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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期来我一直急于想知道,我可以去哪些地方。”
“日程安排很丰富,就是太累人。”
“我不是一个患有关节炎的老头,丽云。”
“对,您不是。但是到摩梭人居住的泸沽湖得穿越荒无人烟的地区,路上至少得四天,而且都是些岩石路,尘土飞扬。那些贫困的村寨隐匿在山里……”
“这些我都估计到了。在德国我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图,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为此而感到欣喜。”
“这是旅游计划。”丽云递给他塑料文件袋。他收下,取出袋中的纸翻阅起来。丽云在旁望着他,一声不吭:他的表情,眼睛,嘴,还有那时而隆起的嘴唇……他不满意了,她想,瞧,他的鼻子皱了起来。他生气了吗?我们根据总社的意思制定了这个最理想的计划。蔡强是决不敢擅自作这样安排的。再说,我们是初次接待客人去摩梭人那儿。除日本、美国的少数几个研究小组外,至今还没有欧洲人去过。
拉特诺夫接着把这些纸放到圆桌上,丽云十分紧张地望着他。
拉特诺夫等女服务员送上两份冰淇淋和一杯咖啡后说:“很好,但我觉得还不太全面。我想,我们不是也可去青藏高原和狮子山吗?”
“狮子山是摩梭人的圣地。他们在那儿祈求观音娘娘。”
“是这样。”拉特诺夫收起桌上的纸,又把它放进塑料袋。
“什么时候出发?”他天真地问了一句,仿佛真的年轻了20岁。
“明晨8点我来接您,我们乘一辆丰田越野车。”
“司机是那个往死里开的文英……”
“我向您保证,绝对出不了事。”她爽朗地一笑,“您还要写好多书呢。”
“确实是这样!”拉特诺夫看了看表。“我们现在做什么?”
“我乘车回家,您长途飞行后休息休息。您不累吗?”
“您在,我就不累。”
“正因为这样我得走,您得睡好,明天起,不会再住在高级宾馆,会很艰苦的。”
她同他朝门口走去。服务员随即打开玻璃门。他俩离开装有空调设备的大厅,走进炎热中,拉特诺夫感到犹如挨了一拳。他随丽云绕过圆水池——三个喷泉懒洋洋地溢着水,他们往饭店大门走去。拉特诺夫突然停下脚步。左边,饭店靠街一侧的拐角上坐着盲人推拿师,有几个正在给顾客按摩脊肌和肩膀。
“您怎么回家?”拉特诺夫问。“有人接您吗?”
“不,”丽云走上街挥了挥手,一辆出租三轮车停了下来,车后有个摇摇晃晃的斗车,内有两个人造革座位。丽云向拉特诺夫伸出一只细小的手,他简直不敢握它。“晚安,拉特诺夫先生。”
“再见,丽云。”拉特诺夫紧握她的手,她使劲把手收回。
“祝您做个美梦。”她突然说了一句。
“做梦?”
“有人说,外国人在中国,神会圆他第一夜所做的梦。”
“您也相信?”
“您就不信?”
“不信。我们有句谚语:梦是泡沫。”
“我们却说:梦是心在歌唱。我的有些梦后来果真成了事实。或者我的梦成了我往后的心愿。”
“梦魇又怎么说呢?”
“即使是恶梦,也总有个说法。我相信梦。”
“照您这么说,丽云……我一定设法给我今晚梦到的事讨个说法。我明天一早就跟您说。”
“别忘了:8点,我在大厅里等。”
“我会准时的。”
他回到饭店,在大厅的一块示意图前停下。他感到惊讶,这儿竟然有俄国餐厅!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喝上一碗俄国汤和一杯酒,就可睡个痛快觉。
他朝俄国餐厅走去时,想到了丽云。
02
你怎么啦,汉斯·拉特诺夫?难道我就不该再对这迷人的姑娘感兴趣?声望和待人接物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瘦弱的男人靠在服务台旁,注视着拉特诺夫。拉特诺夫从外面走进饭店,去俄国餐厅,并在那儿坐下。这个男人示意服务台主任去他那儿,并递过去20元钱。
“那个外国人是谁?”他问。
“哪个?”
“那个白发大高个。”
“一位贵宾,陈先生。德国来的,是个十分重要的客人。”
“他呆多久?”
“只住一宿。明天飞往D市。”
“叫什么?”
“汉斯·拉特诺夫博士。慕尼黑来的。”
“一个古怪的名字,有多难念。”陈兆铭朝接待部主任点了点头。这儿有谁不认识陈?他是酒吧间的常客,经常来“金龙”。
“他是干什么的?”
