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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义听了,急忙拿过自己的行李,说:“走吧!”
福阳急忙按住文义的行李,说:“忙啥!吃了饭我送你。”
文义只好留了下来。此时,几天来一直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他终于找到了职
业了,终于可以在这个城市扎根了,他这个飘浮在空中的尘埃,终于被吸附到城市
的摩天大厦中了。菠林山食品厂,听这名字就挺有诗意的。他现在虽然还想象不出
这个厂的模样,但他相信一定是一座花园式的、干净、堂皇的现代化工厂。想到这
里,年轻人好幻想的天性又勃发了。是的,只要有了生根的地方,他就一定要在这
个城市开花、结果,实现自己的宏伟蓝图。
吃过午饭,福阳请了半天假,带文义去菠林山打工的食品厂。
他们转了两次公共汽车,来到了郊外。迎面,他们看见了一座隆起的山丘,山
丘从下至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窝棚似的建筑。阳光在这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上轻轻地
闪耀着。远远看去,山丘周围,全被一团轻绢的彩云笼罩了起来。
福阳指了指山丘,说:“就是这!”
文义看了看那些低矮的窝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福阳反问:“就在
这?”
福阳点了点头,一边领着文义往山上走,一边告诫文义说:“文义,到了那儿,
不管看见啥,都不要多言多语。”
文义还是不明白,问:“咋回事?”
福阳说:“这儿是三无人员聚居的地方,啥人啥事都有。”
“啥叫三无人员?”文义又问。
福阳回答:“就是没有合法证件,没有正当职业,没有合法住所的人。”
文义听了,心里明白了一点,站住了,对福阳说:“这么说,他们都没正当职
业?”他的本意是想说:“这个食品厂是非法的?”可话到嘴边,没赤裸裸地表白
出来。
福阳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说:“文义,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管
它非法合法,找个职业干着要紧。”又说:“别看不合法,来钱却比合法的快。这
个老乡姓陈,小名叫二狗子,大字不识一个。几年前扒火车来到康平市,没法生活,
就从东区市场拉菜到西区市场卖,居然赚了点小钱。后来就来这菠林山搭起一个窝
棚,开了美味食品厂。没几年就大发了,昨年承包了市里一家鼎鼎有名的大公司的
餐厅,当起了真正的老板。现在可不得了,光保镖就有五六个。”
文义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着福阳讲的故事,惊得他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天下竟有这样的奇迹!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问福阳:“那他还要这个食品厂干啥?”
福阳神秘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话,他们已爬上山丘。走近了,才看清这些东倒西歪的棚屋,只是用竹子、
木杆、铁皮、油毡等简易的建筑材料随意拼凑起来的。在他们行走的类似乡间机耕
道似的土路旁,几根桶竹顶端,草草地捆绑着一堆蛛网式的电线,伸向四面八方。
他们在棚屋间狭窄的泥地上穿行着,七弯八绕,来到了一个露天垃圾堆前,垃
圾堆散发着刺鼻的臭味,苍蝇在上面肆无忌惮地放声鸣唱。垃圾堆不远,耸立着一
座泥墙油毡的建筑。福阳指了指那建筑说:“到了!”
文义现在已不像刚才那样惊讶了,他走到棚屋门口看了看,阿边果然有“美味
食品加工厂”几个字。门的两边,还有一副褪色的对联:“八方财宝进门庭,四面
贵人相照应”,横批是:“吉星高照”。
福阳又走近他的身边,再一次小心地叮嘱道:“一定要记住,少说话,多做事。”
此时,文义的心又一次从希望的峰巅跌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连他自己也不
知道为啥要笑。可是他还是认真地朝朋友点了点头,接着走进了棚屋。
他们刚走进去,就被里面的气味和肮脏给弄得要呕吐。屋里的水泥地面上,污
水横流,苍蝇四处飞舞,不时撞着人的脸,屋顶和屋角挂满蛛网和尘埃。屋子左边,
支着一口大铁锅,锅底下炭火熊熊,锅里熔化着沥青。屋子右边,摆着几口卤汁盆,
盆边有几瓶早已禁止使用的“皇牌”橙黄粉色素,几个女工正在往卤出的鹅、鸭身
上涂抹这些色素。而另一边,几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在昏黄的电灯光线中屠鸭拔毛,
褪光了毛的鸭、鹅,被随意地扔在污水中。看见这场面,文义猛地想起家乡宰杀肥
猪的屠宰场。不,屠宰场也比这儿干净。最起码的,褪了毛的肥猪不会再被扔进污
水中,也不会再被涂抹上对人体有害的色素。
文义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急忙用手捂住嘴,回头求救似地望着福阳。
福阳急忙伸出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忍住,然后走到一个拔鸭毛的汉子
身边,问了句话,就带着福阳走进大屋侧边的一间小屋里。
一个肥头胖耳的中年男人,正在屋里津津有味地啃咬着一只卤鸭腿,腮帮子上
浸满混合着黄色素的油光。
福阳面带微笑,低声地对那人说:“邓老板,这是新伙计,陈老板对你说没有?”
