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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我心里开始抗拒起来。
不管说什么,说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好端端扯上我爸妈了??我爸是乡下出来的和她有关系吗??
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我朝后退了一步。
她倒也不以为意,离开我身边在客厅里边走边四下打量着,到店门口的时候站定,朝里头看了看:“这店还开着?”
“是的。”我应了一声。
“现在点心业都不太景气。”有点自言自语。
我再应了声:“还好。”
她嘴角牵了牵:“那你打算守着店一辈子么,跟你姥姥一样。”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回头扫了我一眼。不由自主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见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这当口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朝她看了看,见她不语,迅速奔过去把门打开。
一开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门外一色齐站着十七八个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亮的外国男人,身后至少四五辆漆黑色奔驰尾随着一部加长林肯横在马路上,把门口这条本来就不宽的马路挤得像条塞多了东西的肠子。
都是些什么人啊??
正发着呆,为首一个低下头朝我欠了欠身子:“请问,斯祁小姐在这里么?”
很礼貌的微笑,很纯正的中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这是谁,我只下意识重复了句:“斯祁小姐?”
“他们来接我了。”这当口身后响起外婆的话音。
这才响起斯祁就是外婆的姓,可是眼前这些人这些阵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狐疑着,外婆已从我边上走了出去。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于是忽然明白她这种天生见了让人不由自主感到畏惧的气质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矮矮小小的她在这些人面前一站,这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再没了存在感。这真是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着身边人小心给她披上外套,外婆伸手在我头发上掠了掠,然后道:“我决定了。
本来,也不是非这样不可,不过你这孩子现在的心态让我有点焦虑。这样,后天,后天等我电话,我安排你见一个人。“话音落,没等我反应过来问她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她已经迳自钻进了门口那辆长得惊人的雪白色林肯。
丢下我一人一头雾水地在家门口傻站着。
眼看着那些车卷着尾烟在我眼前浩浩荡荡依次驶离,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外婆刚才对我说的那番没头没脑的话,头一抬,一眼望见对面小洋楼的门开了。
踢踢嗒嗒一阵响,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门里晃了出来,两只眼睛似乎也在追随着我外婆车队的方向,随即感觉到我的目光,他侧眸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里看上去有点闪烁。
我呆。
搬来刘逸家住下的新邻居,居然是那个自从离开老家之后,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怪人——术士。
他是和狐狸一起不见的。
说起来,这段日子过去还得真快。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月了,从下火车,一直到现在,我始终再没有见到过狐狸那家伙甩着尾巴晃来晃去的身影。没有道别,所以也就没得到过回来的期限,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下了火车就没见到过他,这只鼓噪而自恋,最近又变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的狐狸,那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而那个时候,我正因为火车上发生的那些让我卒不及防的事,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一边等着?检票,一边浑浑噩噩地在拥挤的检票口旁看着行李。
那之后整整十天,每天不锁门,每天看深夜剧到凌晨。
但始终也没等到他推门进来。
第十一天早晨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我想他是真的离开了,不是溜开了去买吃的,不是暂时兴起一个人跑到哪里去兜风,他是真的走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么莫名地就离开,正如他几年前那么莫名地嘬着对大板牙嬉皮笑脸闯进我的世界。
于是这个世界再次剩下了我一个人,就像那时候姥姥刚走的那会儿。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来就来,走就走,兜兜转转不停留。
屁。
应该这么唱:来就来,走就走,临走之前把房租留。
可是这个术士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到这里来的。
他是不是会狐狸他在哪儿。
而这会儿脸上那一张似笑非笑对着我看的表情,对我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在脑子里回转。而他在这当口已经转身进屋。
身后跟着只飞上飞下的硕大头颅,夜色里像只长着身肮脏长毛的秃鹫:“呦呦!少爷少爷!小白小白!”“什么少爷小白。”
“呦呦!小白在那里发呆!小白在那里发呆!”
