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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慕容静杀人的目光,黎亭晚接着说:「救归救,可不能白救,我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对不对?所以我让邢飞跪下求我,本以为让他下跪,他一定不肯啦,谁知他二话不说,立刻就给我跪下了,失策啊失策,早知道我怎么也要出个更难的题让他做……」
「你让小飞给你下跪!」
这个混蛋居然让小飞给他下跪,杀人无赦该是多么孤傲的一个人,让他给人下跪那岂不是比杀他还要残忍?
被慕容静眼中怒火焚烧,黎亭晚情不自禁向后挪了挪身子,嘟囔道:「我怎么说也是他师兄,他那一拜我还受得起嘛。」
「你是他师兄?」
这个答案让慕容静一愣,但随即又怒道:「师兄又怎样?你又不是他师父!你有什么资格让他给你下跪……」
「喂喂喂,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生气很容易伤身啊,第二件事你还要不要听?」
「第二件事就是邢飞走之前,也跟我要了一瓶忘情,就是说他会喝了它,然后忘记跟你的过往,所以就算你不喝这碗药,也还一样会被遗忘的,与其被遗忘,倒不如两忘,落得个自在……」
「什么?」
小飞竟然也有忘情,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连一条路都不给他走?
「邢飞去了江南,那是他的故乡,你是喝了药后跟我一起回摘星楼呢?还是去江南找一个也许已将你遗忘的人?现在你自己来决定吧。」
黎亭晚爽快时还真是爽快,话说完,便站起身,将桌上的汤药递给慕容静,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喝?还是不喝?
慕容静拿药碗的手颤抖个不停。
真的喝下它,来个两忘吗?也许那个睥睨江湖的金牌杀手不会再记得他曾经爱过一个曾是他猎物的人,也许他们再见时,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那刺过来的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一剑……
瓷碗从颤抖的手中滑落,跌碎了一地。
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愿忘记自己曾经最深爱的你……
江南春色,莺飞草长,垂柳成荫,便是远处一扁轻舟,一堤春水,也可构成绝美清隽的画卷,邢飞此刻就在这幅画卷的一座酒楼里面,凭窗而坐,默默遥望前方泛着粼粼金光的一江流水。
十里繁华秦淮江水滚滚流逝,再过十年,二十,抑或百年,这里的江水仍不会变,变的只是欣赏流水的匆匆游客和那些倚栏凭望的秦淮女子。
静,还会记得那个总喜欢倚在你怀里懵懂任性的孩子吗?而我,是否还会记得你?或者已忘记……
「听说了吗?今天上午有位官老爷在衙门口前突然一跟头摔倒,就没了气,把咱们府衙老爷吓得乱了手脚。」
「听说了,前一刻人还好好的,这一倒下跟着就去了,大家都说是撞邪。」
「什么撞邪?只怕是官老爷平日没行善事,被老天收了去。」
「噤声,这话让别人听到了可了不得。」
细细碎碎的对话从坐在墙角的几人口中低低传来,邢飞忍不住笑了一声,但随即就被涌上来的轻咳压了下去。
从落日谷出来后,咳嗽就断断续续的缠着他,有时会咳得心口生痛,连小绿也觉察到他的不对劲,除了吃饭之外,就是很安静的躲在他怀里,连半点声音都不发出。
那所谓的官老爷其实是毅王手下漏网的余党,他的死亡当然不是什么撞邪,那只是他们擦肩而过时,他手上的冰针弹进了对方的心脏而已,尖锐的冰针在刺穿他的心脏后转瞬即化,再高明的仵作也不可能验出那毫针大小的伤痕。
错肩的一瞬,他隐约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诡异惊恐,接着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听到身后的惊叫嘈杂声四起,他心里却只是冷笑。
当你去聆月阁买人命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已是死命?
邢飞是偶然听到那人跟萧紫衣的对话的,说是偶然,其实也许是有意的拜候,在他十年的杀手生涯中,唯一有过联系的就是聆月阁,那座清雅别致的阁楼是他曾经踏足最多的地方,现在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他不知道慕容静是否真如那个余党所说来了江南,但这个人的命他却是要定了的。
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有想害你的人,我会让他死得更快!
