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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钟伸出了右手,然而手掌却以毫厘之差并未接触到铜钟表面,以至于掌心没有染上炭灰,现在所有人掌心皆黑,唯有严清一人手掌干净,谁是凶手自然一目了然。”
话音落点,公堂内外的人们这才恍然醒悟,再看严清,却是面色惨白,浑身瑟瑟颤抖了起来。
张大象犹如愤怒的狮子一般冲上前来,抓住严清的衣襟将他提起,咬牙切齿地怒声道:“我问你,可是杀死了晨儿?老夫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方能一泄心头之恨!”
余长宁示意衙役将张大象与严清分开,正色开口道:“张大人稍安勿躁,此案本官一定会还你们张家一个公道。”
张大象身为朝廷命官,自然知道在公堂上动手多有不妥,对着余长宁感激地拱了拱手,两行老泪已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余长宁回身步上台阶重新落座,拍了拍惊堂木沉声道:“来人,将严清押上公堂。”
衙役闻声应命,将早就已经吓得懵懂一片惊恐不已的严清押至堂中跪在了地上。
余长宁冷峻开口道:“严清,铁证如山,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严清身子抖得如同糠筛一样,低下了高傲执拗的头颅,额头上冒出了涔涔细汗,却是良久未言。
余长宁可没有耐心等下去的好脾气,冷冷威胁道:“你若再不从实召开,本官唯有大刑伺候!”
严清抬起头茫然望了望神色冰冷的人们,伏地痛哭流涕道:“大人,我,我认罪,认罪!少晨的确是我杀死的。”
“张少晨乃是你的知己好友,你为何要将他杀害?”
严清哽咽说道:“启禀大人,我的确与少晨是好友,但由于我生性好赌,在赌坊中输了不少银子,因为不敢对爹爹言明,所以很多时候都在少晨那里借取,久而久之,竟借了少晨三千两银子,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奈我囊中羞涩还不上银两,致使少晨心头一直十分不快。那夜少晨与大人你们在群芳楼内大起冲突吃了暗亏,我们离开群芳楼之后各自离去,不意我又在平康坊外面遇到了少晨。”
说到这里,严清懊恼无比地重重叹息道:“当时少晨又让我还他银两,我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眼见四下无人,便乘他不备之时用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窝,少晨倒在地上猛烈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呼吸,见他死去,当时我吓坏了,情急之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将少晨的尸体拖至墙角,并用手指沾上鲜血在墙上写下了大人你的名字,希望嫁祸到你的身上,最后才仓皇逃去。”
故事讲到这里,案情已经真相大白,余长宁与杜楚客三人商议了一番,沉声宣判道:“严清杀害张少晨一事证据确凿,根据《贞观律·斗讼》规定,本官现判处严清斩立决!择日行刑!”
高亢的尾音堪堪落点,严清登时吓得全身瘫软,口诞直流,身子犹如一团烂泥般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两旁侍立的衙役见状,立即将他扶起押往了大牢。
刑部尚书刘德威轻轻一声喟叹道:“原来此案并无鬼魂作祟,有鬼的是人心啊!”
余长宁深有同感地点头道:“人心若此,鬼神莫测,即便是知己好友,咫尺之间也是不能预料,佛家常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恶之道本就在一线之间,其实有些人本性并不坏,只是经不住一时间的诱惑,才做出这等抱憾终身的事情。”
此时,张大象走上前来对着余长宁深深一躬道:“多谢驸马爷明察秋毫替少晨查明了真凶,以前在下多有得罪,请驸马爷见谅。”
余长宁上前扶起了他,叹息道:“张大人突遭丧子之痛,激愤之下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大人你配合我们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这才骗得严清俯首认罪,说起来本官还要感谢大人才是。”
宇文节愕然道:“原来你们早就已经串通好了的?”
“当然,”余长宁颔首笑道,“不仅是张大人,杜大人也是事先知道此事的真相,若没有他的暗中帮助,森林岂能在大理寺装神弄鬼这么多天?”
刘德威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缘由,佩服一叹道:“余驸马果然智计过人,略施小计便擒获了真正的凶手,张少晨被害一案也算尘埃落定。”
余长宁点点头,很是感触地喟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智计过人又能如何,死去的人终究不能复生啊!”
一席话听得张大象心头悲恸,浑浊的老泪涌出了眼眶,扑簌簌落满衣襟。
……
翌日清晨,朝阳喷薄而出,整个皇城沐浴在了混沌的霞光中,巍巍然俨如九天上的宫阙。
忙碌了整整一夜,余长宁才将涉及张少晨一案的所有卷宗整理完毕,此刻他缓步悠悠地走入皇宫广场,望着万里晴空朝阳冉冉而起,一阵海阔天空的感觉忍不住跃上心海,若非龙首道两侧站着手持斧钺威风凛凛的甲士,他非大吼大叫一泄心头块垒不可。
一旁的杜楚客微笑提醒道:“驸马爷,陛下给你七天时间破案,算起来今日正好是第八天,时间可谓刚刚好,咱们还是快点进宫面圣吧,免得陛下等久了。”
余长宁点头一笑,与他相袂来到了两仪殿前通禀。
第978章 纸鹤随风
李世民早已坐在殿内处理朝政,一听余长宁和杜楚客到来,立即宣召觐见。
余长宁两人昂然入内见礼后,便向李世民备细讲述了昨晚审理案件的经过。
当听见真正凶手业已查清,并落入法网之后,李世民老怀大慰地捋须道:“这桩喧嚣尘上,在朝野间引起极大轰动的要案终于有了结果,余卿、杜卿,你俩实在功不可没啊!”
