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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
晋州城内,平静而又不失繁华。街道的石板被雨水滋润,走过的人停驻在一座建筑物前。此楼雅得出奇,从正门望去,较气势恢宏的殿堂毫不逊色,门楣上“天锦阁”三个字乃出自当今丞相之手,作为江南首富司马世家的北方分堂,它坐稳了酒楼的头把交椅。
伙计迎上前来:“这位客官,请问……”
那人挥手扔出块牌子,沉声道:“带路。”
伙计定睛看方发现竟是阁内天字号暖间的门牌。天锦阁有为个别出得起价钱的爷常年租用的暖间,天字号的级别最高,虽天天有人打理,但从未听说租出过。眼前这个人一袭青衫,腰佩长剑,面目英俊,举手投足皆是武林大家风范,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伙计躬身道:“客官请随我来。”他伸手欲接客人手中的伞,那人拒绝,拿在手中走进阁。伙计走到掌柜前,道:“天字号客人到。”掌柜点头表示知道。
雨伞的水滴从楼梯一直延伸到走廊,停在尽头的房门前,那人拿出一碇银子,“你下去吧。”
他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低低的声音:“门没锁。”
“吱呀”门被推开,他闪身进去,小心关好。屋内清新素洁,虽件件物品价格不菲但却不给人堆砌雕琢之感。窗户敞开,雨飘湿了桌上的书纸,瓶中的杏枝凋零将尽,一地残香。帐幔挽到一边,床上的人靠在垫枕上,隐约的容颜如象牙一般白皙动人。
手刚碰到窗棂就被制止:“不要关,我想听听。”过于急促令他咳个不停,他收回手,赶到他身边,双手抵住背心,许久,咳声缓和。他收掌,将虚弱的身体揽在怀里,“都怪我没办法保护你。”
他柔顺地偎依在他怀里:“是我自已要跟着你,我会照顾好自已,你不要担心。”
“比武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你一定没有问题有,等你打败其它人,娶了虞姑娘,当上天机门的掌门,你就可以像虞前辈一样,为武林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个时候,你要是经过杏花林,想起我,就告诉林子里的鸟儿,我一定来见你,不管多远,只要……只要你还想起我……”
“云儿——不要说了……”他搂紧他,那么柔弱的人,流着眼泪微笑着跟他告别,叫他如何舍得下。
昭云捂住嘴唇,红色的浓稠从指缝间流出来。
他脸色发白,昭云不敢看他,半晌道:“这……没有什么,练武的人……”
他攫住他欲逃避的身体,从他衣袖里扯出数片血染的帕子,“这些又怎么解释?”
昭云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我……我……”
他“腾”地站起来,“师父答应过给你治伤,他没有吗?”
昭云身体微微颤抖,他厉声道:“你快说!”
“玄清,我没关系的——你不要管,杏花林各种奇门药术,一定有办法……”
“有办法你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沐玄清大吼,心疼地将他的身体揽住,“你这个傻瓜。”
“我不要你为难,可我不能答应他的条件,不再见你我会死……唔——”
胶着的双唇间,沐玄清尝到了他嘴里微腥的血味和那诱人的杏花香,揉和在一起竟是如此的甘甜,昭云,他的云儿,有着七巧玲珑心,却从不为自已打算,这样的云儿,为何江湖容不下他?
“明天我就去向师父辞行。”
怀中人身体一僵。
“什么天机门,什么武林大侠,都让他见鬼去。我和你回杏花林,永生永世再也不分开。”他抬起那张因布满泪水而愈显得楚楚动人的脸,“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对不起,我现在才醒悟过来,让你受苦了。”
“不苦……”拼命摇头,“有你在什么都不苦。”
他吻着涌现的泪水,“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
一声冷哼打破了室内的气氛,房门被摔开,不怒而威,正气凛然。
沐玄清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走到那人身前:“师父——”
“啪”响亮地回荡,沐玄清被扇得踉跄几步,仍笔挺地站着。
“孽徒,还不给我回去!”
不必回首,他也知道昭云在咬紧牙关硬撑着,他不能让他再流泪了。
他抬头:“弟子心意已定,请师父成全。”
“你——你真要为这个妖孽,放弃你的前程吗?”痛心疾首,这个徒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为人耿直了些,但本性淳良,他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让他继承衣钵。怎么去了一趟江南,就让个……祸害迷住了心窍?
双膝跪下,“求师父成全!”
“你可知道琴儿正气得病倒在庆上?你怎么对得起他?”
“师妹深情,弟子心领,但弟子与云儿两心相许,至死不渝,来世弟子结草衔环,报答师门大恩。”
“清儿呀清儿,你叫为师说什么好?为师以前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杏花林主——”
“师父!”沐玄清截断他的话,站起身将昭云揽到身边,“弟子只相信自已亲眼所见。”他执起昭云的手,“弟子心里只有云儿一个,为了他,弟子愿放弃一切。”他深深的凝视,稳定了那双眼睛的不安。
“清儿,难道你没有意识到,除了武林正道,全天下都会唾弃你的违背伦常,自古阴阳相和,两个男子如何厮守一生?”
