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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将獐子颈骨折断。见那山洞虽不宽大,但勉强可供二人容身,当下提着獐子,回到赵明身旁,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过一晚再说,你说如何?”赵明点了点头,忽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提起缰纵马先行。
无忌将两匹马牵到山坡后两株大松树下躲雪,又在各处树上找寻了二十来根枯枝,在洞口生起火来,只见那山洞倒颇是干净,并无兽粪秽迹,向里望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处,于是将獐子剖剥了,用雪擦洗干净,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赵明除下貂裘,铺在洞中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温暖如春,无忌偶一回头,只见火光一明一暗,映得赵明俏脸倍增明艳。两人相视而嘻,一日来的疲累饥寒,尽化于一笑之中。
獐子烤熟后,两人各撕一条后腿吃了。无忌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说道:“睡了吧!”赵明嫣然微笑,靠在另一边石壁上,合上了眼睛。无忌鼻中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微微睁眼,只见她双颊晕红,美若海棠,真想凑过嘴去吻她一吻,但随即克制绮念,闭目睡去。
睡到中夜,忽听得远远隐隐传来马蹄之声,无忌一惊而醒,侧耳一听,共是四匹坐骑,自南向北而来,向洞外望去,只见大雪兀自下个不停,心想:“深夜大雪,如此冒寒赶路,定有十二分的急事。”只听得马蹄声来到近处,忽然停住了,过了一会,马蹄声竟是越响越近,显是走向这山洞而来。无忌一凛:“这山洞僻处山后,若非那獐子引路,我是决计寻觅不到,怎么竟然有人跟踪而至。”随即省悟:“是了!咱们在雪地里留下了足迹,虽是半夜大雪,仍是未能尽数掩去。”这时赵明也已醒觉,低声道:“来者或是敌人,咱们虽然不怕,还是避一避的好,且瞧他们是何等样人。”无忌道:“他们是从南方来的。”赵明道:“这才奇怪啊。”说着抄起洞外白雪,掩熄了火堆。
这时马蹄声已然止歇,但听得四个人踏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洞外数十丈处。无忌低声道:“这四人身法好快,竟是极强的高手。”眼见若是出外觅地躲藏,非被那四人发觉不可,正没计较处,赵明拉着他的手掌,缩到了里洞。那山洞越是向里,越是狭窄,但竟然甚深,进得一丈有余,便是一个转折,忽听得洞外一人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无忌听这说话的声音好熟,正是四师叔张松溪的话声,甫惊喜间,又听得另一人道:“七弟的标记指向此处,说不定曾到过这个山洞。”那却是六侠殷利亨的语音。张无忌正要出声招呼,赵明伸过手来,按住了他的口,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跟我住在这里,给他们见了,多不好意思。”无忌一想不错,自己和赵明虽是光明磊落,不欺暗室,但一对少年男女,同宿在这山洞之中,给众师叔伯见了,他们怎信得过自己绝无苟且之事?何况赵明乃是元室的郡主,曾将张松溪、殷利亨等都擒在万法寺中,颇加折辱,此时仇人相见,极是不便,暗想:“我还是待张四叔等出洞后,和赵姑娘再分手,再单身赶去厮见,以免尴尬。”
只听得俞莲舟的声音说道:“咦,这里有烧过松柴的痕迹,嗯,还有獐子的毛皮血渍。”另一人道:“我一直心中怔忡不定,但愿七弟平安无事才好。”那是宋远桥的声音。无忌听得宋俞张殷四位师叔伯一齐出马,前来找寻莫声谷,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莫声谷遇上了强敌,心下也有些挂虑。听张松溪笑道:“大师哥爱护七弟,还道他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师弟,其实近年莫七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遇上强敌,七弟一人也必对付得了。”殷利亨道:“我倒不是担心七弟,反而担心无忌这孩子不知身在何处。他现下是明教教主,树大招风,不少人要算计于他。他武功虽高,可惜为人太过忠厚,不知江湖上风波险恶,只怕堕入奸人的术中。”无忌听了,心下好生感动,暗想众位师叔伯待我恩情深重,真不知如何报答。赵明凑嘴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堕入我的术中,你可知道么?”
