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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未必要对王登库一家斩尽杀绝,但今日大堂之上说的东西甚多,你拿过去给王登库看一眼。”卢象升身前的桌上摆放了今日公堂上记录的证词。
“啊!”翟哲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了,慢慢领会卢象升话中的意思。
“那些事你在西口也做过,是吗?”卢象升的口气像是在开玩笑。
“末将知罪了!”翟哲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以为我做这些事情很粗暴吗?”卢象升像是能看穿翟哲的心思。
“末将不敢!”
“宣大边镇已经烂透,我想将卫所守将都换一遍,我想将被侵吞的军屯都收回来,你以为我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以毒攻毒而已!”卢象升摆动衣袖,说:“东口和西口就像宣大镇的两个鼻孔,我若狠心将这两个鼻孔堵住了,宣大镇就彻底憋死了。你倚仗土默特人的势力占据了西口商道,现在我将东口商道也拿进来,你能多获利几倍?”
“末将不甚清楚,但东口不通辽东,地位也仅与西口相当。”
“东口八家还有几家可用?”卢象升好像有很多事拿不定主意。
“蒙古日益势弱,若切断清虏贸易,东口只能养活三四家!”翟哲犹豫片刻,说:“而且那里的诱惑会一直存在。”逃出塞的汉人不可能任由摆在眼前的美味不张口,即使知道那会烫嘴。
“但我决不能就此将八家一网打尽!”卢象升叹了口气,“莫说这八家干系了多少边军守备,知府太监,就是三边的粮食,你恐怕也代替不了这八家商号吧!”
翟哲点头,商盟目前的实力与八大家的势力差距不小。八大家无一不是有十年名望的老字号,这些年大鱼吃小鱼,在范永斗带领下成了底子越来扎实,不是商盟后起之秀能比的。
“王登库做出这等事情,死有余辜,就让他替八家商号去死吧,他的家人会有一条生路!”卢象升心中早有决断,后续之事需翟哲具体去操办。以翟哲与八大家的关系,有他出面再合适不过。宣大对清虏这一仗似胜似败,朝中尚无定论,卢象升也不想因此在朝中激起争议,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末将知道了!”
“宣府有些人不能再留了,具体的名单我会告诉你。”卢象升站直身子,摇晃高大的身躯从翟哲身边走过。
第280章 放开
地牢阴暗。
王登库双目紧闭,全身耷拉在木枷上,十根手指血肉模糊。
“王东家,醒醒吧!”翟哲敲打木栏。
“是你!”王登库微微张开眼睛,用攒了好久的力气喷出一口血痰,“竟敢骗我!”
“你不想想自己的罪过,还在迁怒别人!”翟哲蹲下身子。
“看看这个,是你王家商号掌柜、护卫的呈堂证词!都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吗?”翟哲将典吏记录在王登库眼前摇晃。
“我认不认罪有区别吗?”王登库哼唧了一声。
“有!”翟哲压低声音,“若你承认私贩粮草、兵甲出塞的罪名,供出同谋,大人答应不再追究你私通清虏之罪,至少可保住你家人的性命!”
王登库抬起头,抽动嘴角,“供出谁,翟东家和范东家吗?”
“只有宣府的一些人足矣!”翟哲捏着那份名单。
“原来是有所图谋,私通清虏?我认了吗?”王登库冷笑,“现在我最多也就是斩首抄家之罪,只要我的嘴巴硬,不但能保住家人的性命,还能让他们衣食无忧,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你!”翟哲的手缩了回来,“大刑的滋味你不是没尝过,何必再要遭罪?”
“现在知道可怜我了!”王登库现出讥讽的神情,“我要是告发了那些人,谁来照顾我的家人?靠你们吗?”
