话说得庞涓心服,忙令军士释了王敖,迎上中堂,待以客礼。然后问道:“先生尊姓大名?”王敖道:“吾姓王名敖,尉缭先生徒弟。吾师亦受业鬼谷,与足下有同宗之谊,故进是言。”
庞涓道:“先生游于海内,延揽必多,不知何处还有贤才?”王敖微笑道:“昔年与足下八拜为交的孙膑,自公入魏之后,鬼谷授他兵书战法,善能呼风唤雨,策电用雷,若使行兵演武,草木成阵,沙石皆兵,非俗机凡法可破。聘得此人下山,同僚治政,魏有泰山之安,公无毫末之损,各国诸侯必然相率贡于魏矣。”言毕,遂与庞涓相别,复返夷山。
庞涓暗思,孙膑如此多才,莫若奏过魏王,聘他下山,同扶魏国,即可掩吾之短了。主意定下,次日早朝,遂奏魏王道:“臣立大言牌,昨被尉缭徒弟王敖将斧劈碎,就把几句话说得臣心倾服。”魏王道:“他说什么?”庞涓道:“他说当今七雄之世,以强凌弱,甚至虎斗龙争,人民涂炭,军士劳苦,全是未得贤人辅佐。彼因举荐一人,说起来即臣昔年结义之兄,名唤孙膑,燕国人氏。此人还在云梦山鬼谷仙师处,精通韬略。若得此人,七国不敢再动甲兵。我王聘得此人下山,取列国如垂手矣。”魏王大喜,即备玉帛,差徐甲往云梦山去聘孙膑。
且说孙膑在水帘洞日侍鬼谷,求讲兵略、遁甲变化。一日问道:“师父,国之兴衰亦可预知否?”鬼谷道:“国之兴衰,不过望星象而已。周伯者,国之瑞星;天堡者,国之灾星。国将兴,周伯黄光;国将亡,天堡流坠。”孙膑再拜受命。鬼谷道:“徒弟,后山里有株桃木,乃海上仙种,每至十年开花一度,结桃四十九个,结成之后,又过四十九日,其桃始熟,食之却病延年。我昨日采药回来,见树上已结四十九个,目下将熟,恐被人偷取废了仙果,今着你前去用心看守。”
孙膑应诺,带一条短棍来到后山。把仙桃数一数,只有四十八个,心内暗想,师父明明说四十九个,怎么树上只有四十八个?多是被人偷了,但不好就对师父说。次早,又去把桃数数,又少了一个。孙膑道:“奇怪!我昨日数有四十八个,今日又没一个,不知什么人偷去?我今晚躲在树旁,看是什么人,拿住他,好对师父讲。”
遂等到二更,忽听得树上一声响,孙膑忙走过来,往树上一瞧,原来是个白猿,生得浑身如雪,遍体似银。孙膑提起棍子望树上打去,那白猿滚下树来,伏倒在地,口吐人言,只叫:“师父饶命!”孙膑道:“你这孽畜,如何会说话?”白猿道:“师父听禀,小猿家居水帘洞西北,祖乃巴西侯,父乃狙公,母乃山花公主。三世俱有仙气,因会人言。”孙膑道:“你怎么把我师父仙桃偷去?”白猿道:“不瞒师父说,近因老母病在窠中,思吃仙桃,因此小猿来偷二次,偷回奉母。不想老母吃了身轻体快,病减大半,要救老母病愈,故此今夜又来再偷一个,不期遇着师父。师父要打死小猿不打紧,可怜母在窠中,不得小猿回去,又是一死。望师父垂慈,活我母子二命。”孙膑道:“你既有一点孝心,我不难为你,再与你一个仙桃保全你母,只是下次再不可来。”遂摘下一个,递与白猿。白猿叩谢道:“蒙师父活命之恩,反赐仙桃,无可酬答。一个所在,有三卷天书,待小猿取来报答师父。”孙膑道:“你有甚天书?”白猿道:“小猿没有,就是鬼谷仙师的,藏在祷金洞石匣内,我取来奉与师父。”说罢就走。不多时,空中叫道:“师父接天书!”从空撂将下来,小猿却不见影。
孙膑连忙上前,双手接住,却是小小一部,分作三卷。上有四句云:
大人何事泄天机,因此天机数可知。孙膑洞中传异术,白猿月下献天书。
孙膑得了天书,大喜,连忙回去燃灯细读。正读之间,只见寒风凛凛,冷气森森,空中雷声微动。鬼谷仙师正在蒲团上打坐,听得空中有雷声,即起来周围行走,行至孙膑房门,只见孙膑在内朗诵天书。
鬼谷听了,吃了一惊,推门进去问道:“这天书是我藏在祷金洞石匣内,未曾传你,因你缘分未到。你今从何得来?”孙膑就把白猿之事说了一通。鬼谷道:“原来是那孽畜偷与来你,可惜得了太早。况你接天书之时不曾沐浴焚香,又不曾洗手漱口,亵渎天神,惹下一百日大灾难。”孙膑变色道:“师父可救得弟子么?”鬼谷道:“若要我救,不可违我的魇镇法。”孙膑道:“不敢。”鬼谷道:“后山正南上,有一所空的石墓,你将头向南、足向北睡在石墓里,口中含生米四十九粒,把唾津裹着,不要咽下,自然会饱。只要躲过四十九日,大难已脱,可保无虞。”孙膑道:“谨奉命。”鬼谷连夜引孙膑到后山正南上,果见一所空墓。孙膑依师父魇镇法术,口中含了四十九粒生白米,头南足北睡在墓中,墓前立了个碑,碑上写“燕国孙膑寄葬之墓”。
再说徐甲领魏王旨意,行到云梦山水帘洞。门首有一道童,上前问道:“公非魏国使臣乎?”徐甲心内惊讶,他怎知我是魏国使臣?遂对道:“我正是魏国使臣,特来叩见鬼谷仙师。”道童引他入洞,见了鬼谷,徐甲倒身下拜,鬼谷扶起,分宾主坐下。徐甲道:“某奉魏王旨意,特来聘取高人孙膑先生下山,同辅魏王。”
鬼谷道:“枉了先生跋涉一遭,愚徒孙膑身故多时了。”徐甲大惊道:“得何病症身故?”鬼谷道:“他因资质驽钝,学艺六年,兵文战法一些不精,因而终日烦闷,染成气病而亡。”徐甲听了道:“非我魏君无缘,多是孙先生无福。某就此告别,回复魏王。”遂星夜回魏邦,奏上魏王道:“臣奉旨去云梦山聘取孙膑,不料此人已身故了。”魏王大惊道:“有这样事!他得何病症而亡?”