“是个民族学家,正在写他的游记。北京来的材料上就是这么写的。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得帮助他。一个显要人物。”
“谢谢你,丹斋。”
陈离开服务台。大厅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电话机,陈走到一个电话机旁拿下话筒,拨号,等对方回话。
“我是陈兆铭,”他压低嗓门说。“沈先生,我想,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一个德国人,一个写游记的作家和学者,他对我们会很有用的……”
“你好生注意他,并把情况向我报告。”沈家福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感到他有些怀疑。“这太好了。我得同屠克伟谈谈。你务必弄清有关他的一切情况。可不能再出像那个英国人那样的事了。屠克伟是要面子的。对那件事他是不会健忘的……”
“我会尽力使头头满意的。”
陈挂上电话,走进对面的俄国餐厅,坐在拉特诺夫旁边的餐桌上,要了一杯啤酒和一碗鸡汤面,定睛细看这位白发先生。这倒是个合作者,他暗自思忖。绝对的庄重,绝对的不招眼,看来是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要是我们能把他弄到手,那我们就成了渔夫,在湖里捕到了一条最大的鱼。
拉特诺夫一边翻看旅游日程表,一边用匙喝着俄国汤,味儿同在莫斯科吃的不一样,但还可以。
陈注视着拉特诺夫,很想知道,纸上写了些什么。要是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那就太显眼了,因为有许多桌子空着。他只有静等。拉特诺夫站起身,在帐单上签了字,把翻阅的表格收拾好,朝电梯走去。
陈赶紧付了款,跟着他。可还是迟了一步,电梯已关上,但仍能见它停在四楼。他气鼓鼓地回到服务台。接待部主任丹斋见他面露愠色。
“该什么时候喊醒拉特诺夫先生?”陈问。
“这跟您有什么关系,陈先生?”丹斋避而不答。
“我给过你20元钱。”陈笑了笑,是恶意地笑。“因此你得客气些。你说……什么时候?”
“7点。”
“这么早?”
“我跟你说过,他们要去D市。”
“他们?是谁?谁陪他?旅行社的人?”
“是的,王丽云。”
“是个姑娘?”陈怀疑地望着丹斋。“你在骗我,朋友,这样的要人,蔡强一定会亲自陪同的。”
“丽云在这儿和咖啡厅里同他商量过这事。”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姑娘就是王丽云?”
“她就是。”
陈这下才信了。他打听到了这些情况,感到很满意,沈家福定会同他分享这一快乐的……一个欧洲人,在为期三周的旅行中,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作陪,他准会像块融化的蜡变得唯唯诺诺,任人摆布。虽说丽云是世界上最羞涩、最纯洁的姑娘,但她会在拉特诺夫这样男人的心中留下一片感情的湖,在这银色的湖面上她会一再倒映,不断再现。
像许多中国人一样,陈兆铭也悄悄地写诗,并把这些诗潜心地藏在他房间里的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此刻他就怀着这般诗意离开饭店,跨进一辆出租车远去。丹斋皱起眉头望着他的背影。他不相信这个姓陈的,这纯然是出于一种感觉。人们怎么说他,对丹斋都无妨,因为他是个讨喜的客人。他想打听什么时,舍得花钱。
没人知晓,他是怎样利用这些他所打听到的情况的。再说,问问又不犯法。
丹斋就这样安抚自己的良知,不再去想这些了。
拉特诺夫脱去衣服,站在淋浴龙头下,先用热水,再用冷水冲身,然后照照镜子。
他看见一个白发男子——这白发本来就得剪一刀,一张光溜溜的圆脸,几乎没皱纹,还有一张小嘴。皮肤虽光滑,但看上去还显老,虽然他想尽办法不露老相,摆出一副健壮、生气勃勃的样子。看来他举止强健,但有时候,超负荷、过度劳累时,他得对自己说:别没命地干,拉特诺夫,你58岁了!你是一棵树,有些树叶已枯萎。早晨起床,有时骶骨疼痛;走多了,小腿肚就有异常感觉;喝白葡萄酒,胃就灼痛;吃了两个土豆丸子,就会在胃里留上两天;遇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就突然感到困乏、委顿。你在心理上变得惘然,老头,你不再相信自己。这就是一个男人会遇到的最大沮丧。
丽云,多迷人的姑娘!老头,你年轻20岁有多好!现在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小女神,你可以注视她,给她拍照,但决不能朝她伸出手去。不然,你只会使她感到可笑。她要陪你三星期,带你游览那些陌生地区,但你得牢记,对她而言,你是一个名人,不能成为一次旅游中的奇遇。你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只高傲的猴子,这些你必须承认。
他披上一件薄薄的睡衣,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中国历史片,演员个个都是功夫大师,他看了十分钟就把电视机关上,熄了灯。
淋浴后人清爽多了,但也感到倦意,没几分钟他就入睡了。
7点,电话铃声把他唤醒。是总机打来的,他拿起听筒,听到一个友好的女人声音:“7点,先生,早上好。”
拉特诺夫懒洋洋地起了床,穿着拖鞋,没精打采地走进浴室淋浴,刮胡子,又对着镜子伸了伸舌头,然后,穿衣服,收拾箱子。
昨天他穿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