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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巨响经久不息,犹如万丈狂涛喧腾咆哮。脚下,那幽深阴冷的山湖,寂寂地淹没了砖残瓦
碎的“厄榭府”。
(1839年)
第二部分:椭圆形画像红死魔的面具“红死”在国内肆虐很久了。如此致命而骇人的瘟
疫可谓前所未有。这种病的具体表现和鲜明特征就是出血——红色漫卷,令人齿寒。剧痛袭
来不久,是突如其来的头晕眼花,接着毛孔血流不止,人于是必死无疑。一旦猩红色的斑点
在谁的身上——尤其是在脸上出现,这人就给戳上了红死病的标签,即便是亲朋好友也不敢
靠近。这人就陷入孤绝之境,没人援助,没人同情。从染病、发病到送命,不过短短半小时
罢了。
可作为一国之君的普洛斯彼罗却欢喜依旧,他真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当他领地里的
百姓死了一半时,他把从宫廷男女爵士中挑出的一千名心宽体健的心腹召至身边,带他们隐
居到一个城堡样的修道院。这座修道院占地辽阔,建筑恢弘,完全迎合普洛斯彼罗君王怪癖
而骄奢的口味。四围是坚固的高墙,有两扇铁门严防死守。这帮朝臣进得门来,便拿熔炉和
巨型铁锤焊死了门闩。他们横下了一条心,就是在里头绝望发狂得难以遏止,也坚决不留任
何出入口。修道院里储备很丰足。谋划如此精心,朝臣们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外边是事,
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悲伤也好,思虑也罢,不都是庸人自扰?再说,寻欢作乐的一切
硬件,君王早已打点齐全。有丑角戏、即兴表演,有跳芭蕾舞的、有演奏乐曲的,还有美女
和醇酒。门内歌舞升平,门外“红死”猖獗。
隐居将近五六个月时,也是外面的瘟疫最凶猛之时。普洛斯彼罗君王却举办了一个盛况
空前的化装舞会,以款待心腹。
这是何其奢侈逸乐的一个化装舞会啊!且让我先描述一下场地吧。舞会总共占用了七间
屋子,这七间屋子原是一套行宫。不过在一般的宫殿里,只需把可折叠的门向两边推至墙根,
目光便可笔直地望出去很远,屋里的一切,都会毫无阻隔地尽收眼底。而这个舞场的铺排却
大不相同,因为君王偏爱新奇的物事。这些屋子造型极不规则,一望之下,只能捕捉到一个
地方。每隔二三十步,就有一个急转角,每个转角都能看到新奇的景物。左右两面墙壁中间,
都是又高又窄的哥特式窗子。窗外,是一条围绕这套行宫的回廊。所有的窗子都是彩色玻璃
的,色彩相异,但都与各自房间的装饰主色调一致。譬如说,最东面的那间悬挂着蓝色的饰
物,它的窗子就蓝得格外活灵活现。第二间屋子的装饰和帷幔是紫色的,窗玻璃也一样是紫
色的。第三间屋里一派绿色,窗扉也便跟着绿意盎然。第四间的家具与光线都是黄色的。第
五间是白色的。第六间是紫罗兰色的。第七间从天花板到四壁都被黑丝绒帷幔层层覆盖,那
黑色层层叠叠,重重地垂到料子和色调并无二致的地毯上。只有这一间屋子的窗子,色彩与
室内装饰不协调。这里的窗玻璃浓血一样猩红。七间屋子的装饰极尽繁复,满眼流丽,连天
花板上都没放过。但却没有一盏灯,也没有一架烛台。整套屋子里,一线灯火和烛光都没有。
不过在围绕屋子的回廊里,对着每扇窗,都摆有一个三脚架,上面有个火钵,火光透过彩色
玻璃照满屋通亮。屋子于是成为一个绚丽奇异的大舞台。但西边的黑屋子里,火光透过血红
的玻璃,吃力地照在黑色的帷幔上,却无比阴森可怕。人一进去,无不显得面无人色,所以,
几乎没人胆敢走进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的西墙前,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黑檀木时钟。钟摆左右晃动,沉闷、滞重而单调。
每当分针走完一圈,大钟的黄铜腔里就发出报时声,那声音清晰、洪亮、深沉,并且极为悦
耳,然而调子和重音却又非常古怪。因此,每过一个小时,乐队的乐师们都不得不暂停演奏,
侧耳聆听一番钟声;成双成对跳华尔兹的人也只好停止旋转;寻欢作乐的红男绿女也不免出
现一阵骚动;当钟声还在一下一下敲响的时候,即使最沉缅逸乐的人也蓦地灰了脸,上点年
纪的和庄重些的,都抚额作思虑状,似乎陷入混乱不堪的玄思中。但待到钟声余音既了,舞
会上马上回旋起一片轻松的欢笑。乐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起来,似乎在为刚才的
神经过敏和愚蠢举止自我解嘲。他们还彼此悄声发誓,等下回钟声响起,再不会这么情绪失