徐甲把孙膑得病缘由说了一遍,魏王却也肯信。驸马庞涓上前道:“启上我王,孙膑不死,乃鬼谷仙师不肯放他下山,托言身故的。”魏王道:“卿何以知他不死?”庞涓道:“臣夜观星象,如孙膑真死,本命星就该坠了。今彼本命星不坠,绝无身死之理。”魏王道:“驸马既观星象,岂有差讹。”遂问徐甲:“你曾见孙膑的墓么?”徐甲道:“不曾见。”庞涓道:“坟墓既不曾见,怎么信他真死?我王还差徐甲再走一遭,一定要看孙膑坟墓,速来回复,真假便知。”
徐甲又领旨意,星夜行到云梦山谒见鬼谷,说道:“某星夜回国,将仙师所言奏与吾主。吾主不信,说孙先生既故,必有坟墓,故着某来看验坟墓。”鬼谷就引徐甲到后山,果见一所坟墓,墓前立个碑,碑上写“燕国孙膑寄葬之墓”。徐甲看了一会:“孙先生果真死了。”遂别鬼谷。
翌日,奏魏王道:“臣领旨去看孙膑坟墓,真是身死,坟墓现存,墓前立一碑,碑上书‘燕国孙膑寄葬之墓’。”魏王听了,信以为真。庞涓又上前道:“臣连日又观星象,孙膑断乎不死。可将徐甲定一个罪名,他才肯尽心去宣他下山。”魏王道:“孙膑既死,苦苦要他怎的,难道海内再无贤人?”庞涓道:“非臣苦苦要他,奈他法术神奇,无人可比。我国若错过了,明日用于别国,我魏必受其祸。”魏王沉吟半晌道:“卿言亦是。如今将徐甲定什么罪?”庞涓道:“我主可将徐甲一门老幼通拿来监禁南牢,再差徐甲前去。若宣得孙膑下山,不但饶他一家性命,并升徐甲官职三级,如仍然空身回来,将他一门老幼尽行杀戮,徐甲凌迟处死。”魏王听了,竟传旨差官将徐甲家属百余口一并拿来,监入南牢,仍遣徐甲前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金銮殿孙膑来朝 演武场庞涓败阵
却说徐甲一路去,泪如泉涌。及行到云梦山谒见鬼谷,鬼谷道:“先生连来三次,又要说什么?”徐甲哭道:“仙师,某知孙先生真死,不想我主听信庞涓之言,说孙先生未死,仙师不肯放他下山。如今将我满门家属百余口,通拿来监禁南牢,特着某又来,再若宣不得孙先生下山,要将我全家杀戮,某亦凌迟处死。我想一个人死了,难道又活得来?某之一死,必不能免。仙师可借碗蔬饭,待某到孙先生墓前开读诏书,献上羹饭,从头哭诉一番,好教孙先生阴灵知道,某即自尽,死亦瞑目。”
鬼谷笑道:“先生不可如此短见也。叫道童拿蔬饭相陪前去,我随后就来。”道童拿蔬饭同徐甲来到孙膑墓前,徐甲摆下香案,献上羹饭,就把诏书开读。
诏曰:尧舜至圣,非得贤臣何由辅翊?汤武至德,若无英贤曷能致治?孤当七雄之世,慕贤若渴。闻孙先生韬略布阵,无所不通,遣臣徐甲,奉请来朝,同扶社稷,为孤股肱。勿辜朕意。
徐甲读罢诏书,高声道:“孙先生!某乃徐甲,奉魏王旨意,来聘先生,上山已经三次。被谗臣庞涓奏我不用心,将我家属百余口尽关南牢,死在旦夕,望先生阴灵空中鉴察。”说罢,放声大哭不住。
孙膑在墓中,听见徐甲哭得苦楚,暗想:“他家百余口为我一人死于非命,想我到魏邦去亦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