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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遗腹子,生我之后,父了无生意,追随母亲而去,我由府中家仆养大,学琴棋书画,也习刀枪剑棒,天峻府虽已然凋零,却还年年月月有刺客寻仇,幸得家仆忠贞,誓死相护,还有那不知名的江湖散人,顾念着先祖的情分,明里暗里维护,就这样,我这无用之人,才有惊无险的磕跘着长大,虽称不上名动京华,却也得人薄赞,18及笄,倒也不曾门庭冷落无人为媒,可我却别有打算,我生于如此显赫之门,我君家之名天下人敬仰,我虽生为男子却也不能就此绝了我君家百年血脉,所以,对自己的婚事,我早有另有思量,为续先祖血脉,我欲为君家招赘一妻主,虽然老家人们皆苦劝不可,我却年轻气盛,一意孤行,连人都选好了,那人是家仆之女,与我青梅竹马长大,两情相悦,也甘愿抛姓入赘,正当我们私下商定,满心欢喜打算筹备婚事,谁知……”
君霐面白如雪,双手绞紧,他虽个性有几分豁达,但要跟女儿说这个,毕竟也难以启齿。
“谁知,那日晚不知为何,我迷迷糊糊,竟被人闯入绣阁,失,失了清白,这人,也算是我故友,竟如此对我,还欲纳我为郎,我自是不肯,木已成舟,此等丑事,我无颜哀告,只得强忍了,可叹我那未婚之妻知道后,虽愤怒,却并不嫌弃于我,后我诊断得喜脉,她也不肯弃我,反欲速速于我成婚,那人得知消息,逼我不成,含恨而去,未几日,我那未婚之妻遭人暗杀,我悲痛欲绝,只求随她一起去了,怎奈被家人死死拖住泣求,说我是君家唯一血脉,切不可让君家自我而绝,我求死不成,恨那贼人欲死,他毁我清白,杀我妻主,害我终身,竟还妄想纳我为郎,偏偏那人势大,奈何不得,家人劝我忍辱,先偷偷生下孩儿再做打算,这孩儿好歹也是我君家血脉,若为女儿,可续我君家门楣,可我受此深仇,我君家赫赫家声,清白忠烈传世,我岂能让我那孩儿没名没份的成为私生子,日后被人耻笑,一辈子难以为人?我再不顾忌男子声誉,持太祖皇帝御赐给先祖的龙头杖求见先帝,直言相告,并命人将此事偷偷散布,闹得满城风雨,群情鼎沸,直逼得那贼人贬正夫为侍郎,贬嫡女为庶女,三媒六聘,迎我为正夫王君……”
说道这里,君霐已经是泪流满面,低头凝视着心爱的女儿:“太平,我进门不足七月便生下你,其中生死徘徊,几经轮回,父女两皆命悬一线,偏偏你一生下来,便不似常人,沉睡三日不吃不喝不睁眼,好不容易睁眼后也不哭不闹,觉慧大师说你面相太贵易夭折,为你取名太平,以系你之命,我初时尚一腔念想全系于你,只盼你早日成人,尽我未全之愿,复我君家门楣,但一见你,父情难绝,恍然大悟,千万恩怨皆是一场虚空,只求你平安无事就好,为你能太平长大,我交还龙头杖求于先帝,又以先祖之名苦求护国寺,大师看在先祖份上,允我避世于此,养育你成人。”
“爹爹……”太平握住父亲的手,君霐哽咽难言。
良久,君霐轻揽着女儿拭去眼泪继续道:“我自幼无父无母,举目无亲,家人虽忠,却多恭敬,唯有这17年来,有你承欢膝下,从未得如此欢乐,昔日里恩怨也早不在心上,什么也罢,哪怕天峻府君家也罢,只要你一生安康,爹再无所求,太平,爹知你生来便寡欲少求,富贵名利之心全无,觉慧大师也说你深具慧根,佛缘深厚,如是修行,必能成大道,但你尚青春年华,17年只困在这山中古庙,爹怎忍心看你一生就此虚过?爹辗转反复,始终拿不定主意,我知道你自小便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孩子,要过怎样的人生,爹无法为你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太平看着父亲,浅浅的琥珀色的眸散了烟雾,清澈如流水“爹,太平若是选择出家修行,你当真毫无怨艾,就此甘心?不求一个世道公平?”
君霐微笑,眉宇间风清云淡:“要说公平世道,世间哪有什么公平世道?我们君家世世代代为大姚尽忠百来年,为护这一方百姓,我君家孩儿幼时便须习武读兵书,少小离家上疆场,父母夫妻儿女皆聚少离多,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费尽心血为大姚换来几十年和平,可兵戈止后不过数月,我母便死于府中,伤病,伤病……”君霐冷笑几声。
“再说那康擎王府的原王君世女,无辜被我抢夺了原本堂堂正正的身份地位,从此后尴尬存世,想必定恨我如骨,他又怎么求他的公平世道?”
