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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朱的知道我们的事以后,连夜跑到我们厂,又是威胁、又是恫吓,还说大婶是特务,单位要是知道了,非开除我不可,党籍也保不住。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又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能忍心丢掉吗?后来他知道我怀了身孕,他立刻就认定是你的,我又不便说明,只好就默认了。他千方百计不让我做掉孩子,说有一天要和你算账。我让你背了十几年的黑锅,我对不起你呀,榆生哥!……”
董榆生想起那个风雪夜、那个破窗户洞、那个卑鄙的身影和那四块烂砖头……
“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这人好面子、怕丢人.不敢说离婚。他就抓住我这个弱点。在外面吃喝嫖赌,从不管家,一回来见了孩子,张口就是‘小杂种’,还给孩子起名叫‘朱镇宇’,意思是拿孩子来镇你。这个人心比蛇蝎,好狠毒哇!”
董榆生点了一支烟,狠命地抽了几口。站起来,端起梅生的茶杯,说:
“水凉了,我给你换换”。
“说完,又走到墙角衣架上,抽了条毛巾,递给梅生。隔壁老母亲又一次发出了讯号,连续咳嗽了几声。董榆生站起来,把门打开一道缝,以便烟出去,然后回过头来说:
“梅生,我理解你了,你受苦了。“
没想这一说,梅生反倒放声大哭起来:
“榆生哥,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就说了,可是这个人我不能说呀!我要是说了,我的儿子就完了。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不能害了儿子,他还小,他以后还要活人啊!”
“你不要说了,梅生,我全明白了。这个老畜牲,坏事做了这么多,不会有好结果的”。
母亲到底放不下心。董榆生听到外边北屋门一响,母亲站在门口说:
“榆生,夜深了,声音传得远。话说不完,明天再说吧!”
董榆生拉开门,说:“娘,我知道了。您先歇着吧!”
母亲又说:“叫梅生早点过来休息,不要耽搁太久”。
董榆生说:“行,娘,梅生这就过去”。
梅生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泪,停止了哭泣,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
“我给你写过绝交书。我用刀子扎过你的心,我还讥笑你当了四年兵都没入上党。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呀!不是为了儿子,我绝对进不了你们家这个门,我也无脸向你求情下话。可是到了这般地步,我不求你再也没有可求之人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呀!”
董榆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容他再多想什么。他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灭,诚恳地说:
“梅生,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我怎能见死不救呢?明天早上我开车,咱们一道上法院。行吗?”
梅生眼圈一红,又要流下泪来。她忍了忍,说:“榆生,你的恩德我终归是要报的。这一辈子报不了,就等来世吧!”
“亏你还是党员呢?什么来世不来世的,我们不是从小一块玩大的朋友吗?”
“不,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我抛弃了你。我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老天爷要报应的。”
“是要报应的.是要报应的。”董榆生腾地站起来,两眼发出怒光,他连忙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窗外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他还在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是要报应的。真的,梅生,但不是你。有些人已把坏事做绝了,我相信他们笑不到最后。害害我董榆生一人也算不了什么,但愿不要害了天理犯了天条。”
梅生猛一接触董榆生的目光,禁不住心中战栗了一下。当然她最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挫折可以把一个人压扁、压垮、压死,也可以使人振奋、使人坚强。有人给榆生设置了那么多的障碍,他倒下了吗?一个心胸坦荡的人是永远不会被战胜的。这一点恐怕朱桐生到死也不会明白。她好悔呀,当初她把一块到手的金子扔了,反而拣到了一堆垃圾。不想这么多了,生米已经做成饭,做过的事已过去了,何必还要打听哪儿有卖后悔药的。山上的石头滚到沟里,它永远不可能再滚到山上。梅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惨然一笑,说:
“榆生,时候不早了,你也休息吧!大婶还等着我呢!”
法院没有公开审理,庭外做了调解处理:董榆生支付朱镇宇抚养费每月一百元正,直到年满十八周岁止.共计二万一仟六佰元正。由董榆生一次性付给侯梅生。朱桐生婚前即知侯梅生怀孕之事,而且还设置障碍不让县医院妇产科做手术,因此不构成精神赔偿一节。
朱桐生跑前忙后,以为既败坏了董榆生的名声,又可大捞一把钱。谁知机关算尽,白忙乎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董榆生的钱也让梅生如数拿了去,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反倒惹了一尻子臊。
三十七、生财之道
钱在世上不知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
世上人谁不爱钱?穷人爱钱,富人也爱钱;好人爱钱,坏人也爱钱。钱是魔鬼,它可使穷人变富豪,也可让歹人受拥戴。虽说君子不言钱,有钱的君子总翩翩。古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没有听说,小人爱钱,怎样怎样?大概是手法太多,不便概括,所以就不说。其实细细归纳起来,并不烦琐,无非是坑蒙拐骗偷。至于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者,则不属小人行列,为小人所不屑。此为江洋大盗也,犯杀头之罪,命既不保,要钱何用?古人又云,钱能通神,此话不妥,当纠正。神仙在天上,吃穿不愁,想啥要啥,挥之即来。把钱装在身上,沉甸甸的,反误了腾云驾雾。由此想来,天上的物质早已极大的丰富,不须使用货币交换。谁听说玉皇大帝赶集抢购老白干?
