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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战之后,将士们早有归心,故而一个一个皆望向河对岸,想起亲人与安逸的生活,眼中望穿秋水,思念归心似箭。
而这时夜间不知何时却起了大风,直从北面席卷而来。
呼呼作响!
令柴田胜家头顶的双雁金旗旗印卷裹着旗杆,倦作一团。
这情景隐隐令柴田胜家心底更有几分不安。
柴田胜家四顾左右,勒紧了身上的革红色的大氅,沉声向身旁之人问道:“已有人马渡河多少了?”
“回禀主公,仅不过。”
旁人话刚说至一半,突然柴田胜家将手一举,示意对方停止说话。
这时大风转疾,疾风作响,竟然隐隐从风声之中传来了几分金戈铁马之音。
柴田胜家的脸色巨变,而这时咵擦一声,一杆扎在地上旗印居然被疾风所折,那绘着双雁金家纹的旗印,赫然坠落在地。
喊杀声,马蹄声,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从北面远远传来,顿时清晰可闻。
怎么可能!
柴田胜家嘴角边陡然逸出一丝血沫来,李正的军团,他一直在监视,并安排下了足够的殿后军力,以断尾战法沿途阻击。
但是对于李晓援军一路,他竟没有想到。
两天?
李晓的一万大军,居然能从俱利伽罗山赶至手取川,这绝对不可能!
“这不可能!”柴田胜家陡然之间对着北面的疾风爆发出一声冲天的怒吼。
但这世上没有什么想不到,亦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回应柴田胜家这声怒吼的,就是黑夜之间默然响起的马蹄声。
顷刻之间,无数点燃的火把,被丢掷入了柴田军团所驻扎的树林之中。
这乘夜而来的武田军骑马武士,不断将火把丢入森林之中,遍地的枯叶碰着烈火,轰地一下就燃烧而起。
时逢九月,秋日物燥,风助火势。
手取川河畔最外围的数个密林之中,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从北劲吹的烈风,不断的猛刮,林中外围燃着的火星,随风不断飘进密林深处,火势在扩大!
夜袭!夜袭!
武田军夜袭!
柴田军的驻地之中,响起了阵阵的喧嚣,而之前为了渡河而勉力维持的秩序,也因为这武田军的突袭,外围树林燃起的大火,而变得难以继续。
在河边的柴田军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林间的大火。
而一声接着一声喝令和嘶骂不断的传来。
混账。
是谁搞的鬼。
不好,武田军杀来了,快逃。
不许退,给我迎击。
各种喊声,骂声夹杂在风声之中传来,而令渡河的人,心底都感到了阵阵紧迫,手脚不免加快起来。
后方等待渡河的将士,开始急不可待地推搡前方的人。
人潮一波堆着人潮,一起向渡河的场地涌去。
而这时因为情势的紧迫,渡河之中绳索上,亦挂满了柴田军的足轻们,他们争相泅渡。
渐渐的绳索上变得又几分不堪重负。
砰!砰!砰!
爆豆子般的铁炮响声,密集地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铁炮声,令柴田军将士不由身上一顿,而这时候,哗啦地一声。
一根绳索崩断了。
因为太多人争相拥挤拉扯,绳索早就超过负荷。
一条绳子,十几名的柴田军足轻,当下被急流冲下河下,只有几个勉强懂得水性的人,方才逃生。
这一突变,犹如一个火星,丢入干柴之中,轰隆一声,就变成冲天大火。
渡河的秩序,在这一事件之下,彻底崩溃。
第五百零七章勇士乎?
手取川河畔之大火,在燃烧了一夜之后,已作滚滚的黑烟,依旧冒在半空之中。
湍急的水流势依然不止,零星的长枪,牛皮竹制的具足,以及夹杂在土黄色混流之中的尸体,不断被冲刷至下游。
在昨夜之中,武田军土屋昌恒部骑马队夜袭柴田军团,先是用火把对森林处进行放火策动火攻,之后日月备的两百龙骑兵的以铁炮对着密林之中,试图杀出的柴田军进行射击。
之后柴田胜家不得已,派出旗本的骑兵队阻止,双方在夜间,森林之外激战。
双方激战了一个晚上,土屋昌恒的日月备,这才终于被柴田胜家麾下猛将,有鬼玄蕃之称的佐久间盛政暂时逼退。
这一夜随着日月备的来袭以及干扰,受此逼迫之下,柴田军的渡河速度,非但没有加快,反而因为拥挤和冲突,以及秩序崩溃,导致了大量过河的将士跌入水中,而惨遭溺死。
手取川的河水里,飘荡着无数柴田军枉死的冤魂。
渡河进行了一夜,柴田军团三万五千将士,至今渡河的还不足一半。
而在昨夜的火攻,以及武田军骑马军团的袭击之下,柴田军将士上下皆已有风声鹤唳。
谁也不想留在最后过河,而成为自己同伴的殿后,而被后方追上的武田军杀死。
黑压压的人潮堆积在一起,后方一重一重只露出半个人脸的将士,彼此拥挤,并努力垫高脚瞪望着河岸,点数着自己还有多久能到。
而不少被后方人潮推至河边的柴田军足轻,就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在同伴的推挤之中,跌落下河。
不少人根本没有抓到绳索,就如此直接地被土黄色的河水卷走。
柴田胜家在河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咬牙切齿,心底大骂言道:“这个李晓,竟然选在上杉军团主力南下,以及从岐阜城本家大军主力出阵岩村城的时机,抽调了所有兵力来与我决战。”
“这分明是铁了心要至我于死地,难道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可恶,柴田胜家暗自气恼,这一战无论如何,他都已是元气大伤,不仅势力大减,并在织田家中话语权亦受到了削弱。
两度战败给李晓之下,不仅他颜面受损,而且他心底一直念之的阿市公主,亦无望与织田信忠达成妥协,让对方下嫁给自己。
想到这里,柴田胜家心底不禁大恨啊,若非李晓退隐之故,他何必来加贺这里趟这浑水。
就在这时候,咚!咚!咚!