转而伸手轻轻摸着女儿的脸:“太平,为父这一生,除你之外,概无牵挂,世事早已不在心上。”
太平转转如烟波般的眼眸,轻轻笑起来,一头又栽进父亲怀里磨蹭撒娇:“爹~~好歹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事,你总得给个几天宽限,让女儿慎重考虑清楚吧,这可没有后悔药可吃,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呀~~”
“又胡说八道!”君霐一手敲上女儿的头,好气又好笑。
在父亲怀里痴缠打滚了一通,太平突然眼神儿一亮,赶忙爬起来拽着父亲的衣袖左右乱晃:“爹,爹,反正那卫家人也不曾见过我,不如,去山下随便寻一死尸来,交给卫家人,就说我不幸摔死病死过劳死怎么都好,反正就是死了,然后我改名换姓去周游天下,等玩够了再回来当尼姑……”
不等太平美妙的憧憬说完,君霐便屈指重重在女儿额头上毫不留情的敲下一个大包:“胡扯!”
“爹~~”太平扁着嘴,摸着头上大包,一脸的委屈。
看着这个平日里聪明无双,偶尔也弱智无比的女儿,君霐一阵头疼:“别做梦了,你左手臂上是什么?凡卫家女子,一出生身上便会有这个蓝色新月形胎记,直至成年破身之后才会消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进门不足七月就生下你,却没有人敢置疑你的血缘身份?”
忘了这个了,太平咬牙一阵暗恨,什么破胎记,就一变相守宫砂嘛,也不知道这卫家人怎么长的,有够变态的!
太平忘了她自己现在也是这变态里的一只了。不过这个时空确实有守宫砂这玩意,只不过是点在男人的身上罢了。
“况且,”君霐一声轻叹:“你怎么知道卫家人没见过你?”
太平默然,到底还是习惯了现代思维方式,怎么忘了这些古代封建制度下的上位者,她们生于阴谋,长于阴谋,一生都在阴谋里打滚,每个毛细孔都流着阴谋血液,她尚知道知己知彼,人家又怎么可能放她一个真正的逍遥清净?不曾露面打扰,已经是善哉无比了。
轻轻将女儿揽进怀里:“太平,我们君家,历代皆为他人而活,唯有你,一定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活。”
“好。”
太平记得那日自己如此承诺了父亲。
冠礼
如果真有轮回报应,太平相信她定是一个数世积累功德的大善人,而且专门把钱送给来世要生养她的人。
不管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女子太平,还是现在这个康擎世女太平,她都是生而富贵,衣食无忧,父母宠溺。
二十一世纪,她父亲姓李,母亲姓武,父母年将五十才意外得了她,都把她当做上天送来的宝贝。自出生,准确点说,是自在母亲腹中开始,便呵护备至,母亲身高不过一米五几,怀胎十月时体重尚不足110斤,可她生下来却足足有九斤四两重,尚三月时医生便屡屡劝母亲打胎,说生她太过危险,母亲却执意不肯,她虽是母亲的第四胎,可生她却要了母亲半条命,产后母亲整整卧床三个月才修养好身体。
满月时,有人胡说八道,说她龙眉凤目,鼻直唇薄,是大贵之相,尤其是那一双眼,龙凤形相,眸色浅淡如笼烟雾,琥珀虚幻无情而缥缈,至尊至贵,天生便有三分法相,乃是尊贵极至的易夭折之相,恐尘缘浅薄,非唤至上之名不足以系命。母亲卧床犹笑,说既然我女儿命相这么贵,那就叫太平吧,总再没有哪个血脉能高贵过这个名字。满堂皆笑,以为母亲开玩笑,父亲却拍手叫好,当了真,她的名字就此一锤定音。
人家的孩子不过一父一母二人而已,而她头上却还有三位兄长,最小的哥哥也比她大上两轮,三个哥哥都贪恋独身生活,不愿成家,直把这个小妹妹当女儿来养。
虽然是大富之家,太平却从未用过保姆,日夜在父母和三个哥哥怀里轮转,呀呀学语,蹒跚习步,认字描红,都是父母兄长手把手的教。
她自幼习毛笔字,正楷刚写稳,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非书圣王羲之的帖不临,父母由着她;王羲之的字才临了几月,又看上徽宗铁划银钩的瘦金体,父母还由着她;瘦金体没得三分风骨,再改学怀素和尚的狂草,后只学了个四不象,不管是书圣龙凤鹤舞端鹅的雍容静美,还是徽宗曲玉断金的清高凛冽,或者怀素和尚法度具备的狂颠,她都无一得精髓,自此书法抛在一边;父母也只是笑,说书法不过陶野情操而已,当今社会,再没有能出书法家的环境,字,会写就够用了,丢便丢了吧。
五岁时,看一小姐姐在宴会上弹筝大出风头,心中羡慕,也缠着爸妈说要学,刚到勉强能弹整曲渔舟唱晚的程度,就嫌弃古筝弦多繁累,改学弦少的古琴,又只得三分,终也废之;
7岁入学,按父母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多认识几个同龄的伙伴,别关家里孤僻了,一年倒有200来天请的虚假病假,生物地理数理化学一窍不通,爸妈也安慰她说,人的精力有限,用不上的东西,不知道也罢。她此后认不出五谷,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照样泰然自若;
15岁迷上摇滚,扎着七个耳洞,写得几个酸词,伙着一群人天天打鼓嘶喊;
17岁初恋情伤,爱上长她十几岁的男人,闹得天翻地覆。
18岁被人拐去当模特,游走T台;
20岁爱上摄影,背着摄像机世界各地跑;
24岁,终于静下来了,却宣告终身不婚,又恋上陶艺,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