杜楚客拱手一礼道:“启禀陛下,臣也只是按照余驸马的计划按部就班做事而已,真正功不可没的乃是余长宁驸马。”
余长宁连忙禀告道:“这次若非陛下英明神武圣心独到,只怕臣已经成为了枉死之鬼魂,臣实在不敢邀功。”
李世民点头一笑,轻叹出声道:“若非你一天四处惹事生非招惹祸端,岂会惹上这等麻烦事情?记住,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四处给朕闯祸。”
余长宁立即点头应是。
李世民挥挥手道:“你们忙碌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朕会令尚书省将此案布告贴于城门,平息民间流言蜚语。”
杜楚客拱手谢恩,转身离去。余长宁却是站在殿中犹豫不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世民暗暗好笑,绷着脸问道:“余卿,你为何还不退下?“
余长宁犹豫尽扫,拱手正色道:”陛下,长乐公主殿下已经在宫中待了许多天,不知臣能否将她接回家呢?“
李世民搁下了手中毛笔,似笑非笑地说道:”长乐离开皇宫多年,这次回到宫中小住,心情颇为愉悦,余卿何必要不通人情地催促她归家呢?”
听李世民此话暗含揶揄,余长宁大感无可奈何,腆着脸恳求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臣多日不见公主,心里实在甚为思念,以至于白天茶饭不思,夜里辗转反侧,几天下来人都已经瘦了一圈,请陛下念在臣忠心耿耿为国操劳的份上,恩准公主返回府中。”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哼哼!你有什么房玉珠啊,陈若瑶啊这些陪着,只怕没这么严重吧?”
闻言,余长宁更是尴尬,说道:“臣启奏陛下,你也知道臣像来命犯桃花,以至于红颜知己的确多了些许,但臣可以保证对公主一定是真心真意,皇宫在公主心里虽美,然而没有臣相陪公主左右,只怕公主也会觉得美中不足吧。”
听到这番说辞,李世民哑然失笑,笑罢又是一叹道:“长乐秉性善良,待你一片情深,这次为了你不惜跋涉千山万水前去弘农寻找房玉珠,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才是,万不可辜负了长乐的一番情意。”
听李世民口气有松动的意思,余长宁立即拱手应道:“微臣遵旨。”
李世民轻轻颔首,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须得提醒你,汉和公主车驾已经进入了潼关,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要抵达长安,你的家事原本朕也不应该多管,但长乐现在身子特殊,你万不能因为汉和公主的到来,而冷落了长乐。”
一听瑶瑶马上便要抵达长安,余长宁心里止不住的兴奋,不过随即又有些纳闷,暗暗想到:“长乐公主身子特殊?陛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淡淡笑道:“长乐人虽然在朕这里,但心儿却在你身上,她住在住在朝凤宫内,你快去吧,不要让她等久了。”
余长宁心头一热,长躬作礼后告辞离开。
绕过层层叠叠的宫殿,余长宁满是欢喜地来到了朝凤宫前,一问矗立在殿门口的内侍,才知长乐公主并不在朝凤宫内,而是去了望云亭。
望云亭位于宫中西海之畔,离朝凤殿却是不远,余长宁沿着宫道匆匆前行,走得片刻,一座高大的阁楼出现在了眼前。
这座阁楼高越十丈,飞檐斗拱黄瓦红墙,俯视皇宫各色宫殿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实乃卓尔不群。
此际微风吹过晃动着飞檐下的铁马,一片叮铃铃的清脆响动立即入耳,直是听得人心头暗生愉悦之感。
余长宁正在仰望这座高楼之际,突然发现微风带来一个莫名之物,撞在他的肩头后悠悠然飘落在地。
余长宁俯身拾起一看,这才发现是一只折叠得惟妙惟肖的千纸鹤,此际停在掌心被微风吹拂,仿佛又要展翅而去了一般。
“是公主……”
余长宁梦呓般地喃喃一句,一股无法言说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他呆呆地望着高耸的阁楼半响,将千纸鹤小心翼翼地放在金鱼袋中,朝着阁楼飞步奔去。
渐行渐近,风中飘落的千纸鹤亦是越来越多,在晨风的带动下仿佛雪花一般懒洋洋地落在余长宁的身上。
余长宁步履急促地冲入了阁楼,扶着楼梯扶手“咚咚咚”地攀蹬而上,不消片刻便一口气不歇地登上了五楼。
五楼正厅长宽五丈,三面及腰高的白墙,几扇精致雕花窗户镶嵌在墙上紧紧闭合着,另一面朝着西海大开,过堂风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