控。然而六十分钟飞快流逝,三千六百秒不过转瞬间的事。时钟又敲响了。骚动依旧,人们
照样紧张不安,纷纷坠入冥想。
尽管如此,这场欢宴还是无比壮丽。所有的人都玩得很尽兴。普洛斯彼罗君王的口味确
实不一般。他对色彩和视觉效果别具慧眼。装饰如果说仅仅是赶了个时尚,压根就入不了他
的眼。他的构想大胆热烈,闪耀着原始的光辉。可能会有人认为他疯了,他的追随者却不这
么看。不过要确认他到底疯没疯,听听他说话,亲眼见见他,乃至接触接触他,也就甚为必
要了。
为举办这个奢华宴会,普洛斯彼罗君王还亲自当了指挥,七间屋子的大多活动装饰都是
在他的指点下进行的。参与化装舞会的人,也都依照他的主导口味装扮自己。他们的奇形怪
状自然不在话下。真是五光十色,如梦似幻,让人兴奋不已——差不多都是《欧那尼》里出
现过的场景。满眼光怪陆离,到处是张牙舞爪的四肢,不伦不类的摆设。一切都充满迷狂,
只有疯子才想得出这般花样。其中有不少美不胜收之处,放荡淫乱之气,怪异离奇之境,有
的让人害怕,还有很多使人恶心。实际上,在这七间屋子里昂然地走来走去的,不过一群梦
中人。这些梦中人在房间色彩的映衬下,身子不断扭曲,引得乐队奏出癫狂的音乐,宛若他
们脚步的回声。过了不久,那间黑屋子里的黑檀木时钟又敲响了。一时间,除了钟声之外,
世界陷入死寂。人群僵凝住了。但时钟的余音一消失——其实仅只片刻而已——人群中便传
出极力压制的轻笑,笑声随着远去的钟声,飘荡。于是,音乐訇然再起,人群重又活跃过来,
比先前扭动得还要欢畅。火盆散发出的光线,透过五光十色的窗子,照得屋内人影憧憧。但
参加化装舞会的,依然没有谁敢迈进最西边的那间屋子。夜阑更深,从猩红的窗子泻进来一
片红光,黑沉沉的幔帐阴气袭人,对于踏上阴森森的地毯的人来说,近处的黑檀木时钟发出
的沉郁轰鸣,要比在远处其他屋子里纵情声色的人听来更为有力,更为肃穆。
可是别的六间屋子早挤得满满当当,洋溢生命力的心脏都跳得格外欢腾。狂欢正酣之际,
午夜的钟声响起了。一如刚才所言,钟声一响,音乐随即停息;成双成对跳华尔兹的人也安
静下来,不再旋转。周遭的一切再次陷入死寂,让人很不自在。但这一回,时钟要敲十二下,
因而,狂欢的人群里那些喜欢思考的人,玄想的时间更长了,兴许随着思绪蔓延,转的念头
也益发多了。也许正因如此,在最后一下钟声的余音完全消失之前,不少人恰好有闲暇察觉
到一个从未引人注目的蒙面人的出现。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出现了新蒙面人的消息,很快在
宴会上传开了。众人哗然,嗡嗡声、咕哝声响作一片,人们既不满又惊讶,到后来,所表达
的,却都是恐惧和厌恶了。
完全可以想像,在我所描绘这个奇幻聚会中,寻常人的出现,根本不会激起如许波澜。
说实话,这个化装舞会算搞得过了火。可这个成为人们议论焦点的人一出现,连花样百出的
普洛斯彼罗君王也望尘莫及了。那些不计任何后果的人,心里也并非漾不起一丝涟漪,即便
是那些绝对无动于衷,视生死为一场游戏的,也难免对有些事认真起来。事实上所有在场的
人,无不感到陌生人的举止装束既缺乏妙趣,又不合时宜。这人身材瘦长,形容枯槁,从头
到脚裹着寿衣。一张面具酷似僵尸的脸容,就是凑近了仔细打量,也很难看出是假的。如果
只是这样,周遭狂欢的人尽管不满,但尚且能容忍。可这个一言不发的陌生人竟然扮成“红
死魔”的样子出现!他的罩袍上染着鲜血,他宽阔的前额和五官上,可怕的猩红斑斑点点。
普洛斯彼罗君王的目光一落到这个鬼怪般的人身上,就浑身痉挛,战栗不休,初看像是
害怕或恶心,一转眼,就见他愤怒得额头都涨红了。那会子,那个鬼怪似的陌生人,正缓慢
而肃穆地在跳华尔兹的人之间来来回回大踏步走,仿佛要继续把这个角色淋漓尽致地扮演下
去。
“哪个如此大胆?”普洛斯彼罗君王声嘶力竭地喝问着身边的朝臣,“哪个如此大胆,
竟开这大不敬的玩笑侮辱我们?把他抓起来,剥去他的面具,明早太阳出来,就知道在城垛
上绞死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这番话时,普洛斯彼罗君王正站在东面那间蓝屋里。他的声音洪亮清晰,传遍了七间
屋子。君王天性勇猛,精力充沛,他的大手一挥,音乐戛然而止。
普洛斯彼罗君王站在那间蓝色的屋子里,一帮朝臣苍白着脸候在左右。开头他说话时,
这帮朝臣已向就在近旁的不速之客稍稍逼近;现在,来者反而不慌不忙、步伐稳健地直逼君
王而去。众人都被入侵者的疯狂嚣张攫住,没有谁敢伸出手把他抓住。因此,他得以畅通无
阻地前行,几乎贴到君王的身上。这当口,那帮子狂欢的人,好像受了无形之手的推动,
“呼啦”一下从屋子中央退避到了墙边。空间让出来了,不速之客也就没有停步地继续前行
了,步子还像先前那样不同一般,既稳健,又均匀。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