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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四娘道:“所以你认为逍遥侯本来也不是侏儒,就因为练成了这种功夫,才缩小了
的。”
萧十一郎道:“嗯。”
风四娘道,“可是他跌人绝谷,受了重伤,功大就散了,所以他的人又放大了。”
这种事听起来实在很荒谬,很可笑。
萧十一郎却没有笑,他看见过更荒谬的事,这世界本就是无奇不有的。
风四娘本来是想笑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笑不出了。
“难道你真的认为那瞎予就是逍遥侯。”
“很可能。”
“你凭哪点认为很可能?”
萧十一郎道,“除了逍遥侯外,那瞎子可算是我生平仅见的高手,他不但出手奇诡,而
且手臂竟能随意扭曲。”
风四娘也看见了,那瞎子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软的,连关节都没有。
萧十一郎道:“据说这种功大叫‘瑜咖”。”
风四娘道:“瑜咖!”
萧十一郎道:“这两个字是天竺语。”
风四娘道:“那瞎子练的是天竺武功?”
萧十一郎道:“至少瑜咖是天竺武功,那‘九转还童、无相神功’据说也是从天竺传
来,两种武功本就很接近。”
风四娘道,“还有呢?”
萧十一郎道:“那瞎子面目浮肿,眼珠眼白都变成黄色,很可能就因为在杀人崖的沼泽
中,饥不择食,误食了一种叫‘金柯萝’的毒草。”
柯萝是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灌木,枯黄了的柯萝,是藏人最普遍的黄色染料,黄教喇嘛
的袈裟,就是用柯萝染黄的。
金柯萝却有剧毒,是种罕见的毒草。
风四娘道:“吃了金柯萝的入,就一定会变成那样子?”
萧十一郎道:“不死就会变成那样子。”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事好像比以前多得多了。”
萧十一郎勉强笑了笑,道:“这两年来我看了不少书。”
风四娘叹道:“江湖中的人,一定想不到这两年来你还有功夫看书。”
萧十一郎道:“这两年来,我的武功也确实进步了些。”
风四娘道:“那瞎干好像也这么样说过。”萧十一郎道:“两年前他若没有跟我交过
手,又怎知我的武功深浅?”他眼睛发着光,又道:“最重要一点是,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
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无论他是不是瞎子都一样。”
风四娘道:“除了逍遥侯外,也绝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冰冰的秘密。”
萧十一郎没有再说话,也不愿再说,这件事看来已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明显。
风四娘的手心已凉了,眼睛里也有了恐惧之色,喃喃道,“莫非那个养狗的人就是
他?”
“养狗的人?”萧十一郎当然听不懂这句话,能听得懂这句话的人并个多。
风四娘也知道他不懂:“养狗的人,就是天宗的宗主。”
萧十一郎道:“你也知道天宗?”
风四娘笑了笑,道:“我看的书虽不多:知道的事却不少。”
她的笑又恢复了自然,眼睛又亮了,因为她刚喝了三大杯酒。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但是她假如想忘记一些事,就总
是会在最不该喝酒的时候喝酒,而且喝得又快又多。
“我不但知道天宗,还知道夭宗的宗主养了条小狗。”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杜吟。”
“杜吟是什么人?”
“杜吟就是带我到八仙船去的人。”“八仙船?”
萧十一郎居然好像没有听见过这三个字。
风四娘看着他,道:“难道你不知道八仙船?”
萧十一郎道:“不知道。”
风四娘道:“你也没有到八仙船去过?”
莆十一郎道:“没有。”
风四娘怔住。
她知道萧十一郎若说不知道一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想不通萧十一郎怎么
会不知道。
“你还记不记得他们要在一条船上请你喝酒?”
萧十一郎当然记得。
风四娘道:“那条船就是八仙船。”
萧十一郎总算明白了:“可是我并没有到他们那条船上去。”
风四娘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来带路的人,忽然又不肯带我去了。”
风四娘更不懂:“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出为他怕我被人暗算,他不想看着我死在
他面前。”
风四娘道:“他是谁?”
萧十一郎道:“就是那个送信去的少年。”
风四娘道:“萧十二郎?”
萧十一郎点点头。
风四娘又笑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萧十二郎若是看着萧十一郎死在自己面
前,心里总是不会好受的。”她微笑着又道:“何况,若连萧十二郎也不帮萧十一郎的忙,
还有谁肯帮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苦笑道:“但我却连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跟一个叫萧十二郎的人交了朋
友。”
风四娘道:“他不肯带你到八仙船去,却带你到哪里去了?”
