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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二人用计除了徐海,是大有功之人,这日就着王翠翘二人侑酒。胡公开怀畅饮,饮得大醉,遂戏将王翠翘搂抱怀中为
乱。这日便满座喧哗,不成规矩。次日胡公酒醒,甚是懊侮,遂把王翠翘指与帐下一个军官配他。那军官叩头谢恩,领
了王翠翘到于船上。王翠翘再三叹息道:“自恨平生命薄,堕落烟花,又被徐海掳去。徐海虽是贼人,他却以心腹待我,
未曾有失。我为国家,只得用计骗了他,是我负徐海,不是徐海有负于我也。我既负了徐海,今日岂能复做军官之妻子
乎?”说罢,便投入水中而死。军官来禀了胡公,胡公不胜叹息,遂把绿珠另配了一人。
再说那徐海部下倭酋辛五郎,见徐海已死,遂率领余党,乘舟逃到烈港。胡公差一支兵急去邀截,俘斩三百余人。
辛五郎正要投海而死,被官兵一挠钩搭住,绑缚了来。胡公命与叶麻、陈东等同囚到京师,献俘告庙,碎剉其尸枭示。
叛臣逆贼,到此一场春梦,又何苦而为之乎!果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话说胡公用计诛了徐海这一伙逆贼,恐形迹彰露,变了王直之心,遂将王汝贤等极其抚视,如同嫡亲儿子一般,对
叶宗满的兄弟都厚加礼遇,时常与彼同榻而寝,使彼无一毫疑忌之心。又时时对将吏道:“王直与徐海不同,他从来不
曾侵我边疆,原非反贼。但是他倔强,不一来见我,若来见我,我定有以全之也。”王直闻得此言,说胡公是个条直爽
快之人,可以欺瞒,不若乘机渡海,以全亲属。况且徐海败没之事,王直尚然不知,便道:“我若去见他时,他待得我
好便罢,若待得我不好,或不肯全我亲属,我仍旧与徐海为犄角之势,自有救援,怕他怎的!”遂放大了胆,决意渡海
而来。先遣前番来的生员蒋洲回来报了信息。胡公大喜。王直遂着王滶、叶宗满等统领大小海船,锐卒千余,蜂拥而来,
执无印表文,诈称丰洲王入贡。先把海船泊于岑港,据形胜之地。四围分布已定,王直与谢和、方廷助这一班儿多年作
恶之人慷慨登舟,洒酒誓众道:“我昔年泊船烈港之战,被俞大猷领一支兵来围我,幸以火箭突围而走,如今泊船在此,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须要谨守提防,休的挫了锐气。”吩咐已毕,众倭酋喏喏连声。胡公晓得俞大猷曾与他有烈
港之战,恐生不测,便预先把俞大猷这支兵调到金山去了,遂命总兵卢镗代其任。那卢总兵旧曾与王滶同在舟山饮酒,
抚循倭酋,极其体恤,众倭酋都与之相好。所以王直坦然不疑,只是日聚众倭酋,磨刀备剑,砍伐竹木,为开市之计,
且索母亲、妻子,要求官爵做指挥而已。胡公心中已有定算,便一概应允,仍上疏以安其心。朝廷已知王直为釜中游鱼,
智力俱非胡宗宪之敌,遂降下诏书道:王直既称投顺,却挟倭同来,以市买为词。胡宗宪可相机设谋擒剿,不许疏虞。
致堕贼计。
胡公奉了这纸诏书,却暗暗藏过,不露一毫踪影,遂到宁波地方,亲自与之对敌。秘密调遣兵将,遂着参将戚继光、
张四维等统领一班能征惯战之将,保靖、河朔、永保等处之兵,四面远远埋伏。凡水陆要害之处,星罗棋布,刀枪戈戟,
成林布列,围得水泄不通,鸦鸟难飞。方着夏正等数人到于王直营中,以死说他道:“你要保全家属,开市求官,这是
极大之事,难道不到辕门去亲自纳款投降,可有安坐而得的道理么?俗语道‘脱了裤儿放屁’,怎生得有如此自在之事?
若是带甲陈兵在此,说道,‘我来纳款’,谁人肯信?今你有大兵千余在此,你到辕门去参见,总督胡爷敢留得你住么?
况且死生有命,命里该死,战也要死,降也要死,总之一样都是死,若死于战,不如还死于降。降还有可生之机,不如
降的为妙!”王直听了此言,甚是不悦。
不说这边夏正说他投降,且说胡公好计,因王滶、叶宗满来见,便与他一同卧起,极其相好。遂假以众将官请战的
书,共有十余篇之多,都放在案上,故意隐隐露将出来与王滶看。王滶暗暗看了,甚是吃惊。一日晚间,胡公假装大醉
睡去,梦中说话道:“我要活你,所以止住他们,不许他们擅自进兵。你若再不来见我,休得怨我也。”说罢,含含糊
糊,大吐满牀。王滶与叶宗满都一齐听得,恐怕胡公发兵进剿,遂悄悄写了一封密书,暗暗付与王直。王直终是疑心,
不肯前来。胡公又叫他的儿子王澄啮指血写书与他父亲道:军门数年恩养我辈,惟愿汝一见,使军门有辞于朝廷,即许
眷属相聚。汝来,军门决不留汝;藉令不来,能保必胜乎?空害一家人耳。男澄顿首百拜啮血书。
胡公又叫邵岳辅、童华等往来游说。王直心中只是狐疑,不肯前来。胡公见王直执恋岑港,已逾五十日,察其神情,
终是观望,未肯来见,只得开关扬帆,一面分调军兵,四围进兵。王直细细叫人探视,见四面官兵围得铁桶一般,插翅
难飞,又知徐海、陈东俱已败没,孤立无倚,只得来见。因叹息道:“昔汉高祖见项羽鸿门,怎当得王者不死?纵使胡
公骗我,我自有天命,他怎奈何得我!”遂差酋长来传说道:“兵不可一日无将,部兵无统,要得王滶来营中管领。”
胡公秘密计议道:“海上诸贼,只有王直狡猾多智,习于兵战,且得众倭酋之心,最为难制,其余都如鼠子一般,不足
为虑,以一犬易一虎,有何不可?”遂遣王滶起身。胡公又极其礼待,称赞他许多好处,杯酒饯行。又赠以许多金银彩
币宝物之类,王滶甚是感激。到于岑港,遂将胡公腹心相待之意说了一遍。王直放心,遂将部落交付与王滶,自己轻身
而来见,时嘉靖三十六年十一月也。胡公一见大怒,便将王直绑缚,拿付按察司狱中,遂同巡按周斯盛并三司各官定罪
道:王直始以射利之心,违明禁而下海,继忘中华之义,入番国以为奸。勾引倭夷,比年攻劫,海宇震动,东南绎骚。
虽称悔祸以来归,仍欲挟倭以求市。上有干乎国禁,下贻毒于生灵,恶贯滔天,神人共怒,问拟斩罪,犹有余辜!
