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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霆嘴边冷笑,姿态强硬毫不妥协。
众臣于此事上尽皆作了哑口葫芦,半句话也不说,独独难煞皇帝龙烨。
九叔挑明此案,若不处置则有违祖制,况且也确该儆戒一下大族门阀的人;但若处置了,姑且不论水柬君毕竟也算他舅祖父,只其中还牵涉了金太后,着实叫他这个为人子的皇帝难为啊!
眼看殿上突然变出许多低眉垂首的泥塑像来,龙烨心知大臣们是指望不上的了,于是眼光朝另一处的皇亲国戚们瞟呀瞟,再瞟呀瞟……他们被瞟得面红耳赤,却还是好生示范着“明哲保身”的贤训。
龙烨几乎死心之际,终于听到小七龙煜温文尔雅地开口道,此事皆由萧灵主而起,皇上不妨询问她意下如何。
对呀,这可是好主意!小姑娘,不不,这萧灵主应该不像九叔这么硬心肠,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荀萧菀看了眼龙煜,后者正兴味十足。他脸上一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摆明了要将仿佛置身事外的荀萧菀拖下这趟浑水。
水柬君老狐狸一个自然心领神会,立即转向她声声哭诉求饶。只要她这当事之人不计较了,皇帝便可顺水推舟。
金殿上众人都等着看萧家新任灵主如何答对。允吧,不合高祖亲谕;不允吧,则显得她无慈悲仁恕之心,或许还得罪了当今天子。
“萧灵主无需顾虑,皇上既问了,朝中自有所担待。”所谓“朝中有所担待”指的恐怕便是他自己。龙霆此时一句话,分明是给荀萧菀做了靠山。
她在众人注目下倒不见踌躇,一蹴而就道:“虽因我而起,但关乎朝廷大臣毕竟仍属世俗之事。萧家祖训只论国势国运,不涉世事俗务。故此,朝廷大臣还是请皇上按朝律定夺。”
乍一听,皮球又踢回了皇帝那头,只这最后一句——若“按朝律定夺”,此案主使者定然性命难保!
之前便打过数次交道,水柬君心底明白,萧家灵主年纪轻轻但绝非恩怨不明的软柿子。为了自保,他关键时刻也不再装孬,终于祭出了身家底牌——高祖御赐水家之丹书铁卷。执此丹书铁卷者,只要不叛国、不谋反,余罪可尽免矣。水柬君毕竟老谋深算,那日以冰儿试探龙霆碰了一鼻子灰后心知不妙,便一直将这道免死护身符随身携带,今日终有了用武之地。
丹书铁卷一出,九王爷龙霆不见喜怒,水柬君兀自暗有些得色。
金家人见状暗暗叫苦,水家有这免死金牌,他们可没有!
龙烨无法,只得按律命宗正官前往收缴皇太后金氏掌管后宫的玺绶,并将金氏一族抄家收审。金家众人哭喊、讨饶,一时间大殿上遍是哀鸿之声。水家虽暗称侥幸,但历经几代丹书铁卷终被皇室收回。
罚没金氏一族,消弭外戚隐患,更能儆戒其他门阀豪强;收缴了水氏独藏的丹书铁卷,皇室从此也去了王法所不能及的最后一块心病。故除去皇太后一节外,对皇帝而言几乎有利无弊。至于皇太后,龙烨虽不满她长年对朝政指手画脚,如今收缴了其玺绶亦非坏事,但他终究孝顺,想着毕竟是自己生母,待下朝后和龙霆多加商量、大不了软磨硬泡,唯求还能让母亲安生养老。
至此,众人原以为金、水两家的大案已告终罄,不料龙霆又冷冷开口,他那里还有三年前兕凸国一案不曾与水柬君了结。
此话一出,上下皆惊,水柬君更是冷汗涔涔不断。龙霆手上有他写给兕凸国旧国君的亲笔密信,还有相关者的供词。供词中对他与旧国君串通一气欲假借阿末之手置九王爷于死地,事成后割让应天朝在商道丝路诸多利项等密谋供认不讳。
丹书铁卷已被收缴,水家再无可供凭籍之物。龙霆此时再论三年前兕凸国旧案,且铁证如山,明眼人一看便知九王爷是有意与水家过不去,不弄他个抄家灭族不甘休了!
今日竟要一连端去两大门阀氏族……众人非但再次领教了九王爷的雷霆手段,心头更得了个恐惧打下的烙印——萧家和萧家的灵主万万得罪不起!金、水两家怕正是惹了这惹不得的主儿,才落得如今被九王爷赶尽逼绝以致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
大臣们胆战心惊,皇室宗亲们同样心惶惶的,更兼有些儿不明——龙霆此举致水氏犯下叛国谋逆大罪,全族上下无一能幸免,那……那他是连冰儿也不顾及了?