远方的太鼓声,轰然振天响起。
柴田胜家闻之神色巨变,待他站到小丘上,张望时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硕大的李字大旗。
而金沢平野之上,旗指物如林一般耸立,大股大股的兵流齐头并肩,飞驒越中军团的人马犹如一道望不见尾的红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一刻,李晓的军团,经过日夜不眠的强行军之后,终于追击而上,赶至了柴田军团的身后。
而现在柴田军团,还有一半尚未渡河。
李晓军团神乎其神的推进速度,令人柴田军团上下皆是目瞪口呆,现在见到对方摆开攻击阵容,所有人心底皆是一凉。
柴田胜家一声不吭,将金光闪烁的头兜往旁边一丢,露出精赤的脑袋,这一刻他露出狠厉之色,拔出太刀大声言道:“李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见柴田胜家这股血勇之气,身旁大将毛受胜照,以及前田利家皆是一起言道:“主公(修理大,我等皆愿与你一同赴死。”
柴田胜家哈哈大笑,言道:“很好,很好,没想到在我柴田穷途末路之时,还有忠心与我一同赴死的勇士,来,来,拿酒来。”
柴田胜家高声言道,一旁小姓给柴田胜家奉上一酒袋子来,倒入一大茶壶之中。
三人轮流将此茶壶中之酒喝个干净。
最后前田利家将剩余之酒一口气喝干,用手将嘴边的酒渍一抹,然后奋力将茶壶往地上一砸。
柴田胜家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按住前田利家的肩膀,言道:“又左,好样的。”
前田利家按住柴田胜家的手,言道:“修理大人,我先走一步,黄泉之下再与你痛饮。”
柴田胜家嗯地一声,之后目送前田利家拿起他那柄朱色长枪,策马扬长而去。
而毛受胜照亦召集身旁敢死之武士,与前田利家一起,向武田军阵营杀去。
这二人之身姿,犹如当日易水河畔一去不复还之刺客。
而这时冲天的呐喊声,在武田军阵营一方响起,武田军开始发动对柴田军团的总攻!
柴田胜家闻之脸上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那份慷慨激昂之色,渐渐退却。他将身上醒目的铠甲一件一件的剥下,又将自己之战马重重抽了一鞭。
这匹战马吃痛之下,当即撒足狂奔。
做完这一切之后,柴田胜家将马鞭一丢,对身边的侧近,默无表情地言道:“走,我们坐船渡河!”
东美浓。
岩村城城下的长良川的河畔之上。
插着小旗的织田家足轻,正两人拖着一具尸体左右腿,将之缓缓地拖到了河川边。
而在河川边上,沿着长良川,这样的尸体长长地码了一排。
在潺潺的河水声中,大批秃鹰正肆无忌惮地,埋头叼着尸体上的肉块,食入嘴边大嚼吞咽。
在一旁尸体的另一旁昔日的武田家南信浓军团长总大将,秋山信友,以及其妻子,还有家臣大岛森之助、作光寺左近四人。
他们四人一起被五花大绑,跪立满是沙砾的河川边上。
而在他们身边,则是织田军几十名足轻们正拿着竹枪,对准着他们。
此刻秋山信友一脸悲愤地看着,岩村城上飘扬着木瓜纹的旗指物,对着四周织田军尖利的长枪,大声喝道:“木曾义昌,你这个叛徒,不得好死!”
秋山信友愤怒而凄厉的吼叫,令人不寒而栗,这名昔日的武田家虎将,而此刻却是一副捆缚之虎,英雄末路的景象。
在岩村城的天守阁上。
织田家家督织田信忠,正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这位武田家昔日的敌手。
对织田信忠而言,还是什么比看到昔日的劲敌被戮一刻,更为爽快舒畅的。
而在织田信忠身后的,身为他后见的河尻秀隆却呵呵一笑,看向他们身后正毕恭毕敬站着的木曾义昌笑道:“木曾大人,这秋山信友正在咒骂于你,你怎么看?”
木曾义昌听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忙言道:“不敢有什么看法,不敢有什么看法。”
河尻秀隆,摆了摆手,温和地言道:“不必拘束,你既叛变武田,作为本家内应骗开岩村城城门,那就是本家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