只听得宋远桥道:“七弟到北路寻觅无忌,似乎已找得了什么线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中匆匆留下的八个字,却叫人猜想不透。”张松溪道:“『门户有变,亟须清理。』咱们武当门下,难道还会出什么败类不成?莫非无忌这孩子——”他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声音之中,暗藏深忧。殷利亨道:“无忌这孩子决不会做什么败坏门户之事,那是我信得过的。”张松溪道:“我只是怕赵明这妖女太过厉害,无忌少年人血气方刚,惑于美色,莫要像他爹爹一般,闹得身败名裂——”四个人不再言语,都是长叹一声。
接着听得火石打火之声,松柴毕剥声响,生起火来。那火光映到后洞,虽是经了一层转折,无忌仍可隐约见到赵明的脸色,只见她似怨似怒,想是听了张松溪的言语,甚是气恼。无忌心中却是惕然而惊,寻思:“张四叔的话倒也有理。我妈妈并没做什么坏事,已累得我爹爹如此,这赵姑娘杀我表妹、辱我太师父及众师伯叔,如何是我妈妈之比?”想到此处,一颗心怦怦而跳,暗想:“若被他们发见我和赵姑娘在此,那我便倾黄河之水,也是洗不清了。”只听得宋远桥忽然颤声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疑窦,不便出口。若是说将出来,不免对不起咱们死了的五弟。”张松溪缓缓的道:“大哥是否担心无忌会对七弟忽下毒手?”宋远桥不答。无忌虽不见他的身形,猜想他定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只听得张松溪道:“无忌这孩儿本性忠厚,按理说是决计不会。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是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加上赵明那奸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心心叵测,世事难于逆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殷利亨道:“大哥,四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么?七弟未必会遇上什么凶险。”宋远桥道:“可是我见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可真令人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俞莲舟道:“这件事确也有些费解,咱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说到这个“人”字,蓦地住口,下面这个“亡”字硬生生的忍口不言。无忌听说莫声谷抛下了师传长剑,而四位师伯叔更有疑己之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苦,突然之间,内洞中传出一股浓烈的香气,香气之中,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曾有野兽住过。他生怕被宋远桥等知觉,连大气也不敢透,拉着赵明之手,轻轻再向内洞,为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声,大师伯们立时知觉。”左手直挥而下,连点他胸腹间五处要穴,随即扣住他的手腕。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人竟是气绝已久。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约约之间,竟觉这死尸便是七师叔莫声谷。无忌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被宋远桥等人发见,抱着那尸体向外走了几步。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是莫声谷是谁?但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双目未闭,越显得怕人。无忌悲愤交集,一时间竟自呆了。
他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等已听到声音。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无忌暗暗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身,藏身此处,这杀叔的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想起莫声谷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此刻见他惨遭丧命,心下又是万分悲痛,霎时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想到宋远桥等进来之时,如何为自己洗刷。
赵明的心思却比他转得更快,纵身而出,舞动长剑,直闯了出去,刷刷刷刷四剑,俱是峨嵋派拚命的招数,分向四侠刺去。四侠举剑一挡,赵明早已闯出洞口,飞身上了马背,反手剑格开张松溪刺来的一剑,伸足在马腹上一踢,那马吃痛,疾驰而去。赵明方庆脱险,突然背上一痛,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却是吃了俞莲舟一招飞掌。她伏在马鞍之上,神智已然迷糊,须知俞莲舟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掌须未打实,却已令她身受重伤。只听得武当四侠展开轻功,自后急追而来。赵明心下只想:“我逃得越远,他越能出洞脱身。否则这不白之冤,如何能够洗脱?好在四人都追了出来,没人想到洞中尚有别人。”耳听得四人越追越近,她伸剑在马背臀上一刺,那马吃痛,四蹄如飞,直窜了出去。
无忌见赵明闯出,一怔之间,方才明白她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好救自己脱身,当下抱着莫声谷的尸身,奔出洞来。耳听得赵明与武当四侠是向东而去,于是向西疾行。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块大岩后将尸身藏好,再回到大路之旁,纵上一株大树,良久良久,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想到莫声谷惨死,又是泪流难止,心想:“我武当派直是多难如此,不知杀害七师叔的凶手却是何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三骑马自东南向北而来,雪光反映之下,看到宋远桥和俞莲舟各乘一马,殷利亨和张松溪两人共骑。只听得俞莲舟道:“今日才报了万法寺被囚之辱,出了胸口恶气。只是她竟也躲在这山洞之中,世事奇幻,出人意表。”殷利亨道:“四哥,你猜她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洞里干什么?”张松溪道:“那就难猜了。杀了妖女,没有什么,只有找到了七弟,咱们才真的高兴。”四个人渐行渐远,以后的话便听不见了。
无忌待宋远桥等四人去远,忙纵下树来,循马蹄在雪中留下的印痕,向东追去,心下说不出的焦急难受,暗想:“她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