他们的疑问也由水柬君哭告求饶间说出来,言辞闪烁着哀求九王爷看在昔日情分上还能放过水家。
全大殿的人,包括皇帝、萧笛凉、荀萧菀,闻言无不对龙霆侧目而视。
龙霆显是早料到他有此一说,面上情态依旧高深难喻,狭长的眼眸却牢牢盯住了荀萧菀的翦水双瞳,不紧不慢地道:“据本王所知,水小姐早与太医署的医师周承璨互许终生,已算得周家之人了。”
……可是、可是那周承璨尚未提亲,我水家也尚未允亲,冰儿如何算得周家的人?如今冰儿俨然成了水家的一根救命稻草,端的不能轻易放了。
龙霆依旧神色高深,“是与不是,传周医师来,一问便知。”
承璨首次被宣入廷议的金殿,难免一阵茫然一阵拘束。山呼“万岁”后,他起身抬头,便看见静立于玉阶旁的小菀,白衣似雪,人若修竹。
他一时看着怔愣痴傻了,仿佛这大殿上再无旁人,悄无声息的,仅余他和她两个。依稀曾见梦里飞花逐流水,他和她应仍是追着韶光、两小无猜的同心少年,为何如今却两两相望无言?她曾笑语轻晏,告诉他两人是青梅竹马,而他当时却未知身在梦里梦外。而今重见,她就在眼前还恍如在水中央,若他溯洄从之,可还能够、可还能够不让往岁年华空自蹉跎,不让好梦万般成空,一去无计挽留住?
承璨怔愣着,不知不觉呼着此时心中所念,“……小菀!”
这一声犹如梦呓,闻者寥寥。荀萧菀未知听到与否,依旧立如修竹,眉目间凉润如雪。龙霆越发冷眼,沉声道:“周医师,皇上召你前来,正因有你与水小姐水意冰切身之事。”
水意冰三字如暮鼓晨钟,霎那撞醒了好似梦游当中的周承璨。他眼神立时清明起来,垂首转脸不再凝注着小菀。
龙霆综述水家目前危状,覆巢之下断无完卵,最后道,水小姐若不能许配人家也难保性命,但本王听人有言你与她之间早定了鸳盟,不知可有此事?
攸关冰儿生死存亡,哪容得他多想!承璨立即应说,此事确凿无疑。
水柬君赌皇上和九王爷不会眼睁睁看着冰儿送命,如今水氏一门的性命可说都在她身上,故而断然回绝道,婚姻大事,家长做主,他们小儿女私定终身如同儿戏,算不得数。
承璨哪里懂得水柬君与龙霆“斗法”正紧,情急之下将衣摆一提、双膝跪地,精诚所至地叩请水柬君将冰儿嫁他为妻。
后者心中恨极这个坏事的小子,颤着手指怒指他道:“你,你乃有妇之夫,焉敢肖想冰儿!”
承璨被他气急攻心地一喝,蓦然记起小菀正于旁看着自己!他心中愧疚陡升,不敢朝她再看。但此时此刻已无暇多虑,唯使冰儿先脱险再说。
龙霆也不让周承璨有机会多生犹豫。他气定神闲地插言道,“这话就是老大人的不是了”。随即复陈应天朝民律中相关条法,点明时隔二载后周承璨已可再娶。然后,他又顺水推舟转对承璨道,周医师,如今你是要另娶新妇还是与前妻重合,不妨趁今日皇上和众位大臣面前说个明白以资证见,免得以后又生事端。
外人只当九王爷为周医师思虑周全,有几人却另外看出门道来了。比如二皇子龙炜暗中正听胞弟七皇子煜解释龙霆难得的“好心”,“二哥你有所不知,九叔今日大殿上可是要一箭三雕啊。其一,收回丹书铁卷以正皇法天威;其二,连抄两大氏族以儆效尤;这其三么,”龙煜呵呵笑道,“怕便是要让皇上和你我都作了证人。情势所逼下,今日大殿上的人均能亲眼目睹萧灵主与周医师的夫妻缘分自此斩断个干净利落!”
龙炜恍然大悟,如此看来,冰儿的性命亦是九叔故意用来逼迫周承璨做取舍的棋子!
这边看出门道的人还在感叹龙霆心机深沉,那边周承璨果然已不出所料作了取舍。他紧紧咬了咬牙,对着皇帝伏地叩首,疾言痛陈,从此与前妻荀萧菀只余表兄妹间的亲谊,再无涉半点夫妇情分。如今他一心一意只愿娶水家小姐水意冰为妻,昧死求皇上明察、成全!
龙烨见他如此,心中暗叹:这周承璨倒重情义,冰儿托付给他当也能成就一桩良缘。当下金口玉言钦定此事:“朕准了!着你二人择日成婚,再有多言者,以抗旨论处!”
皇帝一句话断了水柬君全部希望,冰儿虽未嫁却已是皇上钦定的周家媳妇,无人再拿她当水家人。而水家的命运,也可想而知了。水柬君三朝老臣,一朝终作了阶下囚,命不保夕。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龙霆第一去看荀萧菀,双眼中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热切——他和她之间的障碍,名分上、人事上,今日皆除了个干净。两年来他与金、水两家虚与委蛇,等的便是有朝一日当面还她一个公道,而他从今往后即便倾尽所有也必要求得小菀回心转意。
龙霆热切地看着她,她却一无所觉一样。
实则今日廷中之事,可说她万万脱不了干系,但一番变化下来,别人声情并茂也罢、声泪俱下也罢,她始终看戏的外人般静观其变,一言不发。哪怕方才承璨问都未问便当众与她永诀夫妻情谊,换了别人少不了痛心疾首、哀怨伤情,可她依然未见半分动容,仿佛真如萧家祖训所说,已再无涉这红尘间世事俗务。
她面容温润如玉,亦如玉塑般超然,一双深若秋潭、明似镜湖的眼无悲无喜地看着仍伏地未起的承璨。
从方才慷慨陈情起,到水家之人尽被摘去冠带收押入狱后,周承璨始终额头抵地,动也不动。“他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