“你再好好想想!”翟哲起身走出。出门的时候朝侯在地牢门口的皂役微微点头,还没等他走出甬道听见背后传来凄惨的叫声。
在大明的事情果然要复杂的多,心不够黑,手不够毒,便会事事掣肘,远不如在塞外畅快。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顺利,希望王登库遭几天罪能明白过来。翟哲满腹心思回到兵营,午饭的时间过去不久,亲兵送上饭菜,这几天胃口不好,才吃了几口,他心思未了,传令:“将柳随风叫过来!”好在现在身边有个人能商议。
不一会功夫柳随风赶到,门口亲兵把守严密。
翟哲端坐,碗筷就摆在眼前,柳随风侍立。
“我没想到卢公敲了这么大的响雷,才下了这么点雨!但就这么大点雨,也下的不顺利。”翟哲手里紧紧攥着从杨陆凯手里拿过来的名单,他对柳随风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但不敢给他看这张名单。这里的人都将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看卢公的心中也不踏实,事情闹大他也怕没办法收场,朝中盼着他出事的人可不少。”柳随风眉头微蹙。
“王登库不认罪!”翟哲冷笑,“那就再抓一家,那些商号的掌柜、护卫哪有那么多嘴硬的,真要想审出来也不难!”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牢骚道:“还真被范永斗说中了,卢公也不会动他。”
“官做到总督大人这个份上,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心中善恶功过的念头早就不是非黑即白了。”柳随风站立翟哲身前一丈左右,神情恭谨,若有所思,说:“再动一家也不是不可,你若愿意当马前卒,总督大人乐见其成。当务之急,要看大人心中您心中的想法?大人是想博得总督大人欢心,永远成为总督大人手中利器,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翟哲将名单放入贴身衣袋中,神情有些茫然,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柳随风说的两个选择直接决定他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卢象升的处置让他再次身处风口浪尖的位置,无数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宣大的财富就这么多,总督府直接统御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东口和西口的商路。卢象升使出的手段是典型的拉一派打一派,分化晋地商号力量。
“大人必须要想清楚!”柳随风拱手,“商盟垄断东口和西口边贸将成为北境最耀眼的明珠。从前八大家挣的钱有一大半流入晋人的怀抱,所以才能在宣大根基深厚,无论换了多少总督、巡抚一直没有人动他们。但大人挣的钱大半将成为卢公练军所用,这是虎口夺食之策。卢公身为宣大总督,不愿亲自出面,所以将大人推到前面。其实卢公不愿做的事,大人也可以不做,大人出身翟家,范东家是大人的舅兄,大人很好相处。真的要把晋人都得罪光了,他日卢公离开宣大,大人在这里将无立足之地。”
“你的意思是与八大家和解?”翟哲摇头,“朔州血案还在眼前,他们私通清虏,我不可能再与其为伍!”他出塞经营六七年,一直将清虏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这些年与大明接触多了,虽然产生一些疑虑,但还没到推翻自己决定的时候。
“大人!”柳随风沉吟半晌,提出了一个问题:“推一个人入水淹死和直接拿刀子杀一个人,哪一个更加罪恶?”
翟哲想了片刻,答道:“并无区别!”
“这就对了!”柳全不再多说。
八大家就是那个拿刀子直接杀人的,那么谁是推人入水的?翟哲好像有点明白柳随风在说什么,但又不透彻。
“我听说卢公的天雄军士卒多是族人、亲戚,因此在战事焦灼时能相互照料,悍勇不退。我身负重罪,家破人亡也能在柳东家那里谋的一份生计。”柳全的话又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总督大人也没要置八大家于死地!”翟哲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是不明白卢象升这么做的原因,而是这一切彻底击碎他一直恪守的原则。如果卢象升可以这么做,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范永斗一直期盼能与他合作。
“你只是个武将,但卢公一直将这件事交到你手中,你以为是什么缘故?”
因为我和八大家的关系!柳随风一语点破梦中人。翟哲心中豁然明朗,卢公绝想不到我会对八大家会如此忿恨!原来卢公一直在给范家和翟家留余地,选择王家作为突破口想必也是如此。
“卢公当务之急就是练军。八大家通虏,宣大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其实八家商号只是操办者而已,这件事情要深究下去,甚至干系所有边军守将,晋地官绅。卢公能容忍你贩运战马给高迎祥的经历,为何不能容忍八大家曾贩运粮草、兵甲给辽东。”
翟哲摆手示意柳随风无需再说。
这世间果然从未变过,每个人都在做以为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他竟然被知晓的秘密蒙住了双眼。卢象升临危受命宣大总督,首要目的是整顿兵备,让宣大兵强马壮,不再成为清虏的突破口,而不是在东口八家商号这件事情上惹得宣大鸡犬不宁。
他这十年目光一直紧盯辽东的清虏,恐惧将要发生的未来,虽然做的不错,但多半时间处于压抑中,少了很多快乐。他因为自己出身东口,对八家商号所作所为尤为痛恨,不知不觉将八大家的罪责承揽到自家身上。这一刻翟哲心中突然放开,眼中只有清虏时心中也只有清虏,眼界无所蒙蔽时心中才会有天下。
“我可以成为卢公屠杀八大家的刽子手,也可以成为卢公借助八大家商号的桥梁!无论哪一样,卢公都乐见其成,只要他能重整卫所军屯,从东口和西口贸易中获取足够的战马和银子!”翟哲拿起身前桌子上的筷子敲打了一下空碗,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
“大人明鉴!不是八大家,是七大家了!”王登库是没有活路了,卢象升不杀人不会让人畏惧。
“我会去找范永斗!”翟哲伸了个懒腰。
柳随风偷看翟哲的表情,想起祖父对自己说过的话,“这就是朝堂之争,你心中没有喜欢和仇恨,无存高傲和低卑,只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得到的东西。”
“与君一席话,还我一片天!”翟哲嘿嘿一笑。他在蒙古几大部落中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但在面对八大家时一叶障目,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