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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对文英的招待比对拉特诺夫和丽云的招待更周到。
第二天早晨,早餐吃的是糌粑、大麦糊和必不可少的牦油茶。餐后,丽云和拉特诺夫在村中心的广场碰头。摩梭人喜好欢庆。围着篝火起舞是他们所知的唯一娱乐。广场因此也就成了村寨的中心。有时候邻村人也上他们那儿,还有其他民族的小伙子和姑娘。他们敲打着摇鼓和铙钹,节奏单调,却有魅力,大家随着起舞。这些节日像个择偶的日子,因为摩梭人坚决反对近亲结婚。当然,多半只是些姑娘向摩梭小伙子频送秋波。
拉特诺夫见丽云兴冲冲的,跟她打了个招呼。“您没问我,睡得怎样!我睡在一张牦牛皮上,下面是干草垫子。”
“干草对身体有益,不会得风湿病。”
“是的。”拉特诺夫频频点头。“您说得对,丽云,人们常这么说……”
文英从远处茅屋朝他们走来,肩搭钓鱼竿,手提皮桶,感到称心如意。这瓶茅台酒一下使他赢得了许多朋友。他听不懂他们说的,但他感到,他们喜欢他。不然怎么会借给他钓鱼竿。也可能是这个意思:吃的你自己张罗!钓鱼去!老太会替你烧鱼、烤鱼的。
他抽着烟从丽云和拉特诺夫身旁走过,消失在湖边的红杜鹃丛中。这时那个麻脸人出现了。他同村长细谈过,告诉他,这个“高鼻子”是个德国名人。但杨对德国一无所知,于是他又补充说:“他从欧洲来,很远的地方,穿越大山大海,乘了一整天飞机!”这下杨懂了。远处有时飞来一架飞机,在湖和山坡上空监视是否有人盗伐本地区仅存的那些五针松树。近几十年来,这些山林遭到肆无忌惮的砍伐,人们拿这些名贵的木材盖屋,或作燃料烧。
“这位尊敬的外国人来我们这儿干什么?”杨问。
“研究你们的文化。他想看看你们怎么生活,种些什么,收些什么。他想听听你们的音乐,录下你们民族的历史。他还想知道,你们的居住和饮食情况。总之,他想了解你们的一切。”
“为什么呢?”
“他想写文章,让其他国家的人民知道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谁会对这感兴趣?我倒要问,他是怎么生活的?”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儿的人感到惊奇,竟然有摩梭人。没人知道,世界上有你们。”
“这一切难以捉摸,不可理解。”杨边说边摇头。“谁能理解?这儿又没什么可看的。”
“泸沽湖是块珍贵的宝石。”
“这湖是我们的,不是外人的。”
“你们的年轻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目睹这新时代:无线电、电视、现代化机器、旅游大客车,许多许多钱流进他们手里。杨,这是你无法阻挡的。”
“我们的女人和母亲能。”
“正相反,她们正在替自己的女儿物色男人。世界会变得更快,许多传统被抛弃。我劝你,杨村长,这个外国人要啥你就给啥。”
这个麻脸男子是沈的人,名叫吴守志,他指着村寨、湖、树林和山崖做了个囊括一切的手势。晨曦中,这些全泛红,发亮,又被太阳晒黑。
“您可以细看,随意照相,”他对拉特诺夫说。“我已给村长说清楚了。”
丽云惊讶地望着他。“您怎么知道我们想在这儿干什么?”
“这不难猜出。一个欧洲人独自带个女翻译来摩梭人这儿呆上几天,决不是为了喝大麦糊和吃糖水桃子。我没错吧?”
丽云点点头,脸上毫无表情。她碰了碰拉特诺夫。
“我讨厌这个男人。”她轻声说着德语。
“他长麻子,这不是他的过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他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他挺友好的。”
“他那对眼睛阴险奸诈。我对他就是没好感。”
“您得忍着点,丽云。他是同摩梭人的唯一联系人。他会说他们的话。没有他我们会很麻烦的。”
“我们得小心。”
“您怕这个男人?”
“怕?不。不能这么说……我总觉得,他看我时就在跟踪我。我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一个规规矩矩的人会自我介绍一番。”
“那您可以问他嘛。”
“这样做是违背习俗的。一个男人先得自我介绍,而不是一个姑娘。”
吴一句也不懂,一声不吭地听着。这时,他插了句:“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今天不用了。拉特诺夫先生要拍几张照,录几首摩梭歌。”
“如果我可以在场翻译……”
“音乐不需要译员!”丽云毫不含糊地拒绝。“谢谢您,先生。”
“我叫吴守志。哦,我忘说了。请原谅,王女士?”
“您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我听您的司机这样称呼您的。”
吴悄悄地走到一边。他想走时,丽云握住拉特诺夫的手。
“他知道我的名字!”
