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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众人又穿过马路去对面的中学。
学校已经重新修正过了,楼虽然旧,可是里面的设施已经换了不少,起码桌椅都已经换过,连墙也刷了新漆。付云倾趁同学们都在聊天拉着多晴跑出教室。即使是寒假,学校里的小卖部还是开门的,门口架上炉子,上面一个锅子里煮着玉米,另一个锅子里是茶叶蛋。
最后两个人拿着玉米和鸡蛋在教学楼后面的台阶上坐下。今天没有下雨,可是天气还是阴沉得厉害,云沉甸甸的,随时都要摆出哭脸。南方的湿冷还是很难抵抗,这里好歹是背风的。头顶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被冻僵的叶子在风里摇曳着,不时落下来。
“参加这种聚会有意思吗?其实都是些许久不见的人凑在一起攀比而已。过得好的来看过得不好的笑话,真正叙旧的,又有几个?”
多晴摇摇头,“我觉得很好,这样,我就能离你更近一点。”
他坐近一点,把她的脸扳过来,暧昧地问:“我们还不够近吗?负距离接触……”
多晴茫然地看着他,“不够,那么近都不够,还是觉得很远,怎么办?”
“你要学着相信我。”
“我学了,”多晴低下头,“可是,我害怕。”
他立刻就心疼了,抱住她在风中发抖的身体,不留痕迹地叹气,“多晴,不要害怕,总有一天你睁开眼会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在,哪里都不去了,就在你旁边。不管多久,就请你这相信吧。”
那是多久。
他已经管不了多久。
这一刻这样抱也,他心里绝望地想着,不是她就不行,即使以后爱上别人,只是不跟她在一起是不行的。
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接起来,多晴只听见他问了问:“是吗?”接着就不说话了。他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很久,之后才像风化一样慢慢放下手。
多晴有点奇怪:“谁?”
付云倾慢慢抱住她,力气大得将她抱得发疼,喘不过气,似乎要挤干净她体内的水分。她觉得他很痛,她也很痛。
半晌,他冷淡的声音划过耳际,“……我爸没了。”
3
付老先生去得很快,昨晚的小年夜还精神奕奕,还不顾其他人的规劝,硬是喝了两杯酒。今天早上吃了一大碗粥,中午喝了保姆炖的老鸭汤,胃口好得出奇。
下午两点,他问保姆说:“你说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个女孩?”
保姆说:“嗯,早上我看了看客房里没人,是在小云房间里过夜的。”
付老先生很高兴:“我还以为小云又随口哄我呢?我不想死啊,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保姆跟着笑,“这不是什么大病,你身体还硬朗着呢,看见重孙子都没问题。”
付老先生很高兴,笑着笑着突然掉泪,说:“你说小云是不是从此就原谅我了?我跟他妈妈离婚以后,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让他不要相信女人,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招惹了不少女人。可是小云是好孩子,我没教他好,可是他却好好长大,长得那么好。现在又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你说是不是他就可以原谅我了。”
保姆叹口气,“爸爸终究是爸爸,儿子终究是儿子,血肉亲情是断不了的,小云是好孩子,他这么孝顺心里都是明白的。付先生你等着,我去给你拧个毛巾。”
等保姆回来,他已经去了。
他去得委安详,没什么痛苦。
多晴没想到第一次见他的父亲也是最后一见,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她拧毛巾将老人的脸仔细地擦干净,又擦了双手。付老先生还不算太老,白发都没多少,眉目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第二天上午在殡仪馆举行了遗体告别会,多晴跟着付云倾将老人送进焚尸炉,多晴突然握住付云倾的手说:“付叔叔不在这里,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已经去了我妈妈去的地方了。”
付云倾转头对她轻笑,“你别担心,我没事,让你替我担心,我还算个男人吗?”
“你可以脆弱,在我面前可以。”
“你……”付云倾搂住她,眼睛湿了,“你这个笨蛋。”
他疲惫极了,后事安排得很快,因为已经有所准备。
晚上回去后饭都没吃,他直接睡下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多晴本来打算的三天假期延伸成了无限期,林嘉本来要疯,听到多晴说付云倾的爸爸不在了,顿了一会儿说,工作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仍然就好好陪着他吧。
半夜里,多晴缩在他怀里,他一动,她就抱紧他,他便不动了。
她醒过来望了望窗外,昨晚忘记拉窗帘,窗外将明示明,是好看的灰蓝色。自己抱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已经不在怀里了,她跳起来往外跑。卫生间里没有,客厅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多晴跑到二楼,几个客户也都空着。她继续往楼上跑,跑到楼台上,熟悉的身影正立在那里。
他站在护栏前,脚下有五六个烟蒂,很好,他还算克制。
听见声音,他回头笑,“怎么醒那么早?”
