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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怎么办?物理老师又碰到了小小的障碍。他心平气和地继续躺着,慢条斯理地往下考虑着。这当中,他甚至还想到了明天的物理课,明天是第一节,不管怎么说,不能误了课,否则就没有职业道德了……
十一
林静来得迟,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这几乎是她往常离开的时间。茶馆里人满为患,好像进入了整个夜晚的高潮,几乎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两个暗淡的人影,不过所有的人几乎都默不作声,除了细弱游丝的古琴,茶馆简直像一座坟场。
“眼镜猫头鹰”迎上来,没有对林静的迟到表示出任何关切和问候。像第一天那样,他带着林静在桌子间游来游去,不过,真叫人失望,他们走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一个空座。
我就坐那儿吧……林静对“寿星老头”那儿抬抬下巴。这个“寿星老头”很好玩,面具是典型的中国风味的长胡子红脸蛋寿星爷,身上却总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有时还打上一个领结,看上去像是约会。不过,他永远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人赴过他的绅士之约。
“寿星老头”诧异地盯着林静,林静对他点点头,点得脸上的“米老鼠”胡须直晃:可以坐吗?没位子了。
你都坐下来了,还问,又说没位子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是说你其实不乐意我坐下来?
老头儿没吱声。
嗯,您是这儿的老主顾了吧。
你是在提醒我,我有多老了……也没错,这里面我是最老了,老得都不合适出来喝茶了,你不知道,到这儿,我得坐三站路,还得走十分钟……从前,这“俱乐部”离我家可是很近,就是“老猫”不知怎么想起来搬到这儿来……没办法,我只得跟着过来,每天赶那么多的路……
您就这么喜欢“俱乐部”?
习惯了,大家都习惯了,你看那边的那个“公鸡头”、那个烫着鬈发的男人,都是老客人了,我们一起跟过来……你猜不到,老猫的这家“俱乐部”都开了八九年了……
老猫怎么会想起来开这样一个“俱乐部”的?
……听说,她是吃了一个男人的亏,得了非常严重的失眠症,一到夜里就在街头到处乱转,后来,那男人到底还是心疼了,想办法帮她开了个通宵茶馆,一来二去的,口耳相传,就吸引了一批心照不宣的人……“寿星老头”语气平淡,似乎在竭力削弱某种情绪和立场。
你讲的版本跟别人不太一样,不过,你的听起来比较可信……说实话,我还真羡慕老猫,这样多好,又不用睡觉又可以赚钱,我都想跟着她一块儿干呢,真的,哪怕像“眼镜猫头鹰”那样也好啊,给大家伙儿端端盘子……
别装傻了,你真不知道“俱乐部”的情况?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林静把面具调正一点,好让自己的眼睛露出来,正对着“寿星老头”。
你不知道……那我不说了,坚决不说。
子不语暴力乱神?你指的是俱乐部的里“乱”?你不说别人也会说,他们早告诉我了。老猫自己都说过:跟女人聊天,让男人睡觉……不过,那有什么?只要老猫喜欢,又能帮助大家排遣寂寞,我觉得很正常……上次,那边的“老虎”告诉我,她只在凌晨两点以后才做事,而且是她挑人,她看中了,才会带到里面的“洞穴疗室”去,是吗?所以这里的客人才会这么多,他们整夜整夜这么坐着,他们在等待睡眠降临,或者,一个女人的拥抱……嗳,你见过面具后的老猫吗,听说美得很,到底怎么美法?
“寿星老头”真的不再说一句话,他动作僵硬地低下头来喝茶,像一个准备端茶送客的主人。林静只得尴尬地停住嘴。
好吧,那说点别的,说你自己,你这么正经,看来你到这儿来是跟老猫无关了?
