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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几分钟里,朱健的意识几乎一片空白。到了后来他才知道,这种甜蜜的激情所造
成的意识短路,是多么的幸福。
过了一会,朱健的心情稍平静一些了,才把炽热的目光大胆投到文英脸上。文
英现在发现了朱健含有复杂深意的目光,霎时脸红了,立即挣脱了朱健的手,不好
意思地说:“行了!行了!”
说着,她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趔趄着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才回头对
朱健笑笑,感激地说:“谢谢!”
朱健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痴望着文英。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去推起自己的自行
车,对文英喊道:“文英,等我!”
可文英却跨上自行车,一边用力蹬,一边回头朝朱健挥了挥手,一眨眼,便消
失在人流中了。
文英今天进城,也确实没什么事。家里父亲和哥哥开挖鱼池,这活儿累,她一
是想偷懒,二来她也很久没进城了,想进城来看看,开开心。因此,她也不着急,
推着自行车在人流中慢慢走着,两只眼睛好奇地在街道两旁的摊点和商店里浏览着。
从东大街到西大街,她走了整整半个城,再折身走到南大街。在南大街上,她突然
看见人群中一个夹着公文包的青年,有点像是来他们家采访过的县报社的林记者。
文英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她急忙推车追了过去。
果然是他——林平记者。
林平记者二十六七岁年纪,高挑个,瘦削的身材,白白净净的面孔,鼻梁上架
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里根服”,里面一件烫
得很好的、领子很硬的花格条白底衬衣,肩上挎着一部相机,胳膊下又夹了一只黑
色公文包。文英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哎,林、林同志,我从背后看是你,果然
看准了!”
林平认出了她,说:“啊,是你,文英!赶场来了?”停了停,然后又上下将
文英打量了一遍,真诚地夸奖起来。“一年不见,你又长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好看呀!”
文英是农村姑娘。虽然大方,可毕竟不习惯城市小伙于这样的当面奉承,脸不
觉红了,可是心里却很受用。想了想,有意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说这话时,文英故意瞥了林平一眼,显出几分娇憨和顽皮来。
林平十分喜欢她的这种神态,忙说:“哪能呢!我还说又要到你们家跟踪采访
呢!”
文英明知林平话的意思,却装作不懂地问:“啥叫跟踪采访?”
林平说:“就是前年我来采访了你们家,去年也来采访了你们家,今年还要来
采访。”
文英高兴起来,忙问:“真的?啥时来?”
林平说:“我就准备这几天来。”停了停,又说:“不过还没定!我来时要让
乡政府告诉你们。”
这样站着说了一会儿话,林平忽然想起,说:“哎,文英,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吧,啊!”
文英想了想,脸上放出愉快的光来,欣然地答应了。
县报社是一幢五层的大楼,前年才建起来的。林平的办公室在二楼。办公室里
有两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书籍、报纸等东西,屋角还有一张单人的钢丝床。
文英走进办公室,新奇地四处看了看,然后说:“你在这儿睡?”
“不!”林平回答说:“是新调来的一个同志,家在城郊,离单位远,中午在
这儿睡睡午觉。”
文英“哦”了一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把皮转椅上,身子一动,椅子就跟着
转动起来。文英又十分新奇,调皮地转了一个圈,然后羡慕说:“(口火),真好!”
林平盯着她,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地说:“好啥?还是农村好!”
文英歪着头,睁着大眼,看着林平认真地问:“农村好啥?没城里好!我就想
做城里人!”
林平继续开玩笑地说:“那我们就换吧!我就羡慕农村!”然后,他收起了笑
容,正经地说:“真的,文英,农村很美!农村没被污染,连空气都比城里清新得
多!农村姑娘也很美……”
文英不等他说完,忙打断他的话,说:“你骗人!”
“我不骗你!”林平辩白似地说,说着,他急忙找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对文
英说:“文英,我为你记了一段肖像,是去年采访时记的,准备将来把你写进小说。
你听:她叫余文英,是一个健康、丰腴的农家少女。她的鹅蛋形的脸上,经常泛着
青春少女特有的红晕,比城里姑娘抹的胭脂自然好看多了。俏丽的脸庞上,还有一
对圆圆的酒窝儿,说起话来,笑靥儿一动一动,既顽皮又迷人。鼻子小巧玲珑,恰
到好处。薄薄的嘴唇,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十分妩媚。满目的牙齿又细又
密,洁白如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柳叶似的蛾眉和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她的眉毛
细细的一线,和城里纹过眉的姑娘一样。眼晴很黑很亮,深邃有神。眼珠转动起来,
就显示出灵动的、迷人的俏媚……”
“不!不!一点不美,简直像妖精!”文英没听完,就夸张地喊起来。
林平合上本子,老实地说:“我这是白描,是素材,一点没夸张。”
文英却故意噘着嘴,说:“我不听!”
