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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的血,再加小老婆泼过来的酒,啊哟,鲜死我了,鲜死我了!”
沐剑屏先笑了出来,方怡噗哧一声,忍不住也笑了,骂道:“无赖!”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交给沐剑屏,道:“你给他抹抹。”冰剑屏笑道:“你打伤了人家,干么要我抹?”方怡掩口道:“你不是他的小老婆么?”沐剑屏啐道:“呸!你刚才亲口许了他的,我可没许过。”方怡笑道:“谁说没许过?他说:‘小老婆也投罢!’你就把酒泼他,那不是自己答应做他小老婆了?”
韦小宝笑道:“对,对!我大老婆也疼,小老婆也疼。你两个放心,我再也不去勾搭别的女人了。”
方怡叫韦小宝过来,检视他额头伤口中并无碎瓷,给他抹干了血。
三人不会喝酒,肚中却都饿了,吃了不少菜肴。说说笑笑,一室皆春。
饭罢,韦小宝打了个呵欠,道:“今晚我跟大老婆睡呢,还是跟小老婆睡?”
方怡脸一沉,正色道:“你说笑可得有个谱,你再钻上床来,我……我一剑杀了你。”
韦小宝伸了伸舌头,道:“终有一天,我这条老命要送在你手里。”将饭菜搬到外堂,取过一张席子铺在地下,和衣而睡。这时实在疲倦已极,片刻间便即睡熟。
次日一早醒来,觉得身上暖烘烘的,睁眼一看,身上已盖了一条棉被,又觉脑袋下有个枕头,坐起身来,见床上纱帐低垂。隔着帐子,隐隐约约见到方怡和沐剑屏共枕而睡。他悄悄站起,揭开帐子,但见方怡娇艳,沐剑屏秀雅,两个小美人的俏脸相互辉映,如明珠,如美玉,说不出的明丽动人。韦小宝忍不住便想每个人都去亲一个嘴,却怕惊醒了她们,心道:“他妈的,这两个小娘倘若当真做了我大老婆、小老婆,老子可快活得紧。丽春院中哪里有这等俊俏的小娘。”他轻手轻脚去开门。门枢叽的一响,方怡便即醒了,微笑道:“桂……桂……你早。”韦小宝道:“桂什么?好老公也不叫一声。”方怡道:“你又还没将人救出来。”韦小宝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救人。”
沐剑屏也醒了过来,问道:“大清早你两个在说什么?”
韦小宝道:“我们一直没睡,两个儿说了一夜情话。”打个呵欠,拍嘴说道:“好困,好困!我这可要睡了。”又伸了个懒腰。
方怡脸上一红,道:“跟你有什么话好说?怎说得上一夜?”
韦小宝一笑,道:“好老婆,咱们说正经的。你写一封信,我拿去给你的刘师哥,他才肯信我,跟我混出宫去。否则他咬定是吴三桂的女婿……”沐剑屏道:“他冒充吴三桂女婿的侄儿。”韦小宝道:“方姑娘做了我大老婆,刘一舟只好去做吴三桂的女婿了。”方怡道:“你别胡扯!不过要写封信,倒也不错。可是……可是写什么好呢?”
韦小宝道:“写什么都好,就说我是你的老公,天下第一的大好人,最有义气,受了你的嘱托,前来相救,货真价实,十足真金。”找齐了海大富的笔砚纸张,磨起了墨,将一张白纸放在小桌上,推到床前。
方怡坐起身来,接过了笔,忽然眼泪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哽咽道:“我写什么好?”
韦小宝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忽然软了,说道:“你写什么都好,反正我不识字。你别说嫁了我做老婆,否则你刘师哥一生气,就不要我救了。”方怡道:“你不识字?你骗我。”韦小宝道:“我如识字,我是乌龟王八蛋,不是你老公,是你儿子,是你灰孙子。”
方怡提笔沉吟,只感难以落笔,抽抽噎噎的又哭了起来。
韦小宝满腔豪气,难以抑制,大声道:“好啦,好啦!我救了刘一舟出来之后,你嫁给他便是,我不跟他争了。反正你跟了我之后,还是要去和他轧姘头,与其将来戴绿帽,做乌龟,还是让你快快活活的,去嫁给他妈的这刘一舟。你爱写什么便写什么,他妈的,老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方怡一对含着泪水的大眼向他瞧了一眼,低下头来,眼光中既有欢喜之意,亦有感激之情,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将纸折成一个方胜,说道:“请……请你交给他。”韦小宝心中暗骂:“他妈的,你啊你的,大哥也不叫一声,过河拆桥,放完了焰口不要和尚。”但他既已逞了英雄好汉,装出一股豪气干云的模样,便不能罢逼着方怡做老婆,接过方胜,往怀中一揣,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心想:“要做英雄,就得自己吃亏。好好一个老婆,又双手送了给人。”
乾清官侧侍卫房值班的头儿这时已换了张康年。他早一晚已得了多隆的嘱咐,要相助桂公公将刺客救出宫去,却不可露出丝毫形迹,让刺客起疑,见韦小宝到来,忙迎将上去,使个眼色,和他一同走到假山之侧,低声问道:“桂公公,你要怎生救人?”
