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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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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语意虽是谦逊,亦不免带上了几分骄傲。
  “呵呵呵,孙公过谦啦!永航有治国辅君之能……”女皇还欲再说,却见台下远远奔来一名内监。她微微拢眉,认出来的是安元殿掌笔的效远,定是有急件了。
  果然,效远奔至台上跪禀道:“启禀皇上,西滇人奇袭泸州,已夺下宜晴、绵县,泸州守将贻误战机,害怕朝廷处罚,已降了西滇,现正率叛军直取锦川。”军国大事,但效远久居安元殿近三十年,鬓白的头发便是沉稳的昭示。
  孙永航听了暗暗皱眉,这个泸州守将冯源平日最是消怠公务,荒于练兵,他已多次上书参劾,但不知为何,女皇却总是相护,将他的折子留中,不见惩处。
  女皇淡淡一摆手,已过四旬的面容上淡定从容,不动如山。但额间已见青筋隐隐,“这是哪儿发来的?”兵部尚书相渊仍在此处立着,那便不是兵部的简书了。
  “回皇上,是泸州副将李江冒死托其下小卒送出的血书。”
  “……冯源!”女皇细不可闻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已现阴沉,“速传长安候及其夫人来见。”她扫了眼惴惴而侍的众臣,手一挥,“你们权且退下,相渊,孙永航,你二人速将泸州一地的军况察清楚,上报与朕。”
  “臣领旨。”
  骆垂绮的伤已渐大好了,这些日子来多半闷在屋里也着实气闷。这天不知怎地兴起,想着了‘撷芳苑’的睡莲了,便由溶月扶着,慢慢散步至那回廓坐了。
  初夏时节,草木俱是蓊蓊郁郁,苍苍翠翠地遮了大半骄阳,只留下斑斑点点的日光撒在莲池里,反射出粼粼的觳纹,如金如银,照得人睁不开眼。那池睡莲倒开得好,淡粉中夹出几分嫩黄来,清纯可爱。那莲叶恬恬中有细鱼丛丛,以花箭为阴,似是喁喁而语。
  溶月看得可爱,笑着问:“小姐,你说这鱼儿会说什幺话?”
  骆垂绮听了一愣,随即笑道:“怕不就是哪里有食吃吧?”她抬起头看看天,晴空万里,白云都不知躲哪儿去了,只剩下一墨色的碧蓝,亮得人眼难开。有蝉儿细细地吟唱着,愈显得这方清静。
  溶月抿唇一笑,“我瞧不是。它们定是在说哪家的小鱼觅得了良婿,哪家的鱼姑娘得了宝宝呢!”
  骆垂绮瞟了她一眼,脸儿微红,但转瞬间又笑颜如莲,“嗯,是呀!我们溶月也是个大姑娘了呢!”
  “小姐!”溶月见反倒说回自己身上,立时有些急了,“溶月不嫁!溶月要呆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辈子!”
  “呵呵呵,我可不敢把溶月留成了老姑娘!”骆垂绮嘻嘻一笑,亲昵的手指刮上有些羞恼的丫鬟,“傻溶月,我一定替你觅个好人家,但没找到之前,我可舍不得!”
  “小姐……”溶月还欲再说,却听后面传来一阵苍老而宏浑的声音。
  “呵呵呵,这不是垂绮幺?”
  骆垂绮连忙转身去看,只见庭院里远远地拄着拐杖过来的正是孙老爷子孙楔,当下,她与溶月俱是敛衽行礼,“孙媳见过爷爷。”
  “太爷。”
  “好好。”老爷子虚手一扶,面色虽有些病中的憔悴,却仍是带着几分威严,“自家人不必多礼。来来,还坐着,咱们聊聊啊?唉!人老啦,就想找个亲近的人罗嗦几句……垂绮不会见厌吧?”
  “爷爷这是哪儿话,垂绮求之不得呢!”骆垂绮上前扶着老爷子在一处石凳上坐了,知道他必是有事要说,便吩咐溶月道,“去沏壶茶过来吧。”
  “是。”溶月识趣地退下。
  老爷子瞧见溶月远远地走了,才眯着眼笑呵呵地瞅了骆垂绮一眼,“近些日子还住得惯吧?”
  “很好,叫爷爷费心了。”她持着笑意,脸上温温柔柔的。
  “好好,孩子啊!孙家的媳妇里你是我最中意的一个!”老爷子说得有丝感慨,“永航娶了你,是他一大福气。”
  骆垂绮淡淡一笑,听他继续往下说。
  “啊,垂绮啊,听说你待嫁时可是才名满天都啊!若不是早在十七年前这骆相之女便被老孙家给定了,不知道现在还是怎生门庭热闹呢!”老爷子眼露欣赏,这娃娃沉得住气。
  “爷爷过奖了,哪有的事!不过是几位世伯的过誉之词,不知怎地就传成了这样。”骆垂绮心中略略有些知晓孙老爷子要说的话了,虽端着笑,心中却着实发苦。
  “呵呵,不是过誉,堂堂碧落第一才子之女,又是名士杜迁唯一的徒儿,虎父焉有犬子哪?”老爷子眼微微一睁,止住她的谦辞,“孩子哪,你不知道,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我与他同朝为官,共辅先皇,扎稳了这片江山。你爹当时还发过宏愿,定要取西滇,平苗人,北上麟州,一统中原,那是何等样的气迈古今啊!”
