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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了龚炎则是个不务正业、混迹市井之徒,鸡鸣狗盗再熟悉不过,又一身武艺,识破三人并不是什么贼匪老手,这么一吓再一诈,便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了,倏然出手,将三个人惊的手忙脚乱,再有衙役围上来,其他布置根本没用上就把人活捉了。
龚炎则抱起布袋,在一众压抑好奇的目光下沉着脸就朝巷子口去,并不曾解开露出春晓面容来,惹的身后人好奇的抓心挠肝。龚炎则把人抱回客栈,这时福海也带着许多心腹随从回来,大半夜的叫起客栈伙计烧洗澡水,又备了夜宵,龚炎则只等春晓醒来抱着自己哭诉,他也好抚慰一番,想想弱女子经历这一场变故足够难心的,再有他也想,从今以后春晓被卖这回事不许谁提,只当两人平平常常的分别了些日子。
看着静谧的躺在床上的春晓,眉目入画、肤如凝脂,一如他去辉州前的样子,龚炎则此时才长长舒了口气,连日赶路的疲惫蒙头而来,他歪着身子,手臂抱住春晓,想着要等春晓醒来,却忍不住困顿的睡了。
福海候在屋外许久,不曾听三爷叫送夜宵、浴汤,犯难的在门口转了转,到底不比在家里安妥,大着胆子微微推开一道门缝,小声叫着:“三爷”。屋里安静的跟没有人似的,福海悄悄探进身子,轻手轻脚的探头往屏风隔断的里间望,只见锦帐低垂,男人宽厚的背部压住了一侧帐子,石青凤尾菊刺绣缎子衣摆露在床外一角,连同未曾脱掉靴子。
福海也不知怎么鼻头发酸,心里头又觉宽慰又觉不满,这时才惊觉,三爷在春晓身上耗费了太多心神气力,也不知以后将如何。
……
龚炎则奔波疲乏,感怀寻到了春晓,一颗心落了地,踏踏实实的搂了温香软玉睡个好觉。翌日晌头才醒,他起身见春晓还在睡,不禁放轻手脚,绕出屏风叫福海进来侍候洗漱。
待洗漱过后,春晓仍旧在睡,龚炎则担心是那三个人给她下的迷丨药药量过大,伤了身子,一面叫福海请郎中,一面派人去衙门问清楚用的何种迷物。不一时郎中来,也是巧了,这位郎中恰在昨日早上就给春晓诊过脉,但因诊脉时是落了帐子的,不曾见得真容也不知是同一个人,但脉象一样,不由叨咕:“睡不醒就要请郎中,都是闲的。”
龚炎则闻言心思一动,似随口问郎中:“最近有许多睡不醒的人需要请郎中吗?不会什么传染病吧。”
“胡说什么!”郎中并不知龚炎则名号,只当客栈里住的普通客商,闻言唬着脸道:“哪里是什么病,就是疲乏太过罢了,之前与一个女子瞧病,也是如此,老夫不过唠叨一句,客官不可胡说,被官府知道,仔细扣你一个捏造不实、扰乱民心之罪。”
龚炎则眸子沉了沉,并不反驳,也没应声,郎中拎着药箱气哄哄走了。
待见郎中出了客栈,龚炎则招手叫来随从:“你去查查这郎中给哪个女子看的睡不醒的症状。”
龚炎则回转春晓床边试着叫醒:“晓儿,我来寻你了,你醒来,别怕。”就见床上女子睡意安详,睫毛都不曾动一下。龚炎则深深蹙起眉头来,又叫:“春晓,你赶快起来侍候爷,爷大老远的寻着你不是看你睡觉的!”话落等了片刻,自然也是不醒。
龚炎则慢慢坐下,胸口又发闷,恨不得将春晓直接拖下床摇醒。
福海从衙门回来,见三爷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立时也跟着肃起脸,回禀道:“那三人说没用什么迷物,特别是叫锦屏的丫头,还说……邹姑娘自来带病,从进了丽星阁便不曾醒过,每日灌参汤吊着命。”福海也是心里揪蹙,如何也想不到春晓得了怪病。
龚炎则没言语,福海素日只会劝三爷寻开心,为一个女子费心也是费些银钱罢了,还是头一回遇着三爷上心的人儿生病,这要怎么劝?只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劝三爷出去寻欢就是了。
主仆俩静默了一阵,等到之前派出去的随从回来,听随从道:“查出来是给丽星阁的一位姑娘看病,小的还查到,连同那位郎中已有八位都去过丽星阁,诊的都是疲乏不醒的病。”
龚炎则绷紧了下颌,摆手叫随从下去,福海却是心头乱跳,忙道:“三爷,要不将姑娘带回沥镇,请孔郎中来给姑娘看看,孔郎中是御医,比只乡野之地的村医高明不知多少。”
龚炎则起身,看了眼彩绘落地屏风,沉声道:“爷还需去一趟丽星阁,你去张罗车马,等爷回来即刻动身回去。”
福海应下去忙,龚炎则又看了眼睡的香沉的春晓,出去时叫随从守在门外,这才出了客栈去丽星阁。
丽星阁此时已经大乱,丽姨被衙差带走,又带走包括春儿几个新买进来的姑娘,余下这些眼见事情不好,纷纷急惶惶的给相熟的恩客送信,想要出去避难,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进了丽姨的屋子,把些金银细软都搜罗出来抢走,一时见满院子乱走的人,个个没头苍蝇似的。
春晓也不再东飘西飘的瞧,被世界遗弃般只缩在肉丨身曾躺的床榻上空,胡思乱想许多事,想周氏可恨又可怜,想红绫黑了心肝全为争宠,想龚炎则那般不可一世的追踪万里,会不会是色迷心窍……。她又感伤,想那许多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只怕自己将永远要困在这里了。
春晓正浑浑噩噩时,忽听得外头楼梯有人上来,呆呆望去,那脚步声渐渐到了房门外,门被轻轻推开,随即春晓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进来的男子,墨绿色锦绣长袍,嵌玉腰带,俊美的面孔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金冠束发,长眉微蹙,深沉的眸子突然看向她。
春晓心跳如雷,痴痴的望着龚炎则,才要奔过去,就听他道:“她一直住在这?”
