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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想转身离去。
不!不如说是逃避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
“等一等……吓天……”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在他的面前。以前只有在夜半梦回或是依窗独坐时,呢喃过千百千百次。
“我……我……喜欢你……”她用力的挣脱一切“礼教”上的禁制,大声道:“如果你不回来,我这一生就带着李全文守在你坟墓之旁……”
这件事还是说了出来。
转身的脚步已经凝结在泥土上,是晚风吹起拂动着的衣衫?他轻轻喘着气,有点儿吃力道:“我不能对你说什么……”
李吓天的声音充满了真诚,道:“除了说“谢谢”!”
风,真的起了。
每天接近申时傍晚,初夏的风便自西方来。
西方来的风,有点温煦的柔和,是送来斜阳的余辉?
或者是李吓天走出宅子门口时,忽然的起一个奇特的念头,或者是西方诸佛的慈悲?
囗囗“达摩祖师自西域的来意是什么?”董断红停住了骑蹄,挺直着背脊遥望西垂的斜阳,全身热烘烘的,道:“而他离去时,提着一只鞋子,光脚踩踏大地又是为什么?”
卓夫人用心听着。
每回董断红忽然说出漠不相关的话时,他是完全孤独的。
孤独的有如天空上的鹰,逍遥天地;但是,却是天地中唯一的身影。
“禅的大悟是自性自我的追求,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你,或者是可以教你的事啊!”董断红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和天地融成一体,每一个字宛如是那只鹰孤寂的心声。
“所以,达摩提着一只鞋子回去,留下一只鞋子在棺中,代表着什么?”
卓夫人又看见了这个男人侧脸的翦影。
特别强烈而令人心动。
在落日夕阳的衬托中,恍如那轮红嫣嫣的光芒,正似是恒河沙数诸佛的佛光大轮。
董断红虔诚的模样,是她在这九个月的相识以来,从没有见过的令人心弦悸动。
“棺中的鞋子代表着肉体是一个“我”。”董断红轻轻的道着:“提在手上西归的鞋子,是代表着了悟自性,大彻大悟的“我就是佛”!”
他轻轻的笑了,道:“而提着鞋子的菩提达摩就是渡一切人间世的佛法吧?”
卓夫人忽然发觉,当夕阳落尽有如吞入董断红体内时,好像是天地为之失色。
而自己,自己的双眸中有泪。
一次发自她体内真正的哭泣。
她有点慌乱了起来,是不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
一种从心底回荡出来的声音,不断响起、扩大。
她可以感觉到董断红正要她离开。
她离开,而由他独自面对一生中最冀盼的对手。
而在那一天,五月初一,他是孤独的。
孤独的和另外一个孤独的人,面对面完成一生的梦想。
“不!别叫我走!”她呼叫着,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妙峰山,一起经历这件事……”
董断红轻轻笑了,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拔下这个女人的发钗放入怀里。
良久的沉默后,他用一种极为遥远的声音说着:“去吧!去京城里等我!”
“不!”她叫着,大力摇头。
他却依旧接着自己的话,道:“李吓天一定也把那个女人留在京城里,你去找她,跟她交个朋友……”
李吓天的妻子不是死了?
“她的名字叫何悦珏,是他妻子的妹妹。”董断红笑了,意气和风云自双眸中来,道:
“我真的想过,李吓天和我都是同一种人。”
孤寂而充满智慧。
“就如同我作案一样,所有的计划在我的心中一步一步的推动,没有人可以和我共享、共同承受成败微发间的压力。”
董断红朗笑着,好大声,掉转头向京城方位叫着:“李吓天,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办案的时候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在风云中挺进?哈哈哈!”
囗囗行囊上系着一条鹅黄的丝巾。
轻飘飘的丝巾就如同柳絮似的,满满柔情。
他骑跨在马背上,从下面往上望去,好孤单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何悦珏外还有儿子,儿子的身旁是“六步笑山”这两个男人。
“江别酒不愿意从天牢里走出来。”阮六步轻轻一叹着,道:“他要我们转告你一句话……”
“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简笑山接了下去:道:“但是,心和心之间可以先试着交朋友。”
李全文忽然问了一句,道:“爹,你为什么不跟那位叔叔交个朋友?”
