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里召回,令他进京之后先面圣再返家,迫不及待见到的,却是俪影双双,玉种蓝田。
秦子陌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忍不住脸上发热。
“臣愧对公主,做了有违礼教之事,承蒙公主不弃,愿意终身相许……”
面无表情的帝王脸上忽然闪过什么,突然变得兴致盎然起来。
“秦卿是在边镇上,与公主相遇的?”
“……是。”
“强圉国都在东,长庚在西,公主又怎会游历到这样远的所在呢?”兴许另有内情,若是另有内情……
“那是因为——”
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秦卿,朕想听公主自己说。”
“贱妾与母后同往西陲看望外公,一时动了玩心,才只身来到贵邦,逾矩之处,还请陛下恕贱妾年幼无知。”
口齿倒是清楚,汉话也说得流利。“来了之后,便与秦卿遇上了么?”
“不是。贱妾在贵邦境内游玩两月,身上钱财耗尽,多蒙秦大人收留。”
“收留之后就占为己有——秦卿是这样的人么?”楚修衡眯起眼,“记得当年任典客将他强拉进青楼,秦卿可是在一众美貌女子环绕之下,还能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那。”
不待公主答话,秦子陌便着急地插了进来:“公主、公主本是清白女子,臣先是真心爱慕,之后才情难自禁,与烟花之地的虚情假意,怎能相提并论!”说完恶狠狠地瞪视着楚修衡,回护之意表露无疑。
楚修衡看着那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怒气冲冲的眸子,怅然而笑。
就算有内情,也与他无关了。
那原本只为百姓福祉而燃烧的火焰中,现在又添了一个特别的在乎。
不是他,自然永远不会是他。
“不料秦卿也是性情中人。京城多少名门闺秀的提亲,你通通拒之门外,原来姻缘早已天注定……”
若不是将他放到边境,若不是这一年刻意不闻不问,若是早日召还……
“陛下的意思是——”
深吸气,稳重的口吻人君风范十足:“长庚国立国以来最年少的副相、朕最重要的股肱之臣喜逢红鸾,主婚一席,舍朕其谁?”
怎样的虚假言语没从口中说出过,按捺下心头些许黯然,卖个人情有何难?亲自出面主婚,可保他不被强圉刁难,顺利抱得美人归,对于自己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却可以得到他夫妇的全心感激,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是而已。
秦子陌与卡斯茜公主对望一眼,一齐俯首:“谢陛下隆恩!”
这恐怕,是他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低头吧。
楚修衡默默地看他执着那女子之手,笑得开怀。
言语的尖锐不见,疏离的防卫撤去,纠结的眉心舒缓——这时的表情,才是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该有。
原来他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酒窝啊。
楚修衡为这发现,而稍稍开了怀。
一时间竟觉得,只要他能始终这样笑着,那么无论是对谁而笑,因何而笑,全都无所谓了。
冷嘲。原来楚家人的血脉,也生得出这样的痴情种子么?
“秦卿既然父母双亡,松沂太守又远在析木,索性这个亲,也让朕来帮着提吧。”自暴自弃般地,想要他高兴些,更高兴些。
秦子陌近乎惊愕地看着他,过一会儿大喜过望:“谢、多谢陛下!”
总算这回,是冲着他笑。楚修衡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也回了他一个长者般的笑容。
总之,从今以后,对于此人,只有君臣之分,莫再有半点他念。
他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比谁都明白有舍才能有得。丢掉了多少东西,才得到今日地位。这区区一点私心,自然放得下。
放得下的。
7。
强圉与长庚国力相差数十倍,听闻公主能成为少年副相的正妻,又是由三少辅之一的典客卿任清野出任求亲使节,国王以降,皆受宠若惊,一干步骤遂十分顺利地完成。派来的送亲使节是公主的同胞兄长,亦即强圉储君,携丰厚妆奁到新赐的御史府邸会面时,对未来妹夫执礼甚恭。为免公主来回奔波,便借了亲王府邸当作出嫁之所,暂且居住。
咋咋呼呼说要全权操办的婚礼的地官司徒柳葵官,让除了试衣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准新郎,正好可以将出任一年来的心得整理完毕,奏报圣听。
“边境有互市,每季一开,我国丝帛茶米与彻利、柔兆、强圉土产,常有往来,星纪边商因此暴富者众。然按我国定例,番商赍货物入为市易者,官府抽其十四,乃听贸易——盘剥实重。因此便有豪商开私市,于商贩处各抽十三,便为其斡旋贸易,公家赋税,皆入私囊。近年互市营收甚少,皆因此辈。”念到此处,楚修衡将奏折放下。“所以秦卿认为,应降低官府所课重金,以此取缔私市?”
