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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拭了拭眼泪,道:“二伯没怪责你。那人若是放毒蛇来咬我,我出手也不能容情啊。”
俞莲舟安慰了一阵,无忌才止了啼哭,说道:“义父说,这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掌法,叫做『降龙十八掌』!”这“降龙十八掌”五字一出口,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尽皆失色,俞莲舟手一松,将无忌放下地来。
原来这“降龙十八掌”,乃是南宋末年丐帮帮主洪七公的威名绝技,洪七公以此一套掌法和“打狗棒法”威震天下,江湖宵小闻名丧胆,成为武林五奇之一。那“打狗棒法”丐帮帮主代代相传,至今尚有存留,但“降龙十八掌”自洪七公传了弟子郭靖之后,郭靖弟子中并无杰出人材,没人学到这路神妙无方的武功。“神雕大侠”杨过虽是郭靖的子侄辈,但他断了一臂,已不能学这路必须双手齐使的掌法。近百年来,武林中前辈已只闻“降龙十八掌”之名,谁也没有见过,想不到无忌竟自从谢逊处学会了。
俞莲舟兀自不信,道:“你那打贺老三的,当真便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么?”无忌道:“义父说,这招叫做『神龙摆尾』。”俞张二人也曾听师父说起过“降龙十八掌”中的若干名目,似乎确有“神龙摆尾”这一招,至于招式若何,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了。不过以无忌这么小小年纪,随手反拍一掌,竟将贺老三这江湖好手打得命在垂危,这掌法即使不是“降龙十八掌”,只怕也和“降龙十八掌”差不多了。
张翠山道:“无忌跟我义兄学艺之时,小弟夫妇都引嫌避开,没想到他竟教了孩儿这等早已失传的神功。”无忌道:“义父跟我说,他只会得十八掌中的三掌,是跟一位江湖隐士学的,但他总觉得其中的变化有点不大对头,想是其中真正奥秘之处,那位隐士也是没有体会到。”俞莲舟和张翠山想像前辈风仪,都是不禁悠然神往,谢逊连三掌都没学全,而他所领悟到的掌法,无忌更是未必能学到一半,以此七零八落的掌法,已有如许威力,则当年洪七公和郭靖的神威,实是令人心向往之。
殷素素见爱子初试身手,便是一鸣惊人,将来还不是一位震惊武林的高手?心中喜之不尽,也没去留意他师兄弟如何钻研武功。张翠山道:“这姓贺的既然在此下手,想必巫山帮定然有接应,咱们不如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俞莲舟道:“正是。我已给他服了『夺命神散』,不知是否能保得性命?”
当下四人回到舱中,只见贺老三呼吸微弱,不停呕血。张翠山厉声道:“无忌,这一次对方使诈行奸,情势紧迫,原有不是。但以后你若非万不得已,轻易不可和人动手过招,更加不可任意使用你义父所传的这三招。”无忌道:“是,孩儿记得。”见父亲脸色难看,小眼中泪珠滚来滚去,终于忍耐不住,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船家已买了酒肉回舟,俞莲舟命他立即开船。吃过晚饭后,俞莲舟盘膝坐下,伸手按在贺老三的大椎穴上,潜运本身功力,给他伤治。殷素素微感不满,心想:“这位俞二伯实在有些婆婆妈妈,这种江湖道的下流胚子,抛在江中喂鱼也就完了。是他自己使鬼域技俩来害人,又不是咱们滥杀无辜。这样以内功给他疗伤,便算治好,你自己是大伤元气。”那知俞莲舟运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张翠山便来接替,到天明时,贺老三不再吐血,脸色也渐渐红润。
俞莲舟喜道:“这条命算是保住啦,不过武功只怕难复。”贺老三千恩万谢,说道:“两位的恩德,姓贺的没齿不忘。我也没脸去见梅帮主。从此隐姓埋名,自耕自食,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船到安庆,贺老三拜别三人,上岸去自行请医补治。
那江船溯江而上,偏又遇着逆风,舟行甚缓,张翠山和师父及诸师兄分别十年,急欲会见,到了安庆后便想舍舟乘马。俞莲舟却道:“五弟,咱们还是坐船的好,虽然迟到数日,但坐在船舱之中,少生事端。今日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要查问你义兄的下落。”殷素素道:“咱们和二伯同行,难道有人敢阻俞二侠的大驾?”俞莲舟道:“咱们师兄弟七人联手,或者没有人能阻得住,单是我和五弟二人,怎敌得过源源而来的高手?何况,只盼此事能善加罢休,又何必多结冤家?”张翠山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
