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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月满南安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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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俊面容之上神情转柔;眸中则已是一抹肃然之色染上。 

  “累得柳兄忧心若此,抱歉。” 

  伴随着再瞧不出分毫笑意的双唇浅张,道歉的语音流泄,为的却远不只是辞面上的那些。 

  但他自无说出口的可能。 

  不知道对方在一句道歉下还藏了层层心思,单纯以为他确实是为此道歉的东方煜忙慌张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在意。 

  “要担心也是我自个儿的决定,李兄何需道歉?倒是眼下时候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李兄毕竟大伤初愈,若再受了风寒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嗯。” 

  方才才为此和对方道过歉,自不好现在就拂了他的意……简单一应后,白冽予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般先行提步入屋,却在行过友人身畔、与之相背的那一刻,几分交杂自眸中一闪而逝。 

  ――甚至是掺杂了几许伤痛的,因为那个已过了半个月余,自个儿却没法好好祭上一回的日子。 

  但也仅止一瞬。 

  一瞬过后,眸间便已恢复了平时的幽沉无波,而自解衣,于友人略嫌为难的目光躺上了铺得齐整的地铺。 

  瞧青年躺得干脆,本想交换一下寝席的东方煜也只好打消了念头,取下外衣径自上榻歇了。 

  早先的奔波与忧心让完全放松下来的他很快便再次陷入了沉睡。可一旁地铺上的白冽予却非如此。 

  澄幽眸子依旧明睁,却盈满了深深交杂与苦涩。 

  因为自己的不孝,也因为东方煜的关怀。 

  望了眼榻上已自熟睡的男子,白冽予于心底无声地一阵叹息后,背过身阖上了双眸。 

  * * * 

  两日的时间,转眼即过。 

  这两日来,由于东方煜性子温厚易亲,见识又广,很快便同村民们拉近了距离。村里的孩童们更是时常围着要他说说外头发生的趣事,让他这个本该无所事事的外人竟比屋里的“李大夫”还要忙上几分。 

  不过说来好笑,村人们最先问的,多半还同李列有关的事、以及他和李列的关系……想来多半是因为李列总一脸冷漠,教人难以将疑问问出口的缘故吧?不过村人们虽觉李列难以亲近,却显然还是对其挺有好感的,也正因为如此,二人本打算在石大夫回来后便马上下山,却因受村人挽留,又于村中多待了一晚。 

  次日,为了避免昨日的情景再次上演,两人同石大夫道了别后,大清早便做贼似地偷偷摸摸出了村子一路急奔……直至来到先前雷杰殒命的那条小溪,二人才收了脚步用起早膳。 

  说是一路急奔,其实也不过是稍加用上轻功而已……以二人是实力,自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将纸包中仍透着温热的馒头递了个给东方煜,白冽予于溪畔石上歇坐了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日趁着东方煜出外时同石大夫的一番谈话。 

  “你要离开了?” 

  “是。”音色清冷如旧,语调里带着的敬意却是明显。“数月来多蒙前辈教诲,晚生受益良多。“ 

  可如此话语,却让听着的老者一阵苦笑。 

  “教诲吗……这数月来当得上受益良多的,怕还是老朽吧?若以医术高下论辈分,这声‘前辈’到需得由老朽来喊了。” 

  “前辈过谦了。您行医数十年,见过大小病症无数,经验丰富,又岂是晚生数年纸上谈兵可比?” 

  “……老朽行医至今,还是头一次见到如你这般的逸材。不但仅用短短三个月便将老朽毕生经验融会贯通,望诊、切脉之准,更是老朽望尘莫及的……以你的资质,若能专致医道,定能拯救天下无数性命。” 

  顿了顿,语气一转,竟似带了几分严厉:“可你现在选择的,却是夺人性命的江湖生涯吗?” 

  “晚生尚有……不得不完成之事。” 

  淡淡一句回答过,眸中却已隐掠过一抹交杂。胸口恨意一闪而逝。 

  老者虽没能瞧见这些,可听青年语气坚定,多少知道青年性子的他也只得一声长叹。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以你之才,要想纵横江湖绝非难事。只是行事需得多加谨慎。老朽可不想再捡回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村。” 

  言罢,老者转身正欲离去,身后青年的声音却已再次入耳。 

  “晚生此去,定取练华容性命。” 

  老者闻言剧震。 

  双拳收紧。干涩双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紧紧抿了上,提步离开了房间―― 

  “李兄。” 

  中断了思绪的,是身侧传来的悦耳嗓音。 

  白冽予因而回眸。随之入眼的,是东方煜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中还拿着个剥了一半的馒头。 

  知他多半是有什么事要问,青年并不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对方,并顺手撕了块馒头放入口中。 

  但见他略一犹豫后,才缓缓启了唇:“你可曾听石前辈提起过往之事?” 

