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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搞到座位吗?”拉特诺夫很怀疑。
“我已订了座。”丽云四下张望,找那张桌子。这时,角落里有个男人朝她走来。他个子高大,一副运动员模样,外表整洁,长相挺帅。丽云这才舒了口气。
“这位是沈治先生,”丽云对拉特诺夫说。“我的男朋友。”
沈治和拉特诺夫相互望了望,治伸出手使劲握对方的手。他那对杏仁眼像丽云,注视着姑娘。他是个白族人,长相与众不同,他为此自豪。“我很高兴。”治说一口地道的英语,这是他在北京上大学时向一位使馆的秘书学的。
“丽云对我说起过您。”治在客气地问候后说道。
“是吗?她提到我了?”拉特诺夫的答话语气生硬,几乎有些不以为然的味儿。
“您是德国一位有名望的游记作家?”
“我首先是个民族学家。写文章只是我的一种爱好。”
“一种很成功的爱好。甚至在中国人们也知道您的名字。”
“您也知道吗?”
“我是个记者。”
“我知道。”
“一个体育记者。体育场馆是我的工作范围。我熟悉这方面的情况。”
“每人都有各自的特区。您不看书吧?”
这是一个挑衅性的问题,用体育术语说,是朝对方胃部的一击。治忍住了,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是丽云的特区。她比我聪明得多,能整天看书,看后还能记住,再讲给我听。”他笑了笑。“这样我也就不用看书了。我的确很想认识认识您。”治接着反击,冷静、干脆,且打在点子上:“今天下午丽云从饭店给我来电话,说我们一块在酒吧跳舞。于是我把其他的事都回绝了。”
这一击奏了效。噢,是这么回事,拉特诺夫恍然大悟。此刻,他的第一个冲动是转身就走,让他们留下。她那服饰、新发式、打扮和欣喜的神情原来全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我。你真是个白痴,拉特诺夫,一个上了年纪的呆子,老态龙钟的小丑。你当真认为,她对你感兴趣?对她来说,你只是个德国来的贵客而已,你对她还能有什么指望?拿起手边的镜子,对镜自照一下!看到什么啦?一个白发老头,能做她的父亲。
拉特诺夫不能自拔,丽云的问话突然闯入他耳中:“我们干吗站着?治,你找到桌子了没有?”
“在那个角落里我们还可以活动活动。我先去那儿,好吗?”
他没等答话,就挽着丽云的胳膊挤进跳舞的人群里,拉特诺夫像只随主的狗跟在他俩后面。
我就说胃痛不去了,离开这儿吧,拉特诺夫打算这么办。我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带上茅台喝个醉。只能这样,不然又得胡思乱想。
但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跟随着他俩。他凝视着治宽大结实的臂膀,见他右臂搂着丽云的腰,感到心如刀割。
治等丽云在桌旁坐下后,才歇了口气。他挺懂礼貌的,拉特诺夫心里忿然。
这是一张圆桌,桌面是块磨光的大理石。拉特诺夫坐在一张雕花的高背椅上歇息。他还得跟往常一样竭力装出一副颇有魅力的样子。丽云像是沉浸在幸福中,眼里闪着光,涂口红的嘴唇在微微颤动,纤巧的手指摆弄着那个彩色瓷蜡烛台。
“丽云也跟我谈起过您。”拉特诺夫在挑战。
“是吗?”治轻抚丽云的手,深情地望着她。“她说什么来着?”
“谈得不多,只说,有您那么个人。”
沈治对这一击处之泰然。他向服务员要了一瓶白酒,这酒带水果香味,味酸涩,是质高名优的好酒。服务员把酒送上,拔瓶塞时,治开始反击。凭着亚洲人的敏感,他清楚这个德国人把丽云不仅仅看作一个导游。他们有三星期在一起,而且在那摩梭人居住的荒僻高原地带。对沈治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丽云跟您说过我们要结婚的事吗?”他满不在乎地问。
“治,这跟拉特诺夫先生无关,”她插了话。“再说,这事我们还从未细谈过。”
你为什么撒谎?拉特诺夫想到这儿,胸口就感到压得难受。你当然会嫁给他,会生孩子,做个忠诚的母亲。我只用望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你今天坐在治的身旁有多幸福。一个喜形于色的年轻女人……他又想:见鬼去吧!你这个爱摆弄肌肉的混帐东西!收起你的手,别碰她!别抚摩她!你等着瞧吧!以后!以后又能怎样?他胸口感到剧痛。
“我们还从未谈过这事,治。请你别说了!”
她说中文,治突然想起该用英语回答,这样拉特诺夫也能听懂。拉特诺夫带着责备的目光望了望丽云,问道:“我想,丽云,您不会英语,是吗?”
