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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一骨碌爬起来,“杖毙”两个字震得我耳朵轰隆作响。
胤祯第三次把我按到枕头上,一脸的无辜:“我去只是另叫了一个太医来瞧你,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心乱如麻,恨恨的看了胤祯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是吗?我怎么看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新鲜着呢?”
八阿哥一听说我生病,立刻就打发人来回德妃要接我出去。德妃的意思也是叫我出去养病。我猜她对自己三个儿子大闹太医院的事儿也有风闻,巴不得马上把我这个麻烦精打发走。既然两相情愿,我当下就欢天喜地收拾包袱,准备打道回府。
终于不用把本小姐的花样年华埋没在青灯古佛旁了,我乐开了花。可惜我还没笑完,四阿哥就来和我“话别”。一见他,我就想起“杖毙”,身上机伶伶起了一层栗子。我可没想到我的命还这样金贵,顶别人好几条,也不知道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但是无论怎样,做人要有长远打算,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以备不时之需,当下我收敛起喜色,更努力压下心头的一点慌张,做出一副依依惜别的表情。
四阿哥现在也不吃我这一套了,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用装了,门外头就听见你的声音,就差唱起来了。”我估摸着要能赶紧淌几滴泪儿,效果会比较真实,挤了一阵,什么都没挤出来。我放弃了,回道:“回四爷,长歌——当哭。”
他向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嘴角牵动了一下:“怎么讲?”
这算哪门子问题?我张望着门外,胤祯刚刚出去帮我收拾书——是我从八阿哥府里带过来的,平日放在我抄经的地方——他怎么还不回来?瑞秋虽然在身边,可她比我还躲得远,指望不上了。我使眼色给她,她抱定鸵鸟政策,坚定的凝视地面不看我。刁奴!
“兰齐?”
没办法,只有自救。我急中生智,或者说急中生怒,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脱口而出:“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哭就哭了,歌就歌了,死就死了!”
四阿哥的目光霍地一跳,面色慢慢冷下来:“你知道了?”
我那个悔啊,我真是病糊涂了,怎么在这位爷面前也这样放肆。他的目光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得我心一阵颤栗:“那么你……”
“四哥,小齐儿。”
胤祯的声音打破了让我窒息的空气。他站在门口,身后的小太监捧着我的书匣子,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有一刹那亮得令人眩目。
“收拾好了?”四阿哥站直身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板。
“好了。”胤祯瞧着我说。
我向四阿哥蹲了福,拉了一下胤祯的手:“走吧?”
“走吧。”他牵着我转身跨出门槛。
我又去辞德妃。德妃象是在后院儿听唱曲儿,我和胤祯站在外间堂上,听到一阵细细的歌声飘出来:
“……
翠凤毛翎扎帚叉,
闲踏天门扫落花。
……”
等了半晌,德妃才从里面走出来,说了些“回去好生将养”一类的话。又吩咐胤祯:“你四哥、十三哥呢?都进来,听完了曲我也听你们讲讲念的书。你别乱跑,先进去陪我听听曲儿。”胤祯满脸不情愿,我在心里苦笑:也许德妃“风闻”的,比我猜想到的还要多……
出得宫来,接我的车已等候多时。我上了车仍是心事重重。德妃院儿里的曲子似乎一直飘出了紫禁城外:
“……
你看那风起玉尘砂,
猛可的那一层云下,
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
姐姐见我回来瘦了,免不了抹了好一阵眼泪,自怨自艾说没有照顾好我,又牵扯到死去的额娘身上。八阿哥笑着安慰她:“好在没大病,这会儿出来了,将养好些就对了。”八阿哥说到做到,每天汤啊菜啊鱼啊肉啊变着花样儿调理我。一个多月下来,我的脸比没病时候还整大了一圈。
年底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八阿哥的生母被封为良嫔。第二件,是良嫔进为良妃。
这是我在清代的第三个新年了,八阿哥府里还从来没这样热闹过。我深刻领悟到天子恩德犹如雨露,老康的雨还没下几滴,登门拜年的人便如竹笋一样冒了出来。八阿哥见客不得闲儿,胤禟胤莪的婚期又近,不能常来。胤祯也一连几天不见影子。我提心吊胆,做梦都梦见德妃要治我摧残未成年人的重罪。
好在胤祯很快又出现在八阿哥的书房里,让我终于安下心。这会儿我一边守着他解九连环,一边出神儿:八阿哥每次见完客回来都是一脸疲惫,可他从不抱怨,一到人前又是亲切随和的样子,不露一点儿厌烦。这就是雍正爷所谓的“柔奸成性”吗?我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去问四阿哥,好在胤祯的声音及时把我拉回了现实:“为什么这些人还不走?”
“谁?你说隔壁的?”我看向隔墙的正厅,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人来人往的嘈杂,“都是来拜年的,总要赖着见了姐夫才算完。”
“拜年?”胤祯挑了一下眉毛,“为什么去年他们不来拜年?”