被唤作邓老板的男人停止了撕咬鸭腿,打量了文义一眼,用了居高临下的口气
说:“来了?陈老板中午留了话,来了就干活。说好了,来这里干活,第一个月的
工资是要做押金的!”
文义不知为啥要扣押金,不解地看了看福阳。福阳轻轻捅了他一下,又是眨眼
又是点头。
文义急忙对邓老板说:“行!”
邓老板又乜斜了文义一眼,说:“可要听话!”
文义说:“是!”
邓老板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问:“听哪个的话,知道不知道?”
文义愣了一下,没立即回答上来。福阳急忙替文义回答了:“在这里,当然是
听邓老板的话!”
邓老板满意了,大言不惭地说:“对了!在这里老子就是皇帝爷!陈老板又是
我的皇帝爷!惹恼了陈老板,可不是好玩的!”
文义现在明白了,这个姓邓的只是一个小老板,或者说,只是这个伪劣食品加
工厂的一个工头。可既在矮檐下,只好低头,于是回答说:“我知道!”
邓老板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好,把东西放下,干活去吧!”说完,扔
下手中的鸭爪,将文义带进另一间大屋里。屋里光线更暗,文义看见顺墙一溜胡乱
地用木头绑着几张床,有一张床上没有被子,文义就把自己简单的行囊扔在上面。
安顿好了文义,福阳告辞要走,文义又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出去。福阳又安慰、
告诫了文义一遍,匆匆下山去了。
文义望着福阳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一种想放声大哭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下感到自己是那样孤单,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随风飘着,四处都是浮云。一
切理想、宏图,都离他远去了。他现在才是回到了现实的土地上。面对这五彩缤纷、
变化莫测的生活的万花筒,他只有认命了。
南国的天气变化很快,刚才这些各种各样的窝棚还被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可这
会儿天空却升起了乌云。阳光刚刚收敛起自己的锋芒,雨点就来势凶猛地、大滴大
滴地落下来,击在油毡屋顶上“砰砰”直响。可一会儿,雨过天晴,又是明亮的阳
光。天上亮起了一道彩虹。彩虹以深蓝色的天穹为前景,向这座山丘上歪歪倒倒的
丑陋的棚屋、肮脏的垃圾,撒下了格外美丽的七色光辉。
文义看了一会,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像是给自己鼓气似的,接着
转过身,走进工棚。他不知自己该干些啥,想了想,就毅然卷起衣袖,走到屠鸭和
褪毛的男人身边,拔起鸭毛来。
2
伏天的庄稼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天一个样。转眼间,稻子就勾下了沉甸甸
的谷穗。阳光照在微微透黄的谷粒上,泛出一种淡红色的光。微风吹来,满田满坝
的稻谷就随风起伏,发出“窸窸窣窣”的絮语。
在这个即将收获的季节里,庄稼人不管平时遭到了多大的打击,经历了多少的
不幸,此时他都会让位于面对收获而产生的喜悦。人们在这段日子里,走路的脚步
轻了,说话的口气重了;愁眉苦脸的面容没有了,眉开眼笑的哈哈格外清脆。人们
见了面,说的一句话往往就是:“快了!”言下之意却非常明白。听的人也咧嘴一
笑,回答说:“是呀,快了!”这期间,庄稼人也更加变得厚道、善良,人与人的
心也贴得更近起来。
在这段日子里,农活不是太多。这也好像是造物主有意的安排,让庄稼人休养
生息一段日子,蓄养好体力和精力,好投入即将到来的紧张、忙碌的收获中。庄稼
人唯有的活儿,就是下到田里,把扯秧草时漏网的稗草和其它杂草,给选择出来。
这活儿也不是非做不可,“谷中没有稗,市上无米卖”,稻谷中夹杂着一点微不足
道的种草,本是无足轻重的。可闲不住的庄稼人容不下这些漏网的夹窝稗,就像心
灵容不得一点杂质一样,不把它们从稻谷中剔选出来,他们的心里就不踏实。另外,
在这段日子里,庄稼人也乐于天天亲近自己的稻谷。只要一下到田里,站在齐腰深
的稻谷中间,他们的心就觉得温暖、踏实和欣喜。
现在,余忠老汉、文忠、文富,就在自己的田里干着这种活儿。
打三十亩稻田的秧于治住虫后,余忠老汉几乎是每天跑来看一次自己的稻田。
稻子越长越好,余忠老汉的高兴劲也随着稻子在一起疯长。现在,他的喜悦也到达
顶峰了。看着自己田里的稻子齐刷刷,平坦坦,像人们通常形容的“一块簸箕从田
里梭得过”,这是多整齐的稻谷啊!谷穗还没黄透,可全都把沉甸甸的头掩藏在了
稻叶下,这可是大丰收的象征呀!一连几天,余忠老汉率领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