龚炎则身后挪出一人,两手揪住衣角,慢慢抬起头来,竟是春儿!
春儿也朝春晓望了一眼,望的却是床帐,让春晓以为他们能看见自己,期望又失望,徒惹心酸,不由又红了眼眶,耳听春儿道:“姑娘来了便一直躺在床上睡着,每天丽姨都要我炖参汤给姑娘吃,姑娘虽能吞咽,却一直不见醒来,我觉得她是不想醒。”
龚炎则回头,春儿也正扭头,两人视线相碰,春儿立时低了头,还向后退了一步。龚炎则眸光微动,将春儿端详了一番,道:“你叫什么?”
春儿翕动唇瓣,轻声回道:“我叫春儿。”
“春儿。”从龚炎则嘴里吐出的两个字,竟似千回百转,叫人心颤,春儿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被人唤的这样复杂,她微微抬了头,见男人容貌异常俊美,不由脸颊一热,很快,男人移开视线,又望向床榻。
两人在春晓面前站了一阵便下楼了。
春晓也赶紧跟出去,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尾随在后。
来到院外,春儿也止了步子,龚炎则才要离开,想这回出来并没有带丫头,还要在半路买两个侍候春晓,不如就要这个春儿,便顿住脚问:“姑娘缺个使唤人,既然你一直侍候着,不如就与我们一同走吧。”
春儿一时欢喜,却又犯难:“不知您要往哪里去?”
“京城。”龚炎则道。
春儿最放心不下的是不知要被卖到哪去的弟弟,听说要去京城那般远的地方,与弟弟就会分开,虽机会难得却不能答应,苦涩的摇摇头:“多谢您的好意,我不能去那么远。”
龚炎则也是觉得现成的丫头方便,既然不想去,便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朝外去了。
春晓两只手扒着门前影壁,哀哀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咙哽咽的发胀,此一别,万水千山,只怕再难相见,以往总较劲脑汁逃离,如今真个分离,竟分辨不出,她想要逃脱的是龚炎则这个人,还是太师府那座压抑的宅门。
眼瞅着背影也将消失在门口,忽听头顶上空一声尖啸,声音之利直击长空,丽星阁院子里及附近人家在外走动的人纷纷抬头看天,就见碧空九重之上,一只大鸟展翅飞翔,那鸟展开的翅膀犹如雨云,黑压压一团影子,就见它盘旋一时,慢慢飞低了身子,朝着丽景阁的大门去。
龚炎则仰头就是一惊,原是福泉自太师府带去庆州的鹰隼,因庆州没能巡索到春晓的消息,福泉怕龚炎则等的急了,放鹰隼给龚炎则报信。
此时龚炎则就怕那扁嘴畜生要落在他肩头,不由大喝一声:“孽畜,你敢胡来!”那鹰隼似忌惮龚炎则,翅膀猛地鼓动,自低向高冲云而上,翅膀扇动带出的飓风,吹的人迷眼,待它飞走,春晓瞥到门上放置的八卦镜掉落,正扣住镜面在地上。
“天意么……”春晓心思莫名复杂,一时看看镜子,一时看看龚炎则,而后再不做犹豫,如那鹰隼般,径直向外冲去,到底是一缕魂魄,竟刮的一阵阴风,龚炎则不适的皱了皱眉,再看那鹰隼,竟盘旋了一下飞走了,眨眼功夫没了影子。
古怪的紧,以往也不是没呵斥过那畜生,怎么今日飞的这样远了。
龚炎则领着人回客栈,此时客栈外福海已经备好了马车,龚炎则亲自上楼将春晓抱下来,安置在车厢内,见车内铜炉熏香、烛台书籍点心茶水都有准备,又伸手摸了褥垫薄厚,颇为满意。
安置好春晓,马车启动,龚炎则与福海骑马在前,车厢在中间,后面跟着数众随从,一行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半路上采买了两个侍女,同在车厢里侍候春晓。
过了江天气渐渐变冷,走了两日便在一处叫做敞口县停驻,一来做物资补给,为春晓与两个侍女添两套厚衣裳,二来龚炎则也着实担心,前几日还睡的香沉、双颊红润的春晓,如今越发玉人儿一般,肌骨莹润,触手微凉,活死人的样子可把龚炎则吓的不轻,恰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路过,未见春晓便说出‘此女非凡,魂魄不存亦不死。’的话,还说要想救命,可去觅儿山崇清观寻观主相助。
距敞口县六里地外便是觅儿山,因都是山石小路,不便马车通过,龚炎则便将春晓背在后背,只带了福海及两个随从上山,路上遇到的人里有樵夫,也有信徒,见他背着个女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