“是吗?”拉特诺夫不知内中底细。
“他硬说,文英是这样喊我的。”
“这不解释清楚了嘛。”
“不是这么回事……文英总是叫我丽云,从不称呼我王女士。”
“我的上帝,丽云……这儿何等美丽和宁静,您这是自寻烦恼。”有个妇女弯腰拖着一束干树枝过马路,拉特诺夫检查了一下相机,给她拍了一张。“您现在干什么呢?”
“这话什么意思?”
“我在这儿拍照,走家串户,仔细看看,还做些纪录,那您干什么?”
她望望他,仿佛他突然用另一种语言在说话。她那惆然的目光把他弄懵了。“我当然陪着您啦。”她说。
“我不能有这样的要求。”
“我的任务是把这次旅行搞得顺顺当当。”
“您太认真了,丽云。去湖里游游泳吧。”
“不行。外地人不允许在这湖里游泳。这湖是献给观音娘娘的,外地人会玷污她,这样仁慈的菩萨会变成怒神,把冰山扔进村寨,这样收成就给毁了。她在天上云中沐浴后,才能再度净化。这样我们这儿得下几个星期的雨,把一切全给淹了。”
“这么说,我们不能一起在泸沽湖里游泳?”
“绝对不能!”
“夜里没人会看见。”
“总有人在注视我们。湖边有个岗哨,对这湖和树林严加看管。他们有两艘电动船,监视整个湖面。他们也不准汽艇开进湖里,因为汽油有污染,会玷污观音菩萨。如果有人在林中非法砍伐,或夜里上岛进庙,他们就会立即开枪。村寨里有什么大吵大闹的事,他们就拿着电警棍到村里来,再放肆的闹事者也会被弄得服服帖帖。如果我们游泳,他们肯定会发现。我绝对不敢!请您也别游!不然我们就得马上走路,无法在此逗留。”
“三年后旅游者成车涌来,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吗?真的,三年后我会来这儿……那时这儿会出现售货亭、旅馆和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
拉特诺夫又拍照,又在本子上作些简要记录,这些只不过是个概貌。一天就这样匆匆过去了。以后几天里他还要进一步了解摩梭人的文化,走家串户拍摄他们的家具、生活用品和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衣料是妇女自己织的,还拍下那些美不胜收的编织物,以及牦牛皮做的鞋。
在这儿感到一种文明可将一切改变的气息。年轻人进县城干活,赚的钱是农民的三倍。尤其是姑娘们,年满14岁,穿上摩梭人传统服装在一种隆重的仪式后就可以结婚。她们纷纷离家,梦想时髦的服装,以及城里自由、精彩的生活,她们有时从难得见到的杂志上得知这些。这些年轻姑娘觉得,外面的生活就在自己眼前。
拉特诺夫听说,摩梭的汉语发音可理解为“摸着纺梭嗡嗡作响”,但摩梭人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他们认为这词源于祖先的语言,由来已久,意思是:“在大家庭中才有安全”。拉特诺夫感到,这一说法对民族较合适,因为他们的生活具有人和自然和谐的特征。
晚上,年轻人在广场上围着大篝火翩翩起舞。许多姑娘和小伙子穿着牛仔裤和西式服装:花衬衫、T恤衫、白棉袜和牛仔无袖背心。这些玩意儿是从城里弄来的。有时商人开着一辆破旧的卡车,满载流行服,翻山越岭来这儿,甚至还会捎些时式内衣——高高的胸罩、设计巧妙的三角裤之类的东西。卡车一到就被抢购一空,连价都不还,真是一笔轻松的买卖。
拉特诺夫也给这些穿着西式服装的年轻人照相。同其他许多村寨一样,进步和随之而来的旅游业必将来到这村寨,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不再有什么特色可言。两三年后,村寨旁边会出现一座新城,店里能买到意大利鞋。原有的村寨像座乡村博物馆。女人们和姑娘们从衣箱里取出她们的摩梭人服装,穿上这些只是给旅游者表演舞蹈。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拉特诺夫对丽云说。“一个不可阻挡的大变革,原始文化和新时代的交融。谢谢您把我带来这儿。”
“这是您的主意,拉特诺夫先生,我只是陪您来的。”
“丽云,您别再说‘只是’了!由您陪同这是最重要的。”
“对您说来,摩梭人是最重要的。”
“我怎样才能给您证明完全不是这样?没有您,我在这儿就是个孤独者。但是您就是不信我的话。”
“一个重任在身的人是不会孤独的。他同他的事业共存。”
“哪儿都有你的哲学家和诗人的至理名言,是吗?”
“是的。可口可乐……”
她大笑,朝湖边走去。拉特诺夫独自站在那儿。
他们来此已有几天了。一天傍晚,拉特诺夫去找丽云,没见她在房东家,在茶馆里也没找到她,只见男人们在回妻子那儿前再次相聚。他们明晨得离开她们,回娘家。到那里,一切又得听老娘的。黄昏时刻,男人们又忙于往返,从自己娘家去妻子家,孩子们都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