林平把本子放进抽屉里,看着文英,说:“不管你听不听,这是事实。真的,
文英,你非常美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城里那些浓妆艳抹
的姑娘,根本没法和你比!”
文英虽然还假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可一双大眼望着林平,闪着盈盈波光,
心里已有些陶醉了。
说着话,已到了吃饭的时间,林平邀请文英吃饭,文英又愉快地答应了。吃了
饭,她才告辞,从报社大楼走出来。她觉得今天十分幸福,又推着自行车,漫无目
的地在街上蹓跶一遍。看看时辰已半下午了,才骑着车向城外驶去。
4
晌午的时候,天气热了起来。当然,这不是那种夏季的酷热。太阳照到身上,
不再有炙人的烧灼感,空气中也没有了那种泥土烤裂后的焦燥味儿。但毕竟还只是
初秋,“二十四个秋老虎”还在以顽强的力量迸发着热能,让人们干活时热汗涔涔。
田淑珍大娘一手提了一只暖水瓶,一手提了一只盛着碗筷和稀饭的竹篮,往丈夫和
儿子们挖鱼池的地方送“过午”的东西去。她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履行她做妻子
与母亲的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丈夫和儿女,是她生命的全部呀!
今天,二儿子文富去未婚妻家催结婚了,丈夫、文忠、文义和大儿媳卢冬碧,
在责任田里挖一口鱼池,田淑珍大娘知道这是一件苦活,原准备等收工回来才让他
们“过午”的。但大娘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一下子心疼起丈夫和儿子媳妇
们来,就忙进屋烧了一暖壶开水,热了早晨剩下的稀饭,给他们送来了。
现在,田淑珍大娘走在明亮而温暖的阳光下,盛稀饭的铝锅和洁白的瓷碗,在
阳光里闪闪发亮。到处都是赏心悦目的景色,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庄稼和树木都
呈现出古铜绿的色调。收割后的稻田里,蓄满了明晃晃的水,映照着蓝天白云的倒
影。田淑珍大娘在这一幅初秋的剪影中走着,阳光的几分暑热传遍她的全身,使她
有一种快融化的感觉。她感到惬意极了,生活在她面前铺展开了一幅灿烂的前景。
她的儿女们都成人了,她的二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作为母亲,再没有什么能比娶
儿媳妇更高兴的事了。她的小儿子,虽说个性不及两个哥哥绵软,但文化比两个哥
哥高,正长身体的时候,日子好过一些了,因此,长得也比两个哥哥英俊,将来也
一定会找一房好媳妇的。她一定要给立儿子找一个性格像绵羊一样温顺的女人,将
来她和老伴就跟着幺儿子过,让媳妇能够孝顺他们,服侍他们。她决不是嫌弃大儿
子和二儿子,不,不是这样。大儿媳妇过去虽说脾气暴躁些,但这几年改正多了,
对他们也能孝孝顺顺的了。二儿子未过门的玉秀姑娘,一看就是一个懂事、体贴老
人的姑娘,今后也一定是个好媳妇。她不是不喜欢她们,只是如俗话所说:“百姓
爱幺儿”,她更喜欢女儿和幺儿媳妇一些。等二儿媳妇过门后,她和丈夫还要在两
边平房上加一层楼,还要把两边的小青瓦屋扒掉,也修成牢固、气派的楼房。她要
给们都留下一份可观的家业,让邻居和外人羡慕不已。到时候,她和老伴就随便住
在哪间偏厦里,只要看着儿女们过得称心如意,他们心里就会高兴。
田淑珍大娘越想越满足,一种幸福的陶醉感,像漫过田野的微风,浸润了她身
上的每道神经和每处肌肤,使她周身都在快乐地震颤。她看什么都满意,周围的田
地,每一块她都觉得亲切。她向阳光笑了一下,禁不住哼起一首做姑娘时常唱的歌
谣:“巴山豆,叶叶长,爬上去,看我娘,道又远,路又长……”
正唱着,冷不丁从前面地里站起了余文全的女人叶冬碧。叶冬碧一见田淑珍大
娘,便快言快语地问:“二婶,你这是到哪里去?看你乐的,是不是出门拣到了金
元宝?”
田淑珍大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说:“给文忠他们送点吃的去!你在打猪草
呀,他嫂子?”
冬碧道:“是呀,二婶!文忠兄弟他们在干啥?”
田淑珍大娘回答说:“在河堰口的责任田里,挖鱼池呢!”
“(口火)!”叶冬碧的眼里放出光来,“你们家又要养鱼了呀?”
“是呀!”田淑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是文义的主意!我叫他们莫养,说
那活儿又烦人又不保险,票子拿到手里才算得到数。可他们要养两亩田的试试!”
叶冬碧赞叹起来:“啧!二婶,你们一家硬是能干啦!种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