韦小宝见他神态亲热,心想:“皇上命我杀个把侍卫救人,好让刘一舟他们不起疑心。这张老哥对我甚好,倒有些不忍杀他。好在有臭小娘一封书信,这姓刘的杀胚是千信万信的了。”沉吟道:“我再去审审这三个龟儿子,随机应变便了。”张康年笑着请了个安,道:“多谢桂公公。”韦小宝道:“又谢什么了?”张康年道:“小人跟着桂公公办事,以后公公一定不断提拔。小人升官发财,那是走也走不掉的了。”韦小宝微笑道:“你赤胆忠心给皇上当差,将来只怕一件事。”张康年一惊,问道:“怕什么?”韦小宝道:“就只怕你家里的库房太小,装不下这许多银子。”张康年哈哈大笑,跟着收起笑声,低声道:“公公,我们十几个侍卫暗中都商量好了,大家尽力给公公办事,说什么要保公公做到宫里的太监总首领。”
韦小宝微笑道:“那可妙得很了,等我大得几岁再说罢。”跟着想起钱老本送活猪补漏洞的事来,问道:“瑞副总管哪里去了?多总管跟你们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怎地一直不见瑞副总管?”张康年道:“多半是太后差他出宫办事去了。”韦小宝点点头,道:“你见到瑞副总管时,请他到我屋里来一趟。皇上吩咐了,有几句话要问他。”张康年答应了。
韦小宝走进侍卫房,来到绑缚刘一舟等三人的厅中。一晚不见,三人的精神又委顿了许多,虽然未再受拷打,但两日两晚未进饮食,便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了。厅中看守的七八名侍卫齐向韦小宝请安,神态十分恭敬。
韦小宝大声道:“皇上有旨,这三个反贼大逆不道,立即斩首示众。快去拿些酒肉饭菜来,让他们吃得饱饱地,免得死了做饿鬼。”众侍卫齐声答应。
那虬髯汉子吴立身大声道:“我们为平西王尽忠而死,流芳百世,胜于你们这些给鞑子做奴才的畜生万倍。”
一名侍卫提起鞭子,刷的一鞭打去,骂道:“吴三桂这反贼,叫他转眼就满门抄斩。”
刘一舟神情激动,双眼向天,口唇轻轻颤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众侍卫拿了三大碗饭、三大碗酒进来。韦小宝道:“这三个反贼听得要杀头,吓得全身发抖,只怕酒也喝不下,饭也吃不落啦。三位兄弟辛苦些,喂他们每人喝两口酒,可不能多喝。这一大碗饭嘛,就喂他们吃了。要是喝得醉了,杀起头来不知道颈子痛,可太便宜了他们。去到阴世,阎罗王见到三个酒鬼,大大生气,每个酒鬼先打三百军棍,那可又害苦了他们。”众侍卫都笑了起来,喂三人喝酒吃饭。
吴立身大口喝酒,大口吃饭,神色自若。敖彪吃一口饭骂一句:“狗奴才!”刘一舟脸色惨白,食不下咽,吃不到小半碗,就摇头不吃了。
韦小宝道:“好啦,大伙儿出去。皇上叫我问他们几句话,问了之后再杀头。”
张康年躬身道:“是!”领着众侍卫出去,带上了门。韦小宝听得众人脚步声走远,咳嗽一声,侧头向吴立身等三人打量,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吴立身骂道:“狗太监,有什么好笑?”韦小宝笑道:“我自笑我的,关你什么事?”
刘一舟突然说道:“公公,我……我就是刘一舟!”
韦小宝一怔,还未答话。吴立身和敖彪已同时喝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刘一舟道:“公公,求求你救我一救,救……救我们一救。”吴立身喝道:“贪生怕死,算什么英雄好汉,何必开口求人?”刘一舟道:“他……他说小公爷和我师父,托……托他来救……救我们的。”吴立身摇头道:“他这等骗人的言语,也信得的?”
韦小宝笑道:“‘摇头狮子’吴老爷子,你就瞧在我脸上,少摇几次头罢。”吴立身一惊,道:“你……你……”韦小宝笑道:“这一位青毛虎敖彪敖大哥,是你的得意弟子,是不是?名师必出高徒,佩服,佩服。”吴立身和敖彪脸上变色,惊疑不定。
韦小宝从怀中取出方怡所折的那个方胜,打了开来,放在刘一舟面前,笑道:“你瞧这是谁写的字?”
刘一舟一看,大喜过望,颤声道:“这真是方师妹的笔迹。吴师叔,方师妹说这……这位公公是来救我们的,叫我一切都听他的话。”
吴立身道:“给我瞧瞧。”韦小宝将那张纸拿到吴立身眼前,心想:“这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情话。我这大老婆不要脸,一心想偷汉子,什么肉麻的话都写得出。”只听吴立身读道:“‘刘师哥:桂公公是自己人,义薄云天,干冒奇险,前来相救,务须听桂公公指示,求脱虎口。妹怡手启。”嗯,这上面画了我们沐王府的记认花押,倒是不假。”
韦小宝听方怡在信中称赞自己“义薄云天”,不明白“义薄云天”是什么意思,心想义气总是越厚越好,“薄”得飞上了天,还有什么剩下的?但以前曾好几次听人说过,知道确是一句大大的好话,又听她信中并没对刘一舟说什么肉麻情话,更是欢喜,说道:“那还有假的?”刘一舟问道:“公公,我那方师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