  骆垂绮看着这位心机深沉的老人,这一瞬间,他仿佛沉浸在回忆里,想当年的气概铺陈而出,使得他布满了褶皱的脸顿时须发皆张,平添一股豪气。她回想着父亲还在世的样子,书生意气,清酒纵论,共图国业,那是怎样的一种豪迈呢?
  “可是,没等到他一展宏图啊!”老爷子长长一叹,眼神微露苍茫,努了努唇上的须髭,眼神已冷静下来,只是沉着地看着眼前娴静而聪慧的孙媳,“今日本是皇上召去游园的,但只游了一半,便有急报来说泸州失守……”
  骆垂绮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那泸州守将冯源呢?”话一出口,她已知失言。
  老爷子的眼顿时一眯,隐了抹锐利在内,“你也知道冯源?”
  “呃,呃,师傅曾略略提点过一些。”骆垂绮支吾着道,师傅不是只说过一点,而是把这个人说得极为详尽。冯源本是钰华夫人的一个侍卫。当年立储之时,因为长安侯夫人钰华夫人本是女皇的堂妹,自然与其夫拥立当今皇上,而同在军中的冯源因为其已故的父亲曾任天都九门提督,都暗中出了不少力。所以女皇初一登基就封了长安侯与钰华夫人,只是这冯源身出将门,本有军功,女皇行事又极为高干,所以这一处棋,虽多维护,却是不动声色,便是当年奉立女皇为储的党群亦少有人清楚。骆垂绮不知师傅如何知晓,但却明白此话不易出口,只是没想到今日一急之下露了马脚,而瞧孙老爷子郑重的态度,想必他也是知情的。
  “哦……”老爷子点点头,眉微微一挑,想瞧瞧这孙媳到底能想到哪儿。
  骆垂绮也确实在担心,冯源玩忽职守,懈怠兵务的事早听孙永航略略提过,只是不知他有未上奏朝廷。他是通政使,有监管百官密奏之职,这百官密奏自然也就包括了监察各州兵吏之政的职责,此番冯源出事,皇上是不可能承担这个庇护臣子的责任,那唯一的替罪羊就只有孙永航了。想到这儿,她心中又是一急,眉微皱,已无暇顾忌孙老爷子的试探,脱口问道:“那爷爷,永航会不会被牵连到?”
  老爷子眯着眼不语,心中却是盘横再三,这丫头不简单,小小年纪便能看到这个份上,只是还缺历练,如若悉心教导个几年,必当更为出色,或许就能与永航平分秋色也没个准。
  “爷爷……”骆垂绮见他不语,心中越发急了起来。
  老爷子冷静地审视她,眼下才十七岁的她到底还是生嫩了些,但也很不一般了。“先别急!我想皇上还是会给爷爷我一个面子的,即便牵连了进去,也无甚大碍。皇上到底还是个明君!”
  骆垂绮见他如此说,心中稍稍定了定,却仍有忧色,只是拧眉暗自发愁。
  老爷子故意微微一叹,“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此次泸州兵乱,如若皇上会怪罪永航,但因永航年轻有为,皇上也正想用他,很有可能会让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骆垂绮一怔,随即明白,“出征?”
  “唔……”老爷子点了点头,看向骆垂绮的目光明显带上了几分沉吟,“孩子啊,永航虽说聪明,但毕竟从未上过疆场,这万一去了泸州,没个细谋善策的人在旁,只怕……”他点到为止,看着骆垂绮有些闪烁的眼睛,便适时打住。“唉!算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永航也熟读过兵法,谁还没个第一次呢?”他自说着一笑,“真是老喽!只会担心这担心那!放不开手啊……垂绮啊,不必放在心上!爷爷我也只是猜测猜测而已,作不得准的。”他笑着站起身,复又拄着拐杖走了。西斜的日光由檐角倾入一片阳光,斜照脉脉,衬得庭院愈发清静了,连蝉儿都似乎屏了息不敢出声。
  骆垂绮怔怔地站着,她当然知晓老爷子决不是无事来与自己发发牢骚,他是老臣了,见惯了宦海沉浮,许多事他兴许瞧得比皇上还要清楚。他今日的话是一个提醒,提醒她可以将师傅杜迁请出来了。
  但他哪里知道,师傅更是算在了他的前面。
  骆垂绮挨在窗前,看着午后的娇花慵懒,心下百转千回。老爷子的话是姜太公钓鱼,不怕你不上钩,但毕竟事关永航,她担心!手中的信已捏了许久,土黄的封口上已封好了蜡,只等送出。可是,临到要送了,她又觉不妥。师傅是早已回绝了她的,更何况师傅的心性说一不二,任是她如何求他,想也不会放弃原则吧。
  她叹了口气,走回到书案前。永航已经连着三四天关在书房里了,想是遇上了什幺麻烦,多半就是老爷子说的那事儿。唉……也罢!
  “溶月。”
  “小姐?”溶月瞅了她半天了,心知定有什幺烦心事困住了小姐,便贴心地一直侍候在旁。
  “你把这信送到东昶寺,交给一个叫……‘解尘’法师的人。”骆垂绮将信郑重地放在溶月手心。
  “小姐,这可是给杜师傅的信?”自从小姐嫁入孙家,便再也没他的消息了,也不知躲去了哪里。这封信能送得到他的手上幺?
  “嗯。”骆垂绮点点头,“我虽一直待在闺中,但若真不知师傅的一点踪迹,那也枉费他苦心教导我多年了。”一直听师傅说起东昶寺的‘解尘’法师,相信必有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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