“是。”
此刻并非正式的早午朝,皇帝身着常服,便帽也未曾戴。秦子陌刚进来时便对此皱起了眉,知道即使说了再多次皇帝也不会听,因是小事,也只能随它去了。
“清除私市,需要这样麻烦么?只消将几个主犯抓来关了,籍没家产,自然无人再敢犯。”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边境豪商,并非您所想象的唯利是图之人,反倒多仗义疏财、周济贫民的豪杰,在四国官商之间也颇得人望,因此旁人才赖之以成私市。若官府贸然将之羁押,恐怕引来诸多不满。”
楚修衡立刻猜到他的行径:“这么说,秦卿是又深入敌营,好好查探过一番咯?”
四年前年秦子陌曾乔扮书生,与狄嘉直一同混入玄枵州叛军营垒探查虚实,虽说因此得以兵不血刃地化解干戈,回来却被楚修衡以不重自身安危为由,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往事,秦子陌情知瞒不过他,只得应了声“是”。
楚修衡叹气,“说了再多次你也不会听?是不是?”
秦子陌睨了眼他披散在两边的长发,不语。
臣说再多次也没见您穿用过正装,不是么?
明显的抗议楚修衡岂看不出来。
他重重叹口气,无力地道:“这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再不知轻重,哪天真出了事,朕也是鞭长莫及。”
秦子陌明显慌乱起来,他敢与这人吵得天翻地覆,却唯独对这种鲜见的柔软没辙。
“臣、臣以后当注意。”
“这便很好。”
楚修衡以茶盏就口,掩住得意神情。
此谓以柔克刚。若是明显的嘲讽或者怒声痛斥,性烈的秦御史断断不肯承受,但索性怀柔以对,却可以使得他弃械投降。这些年下来,楚修衡已深谙与他相处之道。
这样想着,随即心中又是一痛——饶是千般了解万分珍惜,却也只能是君臣而已。
明知多见一次,便多一分这样的叹息。却又不甘心只在递来的奏折上,加个冷冷的批复,就此失了说话的机会。
不来面圣,大约只会去看未婚妻而已。与其去效那儿女情长你侬我侬,自不如在这里操心国事来得有益!
……反正他日后与那妻子相处的时间定多上百倍千倍,自己现下稍稍占一会儿,又有什么打紧?
“臣的建议,陛下意下如何?”
被这一问,楚修衡才想起刚刚所议之事,他看着奏折上端丽方正的字迹稍加思索,道:“以朕之见,不如便放手教那些豪商去做!”
“什么?”秦子陌愕然。
“既然再从豪商手上将互市夺过来,课税也须得降低,还不如索性与其联手,给他‘官商’头衔,税金便直接两造分成。如此既不必大动干戈得罪四国商人,官府也省去监理互市之责,秦卿以为如何?”
秦子陌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只能嗫嚅道:“臣……未尝想过有这样的办法……”
“那现在开始想如何?”每当被他的想法吓到时,秦子陌就会有迷路儿童般的表情,这时的他,最无防备,也最可人。
秦子陌虽然固执,但只要是认为有理的说法,无论出自谁口,与自己所想是否出入,都会认真相待。他迅速在心中盘算之后,说道:“此法甚可行。只是这官商的名号,旷代未有,就此授出去,似乎有些不合仪制——”
楚修衡摆摆手阻止他往下说。“朕即位以来,所做不合仪制的事还少了么?卿说的那些豪商,既已家财万贯,想要的东西,除了长生不老之外,也就只有令名美誉而已了,之所以要做那扶危济困之事,图的不就是个名声?官府的封赏,算得上不错的甜头,愿意合作之人,必定不少。对朝廷而言,想要的无非赋税而已,而最大的筹码便是封诰权力,两厢交换便皆大欢喜。管它官商私商,只要能为我所用,给他十个八个空名又有何妨?”
他说到这里放下奏折,身子微微向后仰,大剌剌地伸了个懒腰。“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也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