小绿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像正在酣睡,邢飞却对着桌上的酒药发呆,那番有关慕容静的对话挑起了他的心波,让那张盈盈笑颜不断在他面前浮现。
探手进怀,握住那个盛着忘情的羊脂小瓶,里面装着解脱的药水,可他却不愿去饮。
在救下慕容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世上不再有杀人无赦这个人,如妃已死,只要杀人无赦也死,红尘对静的追杀就算真正结束。
做不做杀人无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本来他跟红尘的十年契约也已结束,倒不如就此换个名字继续过自己的杀手生涯好了,反正他会做的事就是杀人。
燕十步这个名字不错,小青被师兄救后,一定会留在摘星楼跟柳歆风相亲相爱,杀手是不会做了,不如就把这个名字让给他好了。
所以忘情不可以饮,饮下了它,就代表他跟慕容静的一切全都结束,代表他将忘记自己最爱的人,代表他可能会有一天再接到狙杀慕容静的命令而将他置于死地。
他不会那么做的,他宁可自己痛苦,也绝不会做伤害慕容静的事。
只是……
他却会被永远遗忘,慕容静的记忆中不再有他……不,不是他,慕容静的记忆里从来都不曾有他,有的只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飞,而不是他这个冷血杀手。
所以才让黎亭晚给慕容静灌下忘情,他醒了,小飞就永远不会回来,与其让慕容静为等待一个永远无法等到的人而痛苦,倒不如让他彻头彻尾的全部忘掉。
也许心里还有个更卑鄙的念头,他不想让慕容静永远记着小飞,永远记恨他,因为是他的出现让小飞消失,他杀了小飞,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跟慕容静就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一阵轻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驶了过来,是哪家公子小姐郊游归来了吧。
邢飞的眼神缓缓收回,在掠过那缓行马车时,全身一震,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
坐在敞篷马车里的青年公子不正是静吗?毅王的余党说得没错,他真的来了江南……
顾不得许多,邢飞连忙将饭钱扔给掌柜,奔下楼去,直奔到马车前。
咻……
驾马车的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出,他急急勒住马缰,喝道:「不要命了吗?」
不理会那人的喝斥,邢飞直视着坐在马车上的人,不错,是静,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一个身穿紫纱薄翼衫裙的女人正斜靠在慕容静身旁轻摇罗扇,慕容静脸上似带微笑,眼神却游离在远处,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江南女子不像京城女子那样保守,尤其是秦淮京华之地,公然调情的比比皆是,但这女子一身坦胸露臂的服饰,又打扮妖艳,一看便知是烟花女子,慕容静居然和这种下贱的青楼女子鬼混在一起。
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落,邢飞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忘了移步。
慕容静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微微一愣,随即温声道:「这位公子,你突然闯出来很危险,有没有伤着你?」
还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但看他的眼神却如此陌生,原来在对方眼里,他已成了一个陌生人。
苦笑在唇边漾开,忘记了,即使他现在没有易容,慕容静也不会再记得他,因为那杯忘情。
邢飞没有作声,擦肩走了过去。
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内心也被怒火一点点烧得粉碎。
你说的那些誓言全都是假的,不过是一杯忘情,就忘得干干净净,还和那么妖冶的女人鬼混在一起。
心被嫉妒的怒火燃得不成体形,一直压抑着的凶残暴戾瞬间喷涌而出,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杀了她!
小绿被他的怒气惊动了,不安地扭动着,邢飞索性将它送回居所,接着又独自出门,他在街道上茫然转了很久,待夜色渐沉,便潜入眠凤阁,跃身从那半开的窗棂翻进房里。
来时已打听清楚,那女人是眠凤阁的头牌,名字他没有问,一个死人不需要有名字。
正在镜前整妆的女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紧扼住脖子。
女子惊恐的目光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之人,而邢飞脸上的银面却让她更加恐惧地张大嘴巴,她的身子无力地颤抖着,咳咳之声从喉间传出,却发不出更高的声音。
这个敢勾引静的下贱女人,不配他用剑,而他也不想让她死得那么轻松。
看到女人绝望的眼里泛出鱼白,手无力地搭垂下来,邢飞知道再轻轻一用力,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是,不知为何,手却松了下来。
眼前浮现出慕容静的笑靥,邢飞知道慕容静是不喜他随意杀人的,而他,也不愿做让慕容静不高兴的事。
何况,杀了她又有什么用?慕容静的情人他能都杀得完吗?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又何必再苦苦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