  “只有略提过以往的一些见闻……怎么?” 

  “先前听你提及石前辈的名讳时便觉十分耳熟。如今想来,那位石前辈想必便是我所知道的那位御医。” 

  “御医?” 

  “嗯……大概二十年前吧?曾有位医术高超、受命掌理太医院的石大夫因故‘告老’,带着他的独生女儿四处云游去了……在此之间,江湖上都还多少流传着他行医救人的事迹――可他却在十年前突然下落不明,自此无人知其行踪。” 

  “本来我也没想到这些。只是见着石前辈后,心觉他定非寻常人物,故一番思量后有此推测罢。” 

  “……柳兄所言,确与石前辈搬入村中的时间相吻合。” 

  思量般略一侧首后有了如此回答,心下却已暗赞起东方煜的敏锐。 

  当初他刻意营造可趁之机引漠血四人出手,并在除掉三名地榜后将雷杰引来此地,本就是为了“遇上”石大夫――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替他的医术找个合理而不至于联想到“医仙”的来由。 

  不论他对医道的理解有多深,若无实际经验,终究都只是纸上谈兵……白冽予清楚这一点,故有此计。 

  得他此言相印证,东方煜面上爽朗笑意扬起,若不是手上还拿着馒头,只怕当场就要豪气地朝友人后背拍上一拍了:“如此说来,倒还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石前辈医术高超、救人无数,李兄能得他老人家指点,实为一大幸事哩!” 

  “嗯。” 

  一应的语调澹然如旧。见友人如此为他高兴,白冽予一方面暗觉心暖,一方面却也因自个儿的欺瞒而起了些许愧意。 

  东方煜不知道这些,又早已习惯青年的性子,对他如此反应自然不会在意。想了想后,又道:“说起来倒不只石前辈……就连那位岳老夫人,瞧来也不似寻常人物。” 

  他口中的岳老夫人,便是当日那位女装少年岳殊的祖母。 

  对于这点,白冽予虽略有察觉――自入村以来,除石大夫外同白冽予接触最多的便属岳殊,同岳老夫人的接触自也不少――却不十分清楚,故当下只是略一扬眉:“喔?” 

  “岳老夫人谈吐不俗、仪态端正,显是受过良好训练……说来冒犯――想是昔年曾为花魁,后来从良退隐于此吧!” 

  话似推论,语调却是肯定。 

  而如此话语,则令听着的青年心下头一遭真正起了叹服之情。 

  他便是知道岳老夫人绝非寻常女子,却又哪里看得出风尘不风尘、花魁不花魁的?便是这一年多来,他这童子鸡也只练得了个“入青楼临危不乱”的程度而已…… 

  思及至此,当下已是半带揶揄地一赞:“柳兄熟知风月若此,委实令人佩服。” 

  “如此微末伎俩,又岂当得上李兄‘佩服’二字?”东方煜虽对青年也已懂得揶揄一事暗感欣慰,却还是难免尴尬,苦笑着这么回了句。“倒是李兄弟数月来全在这深山间休养,生活虽宁静平和,但毕竟少了些乐趣……这样吧!若下山之后暂无急事,便由我作东,到远安城白花阁为李兄接风洗尘吧!” 

  这番话用词婉转,说白了却是暗指友人“憋”了数月,要带他到城里青楼找找乐子――此话一出,有些尴尬甚至发窘的立时成了白冽予。只是心里虽感无措,面上虽仍是乍作平静地一番推辞:“柳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此去确有要事待办,实不便耽溺逸乐。” 

  “喔?李兄今后有何打算?” 

  “……此趟再入江湖,首要之务,便是擒杀练华容。” 

  “‘辣手摧花’练华容?” 

  听到这个名字,便连东方煜也不由得微微色变。 

  练华容此人,实当得上天下间“辣手摧花”的第一人――他手段凶残,不但奸杀女子,更会在犯案后割取其面皮收藏,种种犯行令人发指。只是此人伎俩甚多、行事狡猾,故多年犯案下来悬红虽高,却无人能真正取其性命。 

  而白冽予只是略一颔首,肯定了他所言:“不错。” 

  “此子确实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可李兄怎会突然……” 

  询问的话句未完,便因明白了什么而旋即色变:“难道石前辈的女儿……” 

  “嗯。” 

  “原来如此……难怪几日来始终无人提过那石姑娘的事儿……只是练华容不但擅长用药、轻功高绝,更精于易容改扮之道,所以多年来虽犯案无数,手段凶残,却始终没能能将之除去。李兄若欲杀之,只怕单是寻其行踪便需费上好一番功夫。” 

  “我明白。” 

  这话应归应,语调和神情却连半点退却的意思都无。 

  尽管对方并未要求,可早在最初依循情报定计利用石大夫之时,白冽予便已下了为其诛杀练华容之心……这,多少算是他对石大夫的一个补偿,尽管后者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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