我有些惊讶的把目光转向他,这可不是好奇宝宝的一贯提问风格,他这次的十万个为什么提得真有深度。正月里胤祯就该十四了,眉眼间稚气渐褪,显露出翩翩少年的韵味儿。也许,只有我,一直把他当“宝宝”……
胤祯显然不明白我的胡思乱想,他停了片刻不见我有反应,疑惑的问:“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神气这样古怪?”
“我,呃……”我张口结舌,赶紧把视线移开。他却不等我回答,又埋头和九连环奋斗起来。
过完正月,府里的日子终于恢复了宁静。大概是我最近胖了的缘故,变得爱犯困。在书房里看书也能看睡着。我发现了一个打瞌睡的好地方。书房正屋和暖阁相连的地方现在换了棉布门帘。帘子后面正好接着一张榻。我喜欢躲在帘子后边儿,蜷在榻上,只占小小的一块地方。除非是走到跟前来找,不然是不容易看见我的。这让我觉得安全。当然我这想法是有点儿古怪,清朝的北京治安好不好我不知道,至少八阿哥府里的治安是没有问题的。我就是睡到门口,也没人把我怎么着。
八阿哥在看文书,我躲在我的安乐窝里刚翻了两页书,眼皮就变沉了。没等我结束对周公的拜访,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人在推我。梁诗华大学时代号称“教主”,实为“觉主”之意。教《高频信号》的老师名列全校四大名捕之首,亦不能威慑区区出现在他早上一二节的课堂上。这会儿什么人这么嚣张,敢来惊我好眠?我奋力张开眼,胤禟正笑眯眯的凑在我跟前呢。
“你来做什么?我还没睡醒呢。”我一下清醒过来,跟着巴掌就拍了上去。
“我来我的,你睡你的。兰齐妹妹,莫非我一来,你就不肯睡觉了?”他坐直身子,煞有介事的反问一句。
真是“毒舌派”的实力人物,想梁诗华当年也算口齿伶俐之人,偏一遇见他就只能俯首称臣。我一贯奉行不与他正面交锋的准则,咬着牙问:“你大婚的日子就在这个月,不去忙你的,倒跟这儿来了?”
胤禟偏着头看我,但笑不语。我略一回味刚才那话,透着股醋味儿,顿时飞红了脸,伸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他也不躲,只是笑,眸子里透着惯有的狡黠。正不自在,八阿哥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他朝胤禟略一点头,向我说:“兰齐儿,杭州过来人了。”
“杭州?”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我“家”不是在杭州吗,赶快尽职的关心道,“家里捎信儿来了?”八阿哥点了点头:“说你阿玛……不好了。”
报信的人是阿玛的现任福晋,也就是我的后妈遣来的。听起来阿玛的病似乎来得凶猛,官里已经告了病,这边儿想接我和姐姐回去。姐姐走不开。良妃开春染了风寒,她的地位不同往日,乌雅氏几乎天天得到宫里问安,八阿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全要姐姐打点,我只有一个人回去。
瑞秋独当一面给我收拾了行装,我自己又拣出来一大堆零七碎八的玩意儿,说要一并带走。姐姐很有些不解,念叨我“小孩子心性儿不改,那些个草根竹节的,要多少没有呢?值得这样千里迢迢的带回去。”我只得做深沉状回答:“勤俭持家久。”
姐姐,这些东西要多少都有,可再没有另一件是眼前的这一件了。那银的铃铛,是第一次遇见胤祯的时候,他的风筝上挂着的;那竹编的小鸟笼子,是我刚进宫的时候,胤禟捎给我的;那画了画儿的小石头,是我磨着八阿哥和我从铺花园儿的石子儿里挑出来的,我们两花了整整一天才挑出来这几块光滑均匀的,胤莪又给我画了画儿在上头;还有胤祥替我从西山摘回来的花;胤禟领我逛厂甸儿捏的面人;四阿哥给我写的字帖……
八阿哥仿佛明白我的心一样,陪着我一道慢慢收拾整理。灯光跳动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也跳动着,似乎已经不受人的掌握,不肯安顿下来。他时而抬头向我一笑。——我知道,这是他记起手上这件东西来了。他在书房的匣子里也收集了一大堆这样的玩意儿——半截线头,一支秃笔,诸如此类,——从来不叫人动。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不象我姐夫,倒象我师傅。
临走之前,胤禟胤莪胤祯全来看我,勉强算是济济一堂,极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读小学的时候,我天天盼着发现自己是辛黛瑞拉,有王子捧着水晶鞋来找我。现下我眼前就坐着四个王子呢,可惜哪一个碰不得。还有两个呢?我心里浮起浅浅的遗憾,兴许我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连个话别的机会都没有,我还有话没说呢。
我和八阿哥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胤祯落在最后。他问我:“你还回来吗?”我摇摇头:“不知道。”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胤莪在外头喊:“十四弟,你走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