“你醒了多久?”
“没多久。”他说。
多晴抱住他怕腰,将脸埋在他怀里,他很冷,从内到外被冻透了。他搓搓她细软的发:“我没事,我很好。”
“以前妈妈走时我也跟别人说很好。可是我很不好。我很痛。可是又不知道哪里痛。我不知道怪谁人能怪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恨过你吧。当初那么潇洒,你要走,我就让你走了。那个时候我迁怒于你,特别恨你,觉得只有怨恨你,才能止住痛。所以我恨了你很久,恨到自己都麻木了,也就好了,”多晴喃喃地说,“后来你回来了,本来我都忘记了。可是看见你跟其他人在一起,我又觉得痛,觉得恨。其实我知道那不是恨,我只是嫉妒。我不要你,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我真的很坏。”
付云倾低头吻她的额角,“你不坏,你很好。”
“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我想的那么好。我一直想要遵从妈妈的愿望,找个法院的男朋友,年龄大一点也没关系,只要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现在的男女真的太浮躁了,妈妈说,她还是希望在那个前提下,我能喜欢。我本来觉得我很容易喜欢别人,可是……爱和喜欢终究是不一样的,”多晴苦笑了一下,“我跟妈妈说,我爱上一个人,我想跟他在一起。说的时候我很害怕,怕妈妈生气,可是,她很高兴。我桠以为妈妈高兴了,我就能幸福了。可是……那个人却不要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我本以为,他也很爱我,想跟我在一起的……”
付云倾觉得心脏都快裂开了,用力抱紧她。
“我没有说不要你,你就要好好在我身边,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会的,我发誓。”
如果他发誓,那就一定是真的。
多晴忍不住唇角上扬。
吹了大半夜冷风,付云倾病来如山倒,咳嗽发热,叫了医生来家里打了点滴,开了药。多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一直睡睡醒
醒,精神很不好,话也不多。
家里刚办完丧事,这里天付老先生的朋友前来拜访的不少,多晴跟保姆阿姨一起帮着迎来送往。几天后等付云倾的身体好了,她订了机票带他回北京,这边的一切都交给保姆阿姨打理。
回去后付云倾也推了大部分的工作,干脆在她的小公寓里当起了家庭煮夫。
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餐,送多晴出门上班后,就开始洗衣服,而后去超市里买菜,中午去社里送便当,顺便也会替林嘉捎上一份。下午去健身房,回来做晚饭,等她回家。
天天都是如此,多晴渐渐也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在社里总是免不了闲言碎语,她就任他们去说。她又不是党员,不用担心作风问题。以前所在意的那点东西,好像也变得不重要起来。
还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
这样平淡地相互依靠扶持,大概就是真正的生活了。
4
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多晴去专卖店买了蜂王浆和燕窝,准备拿回家当小年礼。抱着东西回了家,纪多澜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棉睡衣靠在沙发里,正跟景信玩围棋。
“哥,你还不换衣服,我们得回去。”
“不用回去了,”纪多澜高深莫测地摆摆手,“多晴,你过来。”
她走过去,被哥哥拉到腿上,抱住。
“干吗?”
“有人往我的公司和家里分别寄了匿名信,说你在外面跟男人有染,是A4纸打印的,现在的打印机真好用,一式两份,都省得抄了。”
多晴认真想了一下,能做这种事的,估计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漫。可是眼下还是要看怎么把老人糊弄过去。阿姨是个妇道人家还好说,纪爸爸可是个精明得掉根绣花针在地上都要听到响的人。
只是这件事她相信哥哥肯定有了主意,否则不会闲散地在这里下棋。
她龇了龇牙:“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你回家的时候给阿姨捎回去,不回家也好,反正她做的菜我也不爱吃。”
景信抬起头,笑盈盈的,“多晴,你有主了?”
“没办法,都怪我太优秀。”
“就这臭屁劲儿,像多澜的妹妹。”
多晴哈哈大笑,看他们下了一会儿棋,跟着乱七八糟地出主意。反正不用回那个家,她干脆回去陪付云倾。回到公寓他不在,料想是回他自己的家了,于是又倒车赶过去。电梯门刚打开她就听见女人的哭声。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站在电梯门口哭得很伤心。
“阿姨,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妇人不说话,只是哭。
多晴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忙扯住她说:“阿姨,要不你到我家里去坐坐,先别哭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吗?”
老妇人还是哭,正要走进电梯,付云倾家的门却开了。那个男人立在门口,冷淡地看着她,“多晴,过来……”
多晴呆立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老妇人往前紧走两步:“云倾,你不能听妈妈说两句吗?云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