何悦珏却什么也没说。
那一方丝巾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吧!”李吓天回答儿子的话道:“有一天,也许你宁可失去一个朋友,也不愿意失去一个敌人。”
李全文的确不明白。
但是阮六步和简笑山都明白。
而且明白说这句话时心中的孤寂。
千万年的孤寂,永远是在盖满雪的峰顶。
“爹,你要快点回来呃!”李全文跑向了前,伸手握住爹的厚实手掌,叫着:“我有好多故事说给你听…”
李吓天的眼皮跳了跳,嘘出一口气。
“会的,爹会回来……”
阮六步的眼中在这一刹那忽然充满了尊敬,声音是打从心底浮出来的感情,道:“盗爷这次是选对了对手。”
“一个有自信又仁慈的对手。”简笑山轻叹着:“我们不希望盗爷败,也不希望你败…
…”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心底的话,永远是最感人肺腑。
李吓天忽然朗笑扬声,将目光看过这四个人。
最后落在何悦珏的眼瞳中,一句:“我一定会回来!”
扬蹄!
挺直的背脊,有如迎向风云的大岳。
蹄声渐去。
人影呢?
人影并不明显的越来越小,而是不断、不断扩大。
不在眸里。
是心!
心中的李吓天越来越巨大,恍若天地般,钦仰!
囗囗“我一定非走不可?”卓夫人的声音嘶哑着,道:“如果我跟着你背后,是不是会杀了我?”
“是?”
董断红的回答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
“如果我宁可死呢?”
好惊人的话!
“你不能死!”董断红淡淡一笑,道:“因为,你的身上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任务?卓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宝藏!”董断红淡淡说着,“自从我第一次作案以来,所拿取的宝物全部放在一个地方。”
卓夫人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不!我不要知道,因为你一定可以活着回来,自己处理……”
“宝藏藏在嵩山的……”董断红一开始决定说某件事,便不会停止,道:“嵩山少林寺之后二十里有一座……”
“等一等!”卓夫人嘶哑的叫了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敢告诉我?”
她喘着气,用足了力紧接说着:“我不叫卓夫人,我的外号是“蝴蝶”,杀手一界最有名、最可怕的“蝴蝶”!”
董断红淡淡的看着她,缓缓道:“有一座林子,那里有三间木屋……”
“你……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卓夫人的脸色变了,忽然间大哭失声,道:“你早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在洛阳抱云阁九个月前初识,你就知道我的目的?”
目的,就是探听出董断红宝藏所在。
但是她现在又为什么不要了?
因为爱?
她可以不要那些宝藏,但是要这个男人活着。
董断红看着她,好温柔的声音道:“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认为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够了。
他只要确定自己这一点就够了。
“是武断红要我来引诱你……”卓夫人哭泣着,但是不愿意停下话来,道:“他需要一大笔的钱来扩充势力。”
果然和自己同名的武断红没有死!
八路英雄之首的武断红还很有野心的活着。
“但是我爱上了你,真心的……”她哽咽道:“我的名字叫……”
黑蝶衣!
这个女人,只对自己所爱的男人说出这三个字。
也只允许所爱的男人这么叫她。
“你没有别的名字。”董断红轻轻笑了,道:“你还是卓夫人,还是我口中的小卓。”
董断红的马蹄缓缓的向前跨去,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传来,道:“去京城找李吓天的女人……”
卓夫人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是:“你应该知道,她跟你一样是个女人,是个充满忧心焦虑的女人。”
囗囗妙峰山,夜!
沉森森的夜,连风都有点儿凉。
子时。
董断红缓缓的跨下马,注视山腰那一排若隐若现的山洞良久。
良久之后,纵声大笑,道:“李吓天,我来了!”
声音回荡盘旋,直绕惊走一山的飞禽。
“他奶奶的!快上来升火!”有一个人在山腰叫了回来,道:“这儿风大,想煮个茶待客还真麻烦。”
李吓天的下一句是:“喂!顺便带一点枯枝上来,这里的湿气太重,不好燃火……”
囗囗李吓天望着眼前这个抱满枯枝一大捆的髯汉子,裂嘴笑道:“我有铁观音,你的葡萄酒带来了没有?”
“怎么会忘了?”董断红笑道:“尤其像你这么好的朋友在,说什么也要变出来。”
火苗在窜。
茶壶里的水正冒着蒸气,一道白烟自口中冲出。
“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拿出了两只杯子。
两只金龙杯。
“听说这玩意见放了水以后,杯底会浮出一条金龙来?”李吓天啧啧道:“你用过没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