舟行数日,到得武穴,已是湖北境内。这晚到了福池口,舟子泊了船,准拟过夜,俞莲舟忽听得岸上马嘶声响,向舱外一张,只见两骑马刚好掉转马头,向镇上驰去。马上乘客只见到背影,但身手健捷,显是会家子。他转头向张翠山瞧了一眼,说道:“在这里只怕要惹是非,咱们连夜走吧。”张翠山道:“好!”心下好生感激。要知武当七侠自下山行道以来,武艺既高,行事又正,只有旁人望风远避,从未避过人家,近年来俞莲舟威名大震,便是昆仑、崆峒这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人,见了他也是不敢稍有失礼,但这次见到两个无名小卒的背影,便不顾在富池口多所逗留,那自是为了师弟一家三口之故。
当下俞莲舟将船家叫来,赏了他五两银子,命他连夜开船。船家虽然疲倦,但当时五两银子已是一笔小财,自是大喜过望,当即拔锚启航。
这一晚月白风清,无忌已自睡了,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在船头饮酒赏月,望着浩浩大江,胸襟甚爽。张翠山道:“恩师百岁大寿转眼即至,小弟竟能赶上这件武林中罕见的盛事,老天爷可说待我不薄了。”殷素素道:“就可惜仓卒之间,咱们没能给他老人家好好备一份寿礼。”俞莲舟笑道:“弟妹,你知我恩师在七个弟子之中,最喜欢谁?”殷素素笑道:“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自然是你二伯。”俞莲舟笑道:“你这句话可是言不由衷,心中明明知道,却故意说错。咱们师兄弟七人,师父日夕挂在心头的,便是你这位英俊夫郎。”殷素素心下甚喜,摇头道:“我不信。”俞莲舟道:“咱七人各有所长,大师哥深通易理,冲淡弘远。三师弟精明强干,师父交下来的事,从没错失过一件。四师弟机智过人。六师弟剑术最精,七师弟近年来专练外门武功,他日内外兼修、刚柔合一,那是非他莫属——”
殷素素道:“二伯你自己呢?”俞莲舟道:“我资质愚鲁,一无所长,勉强说来,是师传的本门武功,算我练得最刻苦勤恳些。”殷素素拍手道:“你是武当七侠中武功第一,自己偏谦虚不肯说。”张翠山道:“咱们七人之中,向来是二哥武功最好。十年不见,小弟更加望尘莫及。唉,少受恩师十年教诲,小弟是退居末座了。”言下不禁颇有惘怅之意。殷素素道:“二伯又没显过武功,你怎知道?”张翠山道:“那日替贺老三疗伤,二哥顷刻之间,替他气运九转,这等精湛的内功,我如何能及?”
俞莲舟道:“可是七人中文武全才,唯你一人。弟妹,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五年之间,恩师九十五岁寿诞,师兄弟称触祝寿之际,恩师忽然大为不欢,说道:『我七个弟子之中,悟性最高,文武双全,唯有翠山。我原盼他能承受我的衣钵,唉,可惜他福薄,五年来存亡未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师父是不是最喜欢五弟?”张翠山感激无已,眼角微微湿润。俞莲舟道:“现下五弟平安归来,送给恩师的寿礼,再没比此更重的了。”正说到此处,忽听得岸上隐隐传来马蹄声响。
那马蹄声自东而西,静夜中听来分明清晰,共是四乘马。俞莲舟三人对望了一眼,心知这四乘马连夜急驰,多半是与己有关,三人虽然不想惹事,岂又是怕事之辈?当下谁也不提此事,俞莲舟道:“我这次下山时,师父正自闭关静修。盼望咱们上山时,他老人家已经开关。”殷素素道:“我爹爹昔年跟我说道,他一生只钦佩尊师张真人和少林派的『见闻智性』四大高僧。张真人今年百岁高龄,修持之深,当世无有其匹,现下还要闭关,是修练长生不老之术么?”俞莲舟道:“不是,恩师是在精思武功。”殷素素微微一惊,道:“他老人家武功早已深不可测,还钻研什么?难道当世还能有人是他敌手么?”
俞莲舟道:“恩师自九十五岁起,每年都闭关九个月。他老人家言道,我武当派的武功,主要得自一部『九阳真经』。可是恩师当年听觉远祖师背诵这部真经之时,年纪太小,时候又仓促,记忆不全,因之本门武功终是尚有缺陷。这『九阳真经』传自达摩老祖,恩师言道,他越是深思,越觉其中漏洞甚多,似乎这只是半部,该当另有一部『九阴真经』,方能相辅相成。可是『九阳真经』他已学得不全,却又到那里找这部『九阴真经』去?何况世上是否真有『九阴真经』谁也不知。达摩老祖是天竺国不世出的奇人,我恩师的聪明才智,未必在达摩老祖之下,真经既不可得,难道自己便创制不出?他每年闭关苦思,便是意欲光前裕后,与达摩老祖东西辉映,集天下武学大成。”
张翠山和殷素素听了,都是慨然赞叹。俞莲舟道:“当年听得觉远祖师传授『九阳真经』的,共有三人。一是恩师,一是少林派的无色大师,另一位是个女子,那便是峨嵋派的创派祖师郭襄郭女侠。他三人悟性各有不同,根底也大有差异。武功是无色大师最高,郭女侠是郭靖郭大侠和黄蓉黄帮主之女,所学最博,恩师当时武功全无根基,但正因如此,所学反而最为精纯。是以少林、峨嵋、武当三派,一个得其『高』,一个得其『博』,一个得其『纯』。三派武功各有所长,但也可说各有所短。”
殷素素道:“那么这位觉远祖师,武功之高,该是百世难逢了。”俞莲舟道:“不!觉远祖师是全然不会武功的。他在少林寺藏经阁中监管藏经,这位祖师是个书凯子,无经不读,无经不背。他无意中看到『九阳真经』,便如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