这一本奏上,不日倒下圣旨,将王直斩首,枭示海滨,妻子给功臣之家为奴,王汝贤、叶宗满等俱从末减,边远充
军。可怜倔强海贼,终作无头之鬼,亦何苦而为此乎?正是:从前作过事,今日一齐来。
话说胡公枭了海贼王直之头,那些海上余贼,闻知这个消息,惊得魂不附体。果然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
都一齐乱窜起来,纷纷逃走性命,奔聚于山谷之间。胡公亲督官兵,四下里搜剿,不上一年,杀得个干净,荡平了沿海
数十年之患。后来平江西的袁三,平福建的山寇,平广西的张琏,所到之处,如汤浇雪一般,立刻成功。只因功高权重,
人人嫉妒,蒙吏议拿进京师,削了籍,死于狱中,人人叹息。后来万历爷二十一年间,兵科给事朱凤翔慨叹道:“于忠
肃之功,功在社稷,子孙虽爵之侯伯,亦未为过。胡宗宪之功,功在东南,子孙亦宜优恤。”遂将于忠肃同胡宗宪奏上
一本,其中论胡宗宪道:嘉靖时奸民外比,岛夷内讧,东南盖岌岌也。先臣少保胡宗宪,以监察御史出而定乱,使数省
生灵获免涂炭,其功亦岂寻常耶!他如平袁三于江西,平山寇于福建,平张琏于广西,皆其余事勿论。时当王直桀骛,
诸酋各拥数万,分道抄掠,督、抚、总兵皆以偾事论罪,朝廷悬万金伯爵之赏,向微宗宪悉力荡平,则堤防不固,势且
滔天。今黄童野叟,谓国家财赋,仰给东南,而东南之安堵无恙,七省之转输不绝,九重之南顾无忧者,则宗宪之功,
不可诬也。
宗宪虽视于谦少逊,然以驾驭风霆之才,吞吐沧溟之气,揽英雄,广间谍,训技击,习水战,凡诸备御,罔不周至,
故能铲数十年盘结之倭,拯六七省焚劫之难。历阵大战以百十计,捕获俘斩以千万计,此其功岂易易者!若乃高踞谩骂,
挥掷千金,以啰一世之俊杰;折节贵人,调和中外,以期灭虏而朝食 。此正良工茹荼,心知其苦,口不能言者,而竟以
此诖吏议。吁!
亦可悲矣!盖于谦之功,功在宗社;宗宪之功,功在东南。于谦之品,白玉无瑕;宗宪之品,瑕瑜不掩。然视之猥
琐龌龊,以金缯为上策,一切苟且冀幸者,相去径庭。临事而思御侮之臣,安得起若人于九原而底定之也!肃皇帝曰:
“朕若罪宗宪,后日谁与国家任事!”庄皇帝复其原官赐祭,迨我皇上,又全与祭葬,是宗宪之勤劳,皇祖知之,皇考
知之,皇上亦知之矣。宗宪遭酷吏残破之后,庐舍丘墟,子孙孱弱,吴越士民谈及于此,每扼腕而不平。伏望将胡宗宪
功次仍加优叙,补以谥荫,此亦激劝人心之一机也。
朝廷降下旨意,授胡宗宪后裔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今杭州吴山下忠庆巷内建有“报功祠”,亦不朽之香火也。当
日山阴才子徐文长先生有诗为证:量兼沧海涵诸岛,身作长城障一方。
讵止芳名流简策,还将伟绩着旗常。
今将要紧海防开列于后:倭奴入寇,随风所之。东北风猛,则由萨摩或五岛至大小琉球;而仍视风之变,北多则犯
广东,东多则犯福建。彭湖岛分船,或之泉州等处,或之梅花所、长乐县等处。若正东风猛,则必从五岛,历天堂官渡
水而视风之便,东北多则至乌沙门分(舟宗),或过韭山海闸门而犯温州,或由舟山之南而犯定海,经大猫洋入金塘蛟
门。犯象山奉化,由东西厨北湖头渡。犯昌国,入石浦明。犯台州,入桃渚、海门、松门诸港。正东风多,则至李西岙
下陈钱分(舟宗),或由洋山之南而犯临观,过渔阳山、两头洞三姑山入柽浦则犯绍兴之临山、三山,过霍山洋五岛,
列表平石则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