“弟子不怕!”他坚定而毫不犹豫,“纵使与全天下为敌,我还是要云儿。”
许久。
“罢了——随你吧。”仿佛一下子苍老很多的背影,沐玄清跟上,昭云拉住他,他道:“我只是送师父出去。”
他抓过墙角的雨伞,帮他关上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他们一起回到那片杏花林,他弹琴,他舞剑,相守一生。
昭云的眼神随着他,门缓缓关上,柔和的神情一直没变。
他撑起伞,站在天锦阁前:“师父,外面下着雨,你用这把伞吧。”
没有停顿。他追过去,还是送师父回去吧。十多年,师父待他如亲生儿子,纵使他离开天机门,离开江湖,也割不断浓浓亲情。
每一个地方,都有他随师父东奔西走的身影,东街有条黄狗,十分凶猛,他记得那次在街上,那条黄狗突然冲出来,他吓得没动,是师父出现抱走他,后来师父又收他为徒。
师父放慢了脚步,“清儿,你二十又三了吧。”
“是。”
“再过三个月,就快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的师徒之情,就此结束。
沐玄清哽咽道:“弟子永世不忘师父大恩。”
“清儿呀,我天机门创派百余年,经多位先辈苦心经营,才有些成就,却不料你竟会——真是让为师痛心呀!”
沐玄清几要跪下,师父扶住他,“我不是责怪你,这也是天机门的劫数。他……他的伤严重吗?”
“弟子打算带云儿回杏花林,看是否有办法……”
师父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这是本门最高心法,本来我是想在你与琴儿完婚之日交给你……你拿去用吧。”
沐玄清欣喜欲狂,“多谢师父。”他小心翼翼地接过。
“不过你要答应为师,切不可让杏花林为祸江湖。”
“弟子谨记。”有了这本心法,云儿一定有救了。
——“谁?!”
沐玄清急忙看身后,忽感身体钝痛,低头,一柄利剑从他身体里长出一截。
鲜血从剑尖滴下,在石板上溅起晕红的小花。
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喉节上下滚动,发不出一点声音。
“要是让你败坏天机门声誉,不如让为师亲手杀了你。”
师父……
“你放心,那个妖孽为师也会尽快送他上路的。”
云儿……
“清儿,别怪为师。”
身体冰冷,倒在水洼里,鲜血汇成小溪,在石缝间流淌。
不相信,死不瞑目。
凝脂白玉般的手,抹过眼睑,阖上的双目,让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愧为天机门的掌门,北武林的领袖。连杀自已的徒儿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外如是。
拾起被扔在一旁无不理睬的伞,纯色的伞面溅上了几滴血迹,鲜艳如梅,娇美欲滴。
路上行人欲断魂
剑气如霜,白衣人反手一剑,数道青芒划过雨幕,令人有一种世间万物皆静止的感觉。清冷的双目扫过倒在地上发不出声音的刺客,无名无路,剑法却绝不是宵小之达到的境界,何方神圣?
“不想死就报上名字。”
抿紧的双唇如冰岩一般毫无温度地吐出几个安,一身剑气凭地骤涨几分,身后数个黑衣人面色惨白,相互对视一眼,横竖是个死字,咬咬牙,又提剑冲杀过来。
白衣人静立不动,待他们冲到周围,突一个“旱地拔葱”如柳燕一般直飞上空,黑衣人随即追上,空中数道人影,白衣人如游龙入海,轻逸地游走于数人之间。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何贵干。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掏出一件物什,吹出尖锐的竹哨声。
难道还有援兵不成?
白衣人目光骤冷,剑势突然凌厉起来,黑衣人本已不敌,此时更加无法抵挡,惨声连连,血肉横飞。
“呵呵呵……人道柳剑山庄的南和公子剑术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衣人顺声望去,只见离打斗地几米远的地方一位锦衣玉带的人斜倚在雕玉镶金的卧榻上。在他脚下,一个脖子上戳个大窟窿的黑衣死尸倒在那里,被他当作踏足的阶凳。
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诡异。
被鲜血浸染的修罗场,在锦衣人的眼中好似是琼林宴,百花园,他喝着葡萄美酒,鲜艳得犹如柳南和剑尖上的血迹,熏风人欲醉。
柳南和肯定,当他与黑衣人的打斗结束前,这里方圆十里内没有一个人。
可是,眼前这个人如何在一眨眼的功夫从石头里蹦出来?
柳南和道:“阁下从何而来?”
锦衣人眨眨眼,道:“柳剑山庄。”
柳南和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所为何事?”
锦衣人道:“受人之托请公子走一趟。”
柳南和道:“去哪?”
锦衣人双手一摊:“无可奉告。”
柳南和道:“恕在下不能从命。”
锦衣人摸摸鼻了:“我就知道,他只会给我出难题。”他懒洋洋地站起来,“看来,我只有用另一种办法请柳公子了。”
柳南和握紧剑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