……其实,说真话……我倒希望我会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唉,现在这把年纪,不仅我眼里看不见女人,女人眼里也看不见我啦,就像你,刚才,那样大大咧咧地坐到我桌子边,好像我在女人眼里已经失去了性别意义了……
你得接受自然规律……
是啊,自然规律就是这样,我老了,我失去了欲望,同时,我也失去了睡眠……很多年前,那些夜晚,一翻身下来我就呼呼睡着了,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失眠……现在,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啦,对睡眠也无所谓啦,反正怎么着,没了女人和睡梦,夜晚也得过去,还不如到这里坐坐,让大家伙陪着,我也陪着大家伙儿……
“眼镜猫头鹰”过来给林静的壶加了加水。林静忍不住叫住他:老猫呢,我想再点个“粥汤”……
对不起,她累了,在里面休息。“眼镜猫头鹰”慢慢吞吞地说,但林静注意到,他眼镜后面的眼睛异乎寻常地闪了一下。
你说,她是不是刚刚才“乱”过啊,现在正休息着呢?“眼镜猫头鹰”走后,林静忍不住猜测道。
“寿星老头”生气地瞪了瞪林静,同时,闭紧嘴唇不再说话。林静忽然意识到,这个老头,其实也是老猫的追随者之一。
十二
也许只过了五分钟,沉思中的陈克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消防队员那样动作麻利地穿起全套衣服,拿起钥匙就出门了。
速度是为了避免无谓的后悔。但事实上,几乎一走到院子里,走进白花花的月光,陈克就开始后悔了。往哪里走?到哪里找?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暗示,没有任何迹象。林静像空气那样无影无踪了。陈克麻木地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发现,他在沿着平常散步的那条路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小区边上了,一排小门面店在月光下怔怔地睡着,发出没有声音的呼吸。只有那家茶馆,还亮着呢,两盏门灯像一双渴睡的眼。陈克朦朦胧胧地走过去,可能是那双像睡眼一样的灯吸引了他,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听不清的声音在悄悄地提醒他:进去吧,进去看看……
陈克在门口停住,因为他被满眼的面具给吓住了,他觉得自己其实又是在做梦,他是在梦中穿了衣服、拿了钥匙、出了门、下了楼、进了这家茶馆、看见了这么多面具……是的,可以确认的,只有在梦中才会看见这么多面具:带眼镜的猫头鹰、白孔雀、公鸡头、老虎、带眼罩的海盗、大嘴巴的河马……瞧,还有一只米老鼠,那只带红蝴蝶结的米老鼠多可爱呀,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像美妮在看米奇。
陈克确认了梦境的场景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他想:这下,一切就对了。在梦里,人们总是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他放松地走进去,像一个兴致很高的游客走进黑乎乎的电影院。一个露出白皙胳膊的矮个女人迎上来,哦,她的面具是一只老态龙钟的猫。你好,她说,一边迎上来,身姿里释放着说不出的诱惑。
我找一个人……陈克注意到茶馆里很安静,他只得一边把嘴凑上去一边轻轻地说。他闻到一股特别的女人味道,真好闻,从来没闻过!这忽然让陈克有点紧张。他想起一个说法,有一种女人,男人用鼻子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女人?
找人?男的还是女的?老猫呼一口气轻声笑起来,像识破了一个拙劣的谎言。
真的,我在找一个女人……她是我的妻子。陈克也笑起来,说话的语气像在继续撒一个显而易见的谎,共同的谎言似乎成了他与这个女人交流的秘密通道。不用再说别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陈克发现自己兴奋起来,似乎忘了林静带给他的屈辱感和报复欲,哦,不,也许是屈辱感和报复欲使得他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为什么不呢,一个被妻子欺骗的男人?
哦,你真可爱,傻得那么可爱,我都要喜欢上你了……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找到……老猫转过身去,陈克不由自主地跟过去了,梦中的一切就是那么出人意料。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迫切却又自然地想跟着她呢?好了好了,别多想了,这是寻找林静过程中的意外收获,可能是一种偶然,也可能,是必然:当一个丈夫失去了妻子,什么不可能发生呢,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无可指责的……
陈克被带到了一间更为昏暗的房间,他发现,里面的床特别的矮小,一个靠一个,像在梦中常常会看到的那样……
林静终于站了起来。实际上,她几乎一看见陈克就想站起来,只要她站起来,拿掉面具,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秘密”将要就此死亡,意味着陈克将对她所有的行动全都了如指掌。于是,另一个力量不怀好意地拉扯着她,支撑着她,她坚持呆坐着,像“寿星老头”那样木木地看着陈克一步步跟着“老猫”,消失在里间的门后。
时间忽然过得很慢,林静意识到自己在出汗,她盯着吧台旁的“眼镜猫头鹰”想:八分钟之内,如果他给客人添茶,我就站起来;如果他站着不动,我也坚决坐着不动。
“眼镜猫头鹰”像木桩一样地靠着吧台,没精打采地东张西望。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六分钟,“眼镜猫头鹰”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抹起吧台。
抹桌子也算。林静终于站了起来。
她没有跟“寿星老头”道别,对“眼镜猫头鹰”跟过来的询问也置之不理,她径直向内间走去。
“眼镜猫头鹰”终于拦到前面:对不起。
我困了,老猫说过,谁要是困了就可以进去休息。林静伸出手去,像拨开树枝那样的推开了“眼镜猫头鹰”。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眼镜猫头鹰”忽然非常颓丧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里面的运动已经结束。陈克趴在床上,发出孩子般甜美轻微的呼噜。老猫背对着门,正在穿衣服。
我听猫头鹰说你要跟我聊天?过一会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