“懂得不多。”现在她又说起德语来。“治说的,我都懂,不管用哪种语言。他总是问同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们真的什么时候结婚,丽云?”
“这个问题我们今天已谈过一次。”
“那时您对我避而不谈。您说过:也许会结婚。现在我结识了治,我再也不用怀疑:他跟您很般配。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们在谈论我吗?”治问。“我听到我的名字了。”
“我问丽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马上,只要她愿意。”
“她并不愿意!”
“您这样认为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许您可以同她谈谈。一年来我一直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难道要我当你们的媒人?这不是有些离奇?”
“为什么?丽云宁可听别人的话,就是不听我的。她总想表现自己有多坚强、自主、独立……但她又企求庇护和温存。”
这点你必须懂得,拉特诺夫想到这点就恼火。你还搂她呢!但她为什么说“也许会结婚”?她为什么不倒在这桩婚姻的庇护下温存一番呢?你一定会是个好丈夫,你强壮,自信。作为记者,你有教养,聪明。你挺配她的。但要找替你问用云的父母求情,让你们成婚,这是奢望!
“也许您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头,治。”他说。
“什么?请您给我指点指点。您岁数比我大得多,经验又丰富。”
“我帮不上您的忙,”拉特诺夫勉强装出有礼的样子。“您得自己去办。我又不了解丽云,要是我对她说:您同治结婚吧,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我就说不上了,但她肯定会给您一个答复。就请您试试吧!”
拉特诺夫真的十分惊讶。治如同进入迷宫找不到出口一样,果真有求于他。要不正视一下丽云,拉特诺夫差点同情他呢。略有端倪的诚实又荡然无存。
丽云用拳头敲敲大理石桌面。
“你们在谈些什么?”这时丽云说起汉语来。“治,这样交谈很不礼貌,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可真麻烦。”治举起酒杯。服务员早已把酒端上桌。“他不懂汉语,你不会英语,德语我又一窍不通。总有个人只好在旁听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可以翻译嘛……”
“有些事只好在男人之间说说。”
“这么说,你们谈的是这些‘事’吗?”
“广义上说……”
“那就再亲近亲近,让我们喝一杯吧!”丽云的声音沙哑。这一嘲讽刺痛治的心。他暗自说:等着瞧,我们结婚时你就不会再嘲讽了。你会尊敬你的丈夫,你会服从他,因为他是一家之主。在家里,他的话就是法律。这就是传统。我的父母、爷爷、奶奶,我的祖先把这奉若神明,视为共同生活的基础,这些对我们也适用。什么我们是现代人,有平等的权利,算了吧!是你误解了这句时髦话。大到世界,小到家庭都得有秩序。没有墙撑,屋顶就倒。我很爱你,但我决不会做你的奴隶,任你摆布。
治松了口气,挺了挺身子,举起酒杯。
“祝您永远健康!”他望着拉特诺夫说。“愿幸福、快乐、成功永远陪伴着您。我祝您长寿,心想事成!”
丽云站起来。“请您也起立!”她对拉特诺夫说。“刚才说的是祝酒词。在我们这儿,大家要举杯起立。”
拉特诺夫举杯起立。“他说了些什么?”
“等一会我给您翻译。”他们互相碰杯,喝了一口。“现在您得致祝酒词。”
“我?为什么?”
“我们这儿都这样。一个老规矩,礼尚往来。”
“他向我表示祝贺了?好吧,那我说。”他望了望治,就像拳击手在最后一个回合前注视他的对手。拉特诺夫目不转睛地盯着治的双眼。“我很高兴在你们美丽的国家做客。我举杯,祝大家健康!在我所到之处美不胜收,令人惊羡,这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美;我把这铭刻在心。在这儿我还见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她令我难以忘怀。”
丽云翻译时删去了最后一句。拉特诺夫当然无法察觉。还在等待他的祝酒词的效应呢。这下子治准会作出反应,他认为。治不是草包,会懂这些话的。
从丽云的翻译中,治听到的只是对中国的赞扬。他兴奋之余朝拉特诺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拉特诺夫感到纳闷。他真是个冷面人。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样。
他们又坐下。当他转身朝向丽云时,不禁产生了疑问。
“您都翻译了吗?”
“您不是听见了。”
“全译了?”
“当然没有逐字翻译,这样不行,而是意译。您说得很好。”
“是吗?个人味儿太浓了吗?”
“不,你赞美中国和她的美。”
算了,拉特诺夫不再说了。莫非她没理解我想要表达的意思?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总不能对她说:丽云,三天来我只想你,只想见到你。
治打断了他的思路。“我们跳舞吧?”他问。“这狐步舞曲绝了。”
“请吧……”拉特诺夫仍旧坐着。而治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