钱是世人的事,与神仙无关。只有两个鼻孔出气的人,才要钱。就是深山修行的老僧老道,时不时地还要下山化些斋饭。据说,粮米不要了,要现金。粮米能背多少?还是现金实惠。一时没有现金,支票也行,寺院里开有账户。不过户头上不叫寺院,叫某某“协会”。“协会”不单要买粮米,还要买纸香,穿戴用具。现时的和尚已非当时的唐三藏可比,穿西装打领带,腰里别着BP机,手里握着手机,寺庙里有电视音响,偶而还可以“0K”几声。西天取经作甚?一个传真发过去,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在网上浏览依妹儿了。省却许多路途劳顿不说,还招惹那些妖呀怪的觊觎馋涎。自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尚道人的开销用度也就大了起来,还需诸位善男信女不吝钱财,鼎力赞助。
赞助是自愿掏腰包,或多或少,量力而行。少拿一两块钱,老和尚也绝不会揪住你的衣领,怒目相向。毕竟是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的。
罚款可就不是你情愿不情愿的事了。吐痰罚款、随地大小便罚款、汽车抛锚罚款、翻墙越沟罚款、银行门口左顾右盼罚款、来人打儿子罚款、吃饭擤鼻涕罚款……,等等、等等。没有人统计过罚款的种类何许多,大约有几十种,成百上千种吧!罚款本是种教育、处罚的方法,如处置妥当,合情合理,被罚人虽不情愿,也无话可说。更进一步讲,不知这笔钱财流入何种渠道?如当真进了国库,被罚人的心里尚平衡些。就算有些人一时疏忽,忘了上缴,顺便给妻子买点化妆品给娃娃买个巧克力,或者打半瓶酒、切二斤肉,也不能就说违犯了党纪国法,至多也就是沾了点小便宜吧!怕就怕积少成多、欲念升级、恶习成瘾,一发难收,到头来被查出,还不知谁罚谁呢?
朱桐生告董榆生,本想诈点钱财,没想到家里出了内奸。老婆和董榆生串通好,沆瀣一气,反倒把他卖了。朱桐生气个半死。后来转念一想,董榆生不是给了两万块钱吗,两万就两万,苍蝇也是肉,先弄到手再说。于是他三天一趟.两天一趟,没事总要往家里跑,软磨硬缠,非跟梅生要这笔钱。梅生心里有数,她早已打定主意,早晚要把这些钱分文不动地退给董榆生。人家董榆生已顶了屎盆子,再让人家破财,这笔人情债一辈子就还不清了。朱桐生不知就里,只是要钱。梅生不依,两个人吵翻了天。楼上稍一响动,楼下就有反应。魏秀枝为人良善,棉花嘴豆腐心,上下左右,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要出面调停,不管结果如何,出发点终归是好的。朱桐生压根就看不起这个矮个子胖婆娘,平时连话都赖得和她说。只是后来郭富荣转业回来当了局长,情形才起了变化。偶而见面点个头,叫声“胖嫂”,魏秀枝已是心满意足、受宠若惊了,因此也甜甜蜜蜜回敬一声“姐夫”,算是持平。
朱桐生最讨厌的就是魏秀枝这张嘴。张家长,李家短,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两口子刚交上火,魏秀枝就闻声敲门进屋。嘴像火烫了似地连声嚷嚷道:
“又怎么了?又是吵又是闹的,别人听见不笑话?猴子你也是,姐夫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咋一见面就吵呢?大小你在厂里也是个干部,大局不顾,小局总不能不考虑吧!……”
朱桐生一见这小个子婆娘登堂入室,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怒吼一声,气咻咻下楼而去。
按照朱桐生的职务,远不到配备专车的级别。县官不如县管,人家是办公室大主任,县政府大车小车好几十辆,每次出门哪个司机不抢着巴结。今天的值班司机名叫常根福,叫来叫去,就叫成了“肠梗阻”。常根福正在招待所喝着小酒看电视哩,听说主任要连夜赶回去,以为县里出了啥大事,所以二话不说,立马发车就走。
常根福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长一对牛眼,脸上有好些不平等条约,皮肤漆黑,性如烈火,同事寻常都怯他三分。就是父母妻子在他面前也不敢高声大气。唯有领导那怕是司机班长,他也是言听计从,从不违抗,而且时常半会儿还有些小礼奉送。朱桐生是他所能直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