后来才知道,术士在这里开了家事务所,因为这地方环境好,房子老派,比较适合他嘴里所谓的那些高档客户。
而术士开的事务所也和他的人一样奇怪的——阴阳事务所。真奇怪这年头,说是不能宣扬迷信,他这种公然把迷信当广告牌挂在自己门牌上的行为怎么居然就没居委会大妈跑来说。
搬来第二天上我店里买早点,顺便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名片很挺括,喷香的纸片上烫金的字,一面地址电话,另一面整整一版印的全是他的头衔:心理玄象大师,风水鉴定师,资深命向预测员,星象学研究者……等等……等等……
居然还有留洋交流的经验。
而从几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认识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术士的名字。
术士的名字叫蓝。
*** ***烟花三月。
烟花指的什么,我觉得有点像樱,林绢认为是桃花,隔壁的小弟认为是狗尾巴草。
不管怎么样说,三月是个赏桃花的好季节。虽然我们这座城市唯一能够看看的只有那些勉强在钢筋水泥丛里占得一席之地的法国梧桐,不过离城四十多分钟路程有个桃花乡,每年这个时候至少还能给人一点季候到了的归属感。
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去那里走走,这习惯是从小学春游那会儿留下的。前些年和我一起去的是狐狸,狐狸喜欢踏青,不过更喜欢踏青的时候看桃花下那些人面和桃花相映红的美眉。今年和我一起去的是林绢。
最近天气一直不错,太阳好得让人觉得不出去走走真是对不起这种奢侈的好天气,所以我就顺带跟她提了一下那个地方,结果不到五分钟就定好了全部的行程计划。她在这方面性格很不错,想到啥做啥,不会思前想后考虑上大半天。
不过来了之后感觉有点后悔。
离大门十几米远一条长龙全是排队买票的人,进出口附近只看到人来人往,压根就看不到门在什么地方。把林绢看得给吓住了。她说就是看个泰国人妖跳钢管舞也没见有那么多人排队,这地方真是给人踏青赏桃花的吗?别是买票给人参观脑袋瓜的吧。
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在举办桃花节,似乎还来了不少的明星,所以这一两天基本上都是人比桃花多。
看样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排队排得火气有点大,不过挤进大门以后被风一吹,那种豁然开朗的舒坦还是和平常不太一样的。而且也不都到处是人。
毕竟里头地方大,经历过进门到中段那段最拥挤的地方之后,一路沿湖慢慢走,人流也就开始分散了,湖边栽着不少柳,风一吹在岸边上一阵一阵慢吞吞晃悠,还真有种三月烟花散的感觉。
可惜的是一路过去没见到几棵桃树。本来带着照相机屁颠屁颠的想拍点桃林花海的景象,结果走了半天就只看到稀稀拉拉几棵,每一棵前面至少站着四五拨对着镜头摆造型的人,所以最后只能在小吃区里打发时间。
“这是桃花乡?还不如叫小吃乡。”吃得多,林绢抱怨得也多,不过只要用照相机对着她一照,她马上就没声音了。漂亮的人通常总是对照相特别的慎重,因为漂亮的人总是希望自己在镜头里更加漂亮。
镜头里忽然捕捉到几团粉红色的球。
在林绢笑得灿烂妩媚的脸旁边飘飘移移,忽近忽远。乍一眼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拿下照相机想再看看仔细,谁知道镜头刚一移开,我面前啪嗒嗒突然间弹出五六瓣小小的粉红色翅膀来。然后听见一连串唧唧咕咕的笑,这些粉红色小东西忽地扑到我脸上,又在我一抬手的时候倏地下飞了开去。
眼见林绢皱着眉有点狐疑地瞪着我,我赶紧再把照相机举起来。
真没想到今年也会碰到这些东西,这些寄居在桃花芯里的精怪。
大凡一片林子栽得久了,这地方自然而然会生出点精气,所以老园子和新园子、老林和新林,走进去的感觉会很不一样,不论是嗅觉还是视觉,这多半因了它们存在的关系。
基本上环保越好的地方这些东西越多,形状是各不一样的,有的像球,有的像棉花,喜欢在春秋两季浮在空气里随风晃荡,肉眼是看不到它们的,它们也从不伤人,所以基本上就是一群空气般存在又好似完全不存在的小东西。当然,对我而言例外一点。似乎因为我能看到它们,所以他们对我的碰触我也就不像其他人那样无知无觉,这对于它们来说好像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见到我必然会时不时飘过来碰我几下,一两个是没所谓,多了很容易让人鼻子过敏。
不过能在这里看到它们……是不是意味着这附近有大片挑花林?
琢磨着,看林绢也吃得不多了,我拉起林绢随着它们飘飘摇摇的身影跟了过去。
一路过去周围的人影越来越少,树也渐渐多了起来,林绢开始担心我会不会把两个人带迷路:“喂,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也不确定了起来。刚才看到有几个一块儿还听挺多的,往前飘了下忽然就散了,不知道它们一瞬间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