萧十一郎道:“带我去找到一个人。”
风四娘道:“冰冰?”
——当然是冰冰。
——若不是为了救冰冰,纵然明知一到了八仙船就必死无疑,萧十一郎也要去闯一闯
的。《——萧十二郎就算己决心不肯带他去,他也会自己找去。
标题
古龙《萧十一郎》
第五十二章 死亡游戏
——他绝不是那种可以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可是为了冰冰,情况就不同了。
冰冰低下了头,沈壁君也低下了头,风四娘举杯,萧十一郎也举起了酒杯。
酒杯却是空的。
两个人的酒杯都是空的,他们居然不知道。
在这片刻中,他们之间的情绪忽然又变得很微妙。
这次第一个开口的又是风四娘,她间冰冰:“那天你怎么会忽然不见了的?”
“我本来不能喝酒,回去时好像就有点醉,想喝杯茶解酒……”谁知道一杯茶喝下去,
她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晕倒。
在茶里下药的是轩辕三成,带走冰冰的却是轩辕三缺。
他们将冰冰送给鲨王。
可是鱼吃人并不吃人,对冰冰居然很客气一他心里好像在打别的主意。
“他好像想利用我要挟萧……萧大哥做一件事。”冰冰低着头:“所以只不过把我软禁
了起来,并没有对我无礼。”
“他软禁我的地方,萧十二郎当然知道。”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带萧大哥来找我。”
冰冰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萧大哥”这三个字却说得很响。
沈壁君偏偏好像没有听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不到鲨王居然会有这么样一个徒弟。”她又叹了口气,
慢慢接道:“他实在不能算是个好徒弟,却不知是不是个好朋友?”
萧十一郎苦笑。
明明应该是一句赞美的话,到了风四娘嘴里,就会变得又酸又辣。
明明是一句骂人的活,若从她嘴里骂出来,挨骂的人往往反而会觉得很舒服。
——像风四娘这么样一个女人,你能不能忘得了她?
那一夜的痛苦和甜蜜,现在却似已变成了梦境,甚至比梦境还虚幻遥远。
可是风四娘明明就坐在他面前。
萧十一郎又举杯,杯中已有酒。
风四娘的眼睛更亮,忽然又道:“你虽然没有去过八仙船,我却去过。”
萧十一郎道:“你见到了鲨王?”
风四娘道:“我见到了他,他却没有看见我。”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死人是看不见别人的。”
萧十一郎动容道:“鲨王已死了?”
风四娘道:“不但鲨王死了,请帖上有名字的人,除了花如王外,已全都死了。”
萧十一郎道:“是谁杀了他们?”
风四娘道:“本来应该是你。”
萧十一即道:“是我?”
风四娘道:“至少别人都会认为是你。”
萧十一郎苦笑。
风四娘遭:“杀他们的,是把快刀,而且只用了一刀。”
萧十一郎苦笑道:“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能一刀杀了鲨王鱼吃人?”
风四娘道:“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能一刀杀了轩辕三成?”
萧十一郎道:“你想不出?”
风四娘摇摇头,道:“你想得出?”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何必去想,这种事我遇见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风四娘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怜借。
可是她只看了一眼,就举起酒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没有去看沈壁君。
——沈壁君是不是也在看着他?
——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受了冤屈,她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萧十一郎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会来这里的?”
风四娘道:“为了一个约会。”
萧十一郎道:“谁的约会?”
风四娘道:“别人的约会。”
萧十一郎道,“别人是谁?”
风四娘道,“养狗的人。”
萧十一郎道:“约会总是两个人的。”
风四娘道:“嗯。”
萧十一郎道:“还有一个‘别人’是谁?”
风四娘又喝了杯酒,才一个字一个字他说道:“连城壁。”
萧十一郎却一个字都不说了。
无论连城壁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十一郎对他心里总是有些愧疚。
一种无可奈何,无法弥补的愧疚。
这是谁的错?
看见他深藏在眼睛里的痛苦,风四娘立刻又问道:“你猜他们约会的地方在哪里?”
萧十一郎摇摇头。
风四娘道:“就在这里。”
萧十一郎道:“就在这水月楼?”
风四娘道:“月圆之夜,水且楼。”
月已圆了。
圆月就在窗外,萧十一郎抬起头,又垂下,仿佛不敢去看这一轮圆月。
他没有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