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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健说:“下点毛毛雨,湿路不湿衣!”
文英又问:“玉秀姐送到了?”
朱健说:“送到了。她的父母见了,都伤心得掉了泪。”
“去告诉了二哥没有?”文英又问。
朱健说:“也去了,二哥说不定已看玉秀姐去了!”
文英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了!”
说着,她又去拿出一套衣服,要朱健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朱健说不要紧,可
文英不答应,说衣服已被雨水儒湿,穿在身上会得风湿病的。说着,她不待朱健回
答,就过去解起他的衣服扣子来。朱健见了,为妻子的温柔和关怀,感动得几乎想
掉泪。他不再说啥,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静静地站在文英面前,幸福地任她打扮。
穿上了衣服,文英对朱健前后看看,眼里渐渐闪出了一种奇特的光芒。这是一
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特有的光芒。她看了朱健一会,突然扑过去抱住朱健,在他脸
上胡乱地亲了起来。
朱健一下懵了,有些像第一次面对她的亲吻那样,既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巨大的
狂喜,又显得手足无措,慌乱不安。他不知道只短短分别了几个小时,文英就变成
了这样。于是,过了一会,他问道:“文英,你咋了?”
文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儿反常,她的心慌乱了一会,才把头伏在朱健
肩上,说:“朱健,我爱你!”
说着。文英忽然流下了泪水,滚热的泪水滴在了朱健的脖子上。
朱健不知道文英这泪水,是内心不安、内疚、自责的流露,反而当成了她对他
几个小时的短暂离别的思念,于是安慰她说:“文英,莫流泪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晓得你爱我,我也一样爱你!”
文英没说话,她的内心的不安慢慢变成一种报答朱健的心理,好像要弥补啥似
的,身子里也鼓荡起了一种激情。她忽然抓起丈夫的手,把它牵引到自己的胸脯上。……
两人亲热了一番后,文英看着朱健轻声说:“我想留职停薪,你说行不?”
朱健吃了一惊,翻过身问:“干啥?”
文英说:“出去打工!”
朱健立即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咋会想到打工?”
文英真诚地说:“真的!厂里发不起工资,看来这情况一时半会不但不会好转,
还可能会更糟。我们两个人都在一个厂里,只有依靠自己来拯救自己。”
朱健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即使要走,也该我出去。再说,厂里会同意吗?
还有,”他用一只手抱住了文英的腰,一只手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抚摸着,情意绵绵
地说:“我会舍不得你走呢!”
文英听了,也充满柔情蜜意地说:“可你走了,我又咋舍得?”
朱健说:“我们都不走!”
文英说:“那今后咋办?总得想个办法!”过了一会,她忽然把头依偎在朱健
怀里,既幸福又不安地说:“我,好像……有了!”
“啥?”朱健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文英把他的手拿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说:“早错过来月经的日期了,却没有来,
我估计八成是有了!”
朱健听了,一下把文英紧紧抱在怀里,身子幸福得哆嗦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
“文英!文英,我的心肝……”
文英从朱健怀里拾起头来,以母亲的深谋远虑说:“你说说,我们不想法挣钱
咋办?”
朱健连声说:“想法!我一定想法!要不,下了班我出去下苦力!”
一听说下苦力,文英头脑里亮开了一条缝,她突然坐起来,高兴地说:“有了,
朱健!我们去买辆平板车,再买一套小吃餐具,下了班,我们出去卖小吃!”
“卖小吃?”朱健一听,为文英的大胆设想感到高兴,也猛地坐起来,说:
“好倒是好,可就是挺辛苦的!”
文英满有信心地说:“苦怕啥?我们都是苦人出生,也没生享福的命!我们靠
自己双手挣钱,心里也踏实!”
朱健被文英的话鼓舞起来,也说:“对,我们俩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了!”
两人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坚定了卖小吃的信心。
这天晚上,他们渡过了除新婚那晚以外,最幸福、甜蜜的一晚。他们摇着爱情
的双桨,在潮起潮落的爱河里,不断地把自己融入对方的灵魂和肉体里,去感受强
烈的幸福、甜蜜和满足。
第二天,他们便果然拿出参工几个月来的全部积蓄,去买了一辆平板小车,和
一套卖夜间小吃的餐具。一个农家女儿勤劳、坚韧的本性,在这个过去曾经有过几
分虚荣的文英姑娘身上复活了。从此,每到夜晚,县城的小吃一条街上,就多了一
个腰挂围裙,能干而漂亮的女摊主、女老板。
23
听到朱健告诉的玉秀惨遭毒打的消息后,余忠老汉全家一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文富,像有什么东西在咬着他的心。想起昨天晚上的缠绵、温柔、像大海一
样深厚的爱情,想起今早上离开时,还是那么妩媚漂亮,像一朵鲜花样的心上人,
可忽然间就被那个流氓摧残成那样了。他捧着头,坐在屋角里,眼里闪烁着泪花。
他真想放声大哭,让泪水滤掉心中的愁苦、忧伤和郁闷。家里的其他人,也像他一
样,忽然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似的,脸上罩满如阴郁的天空一样的哀伤。
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文富知道他们都在替玉秀发愁,都在心里筹划着办法。
果然,过了一会,老实的文忠打破了沉默,他气咻咻地说:“依我的主意,我
们干脆去把玉秀接过来,和老二圆房算了!玉秀住到了我们家,他姓石的还有胆量
敢来惹我们?如果他敢来,我们就和他鱼死网破!”
听了这话,田淑珍心里有些动了,可又有点拿不定主意,就回头看着余忠老汉
问:“这……这行吗?他爹,你说能行不能行?”
余忠老汉坐在椅子上,正门头吸烟。听了田淑珍的话,他没答话。文忠还认为
自己的主意不错,见父亲没表态,就又说:“妈,咋不行,反正都在一张床上睡过
觉了!”
卢冬碧听了文忠这话,觉得丈夫的这张嘴真稳不住事,就瞪了他一眼说:“就
你嘴巴臭,你不说哪个知道这事?”
文忠脸红了,过了一会喃喃地说:“我是为老二好呢!”
这时,余忠老汉磕掉烟灰。他刚才也在思谋老婆子说的那事,觉得那办法倒是
可行,一方面玉秀安全了,另方面也完成了他俩的大事。可他又和田淑珍一样,心
里还是充满了犹豫,拿不定主意。于是,他又抬头看着文富,征求意见地问:“文
富,你大哥那办法,你说行不行?能行,我们马上就去把玉秀接来。”
那时朱健还没走,听了他们的话,连忙说:“爸,那是不行的。那叫重婚罪,
犯法的!犯法的事做不得。”
文忠听了,心里不服气起来,说:“啥重婚?老二不还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
一条吗,咋能算重婚?”
朱健说:“可玉秀姐还没离婚,那样做,是害了她!”
文忠听了这话,才不说啥了。过了一会,文富猛地站起来,从墙角抓起一把斧
子,就往外走。
余忠老汉见了,一惊,急忙问道:“你要干啥?”说着,他想站起来,可秋天
跌伤的脚脖子还没完全痊愈。刚一动弹,脚脖子痛了起来,只好又坐下。
文富一边往外走,一边气冲牛斗地大声说:“我和姓石的拼了!”
文忠、朱健听了,立即追过去,抱住了他。文富像一匹被激怒的野马,在他们
的怀里挣扎着叫喊:“放开我!放开我!”
田淑珍和卢冬碧见了,也跑过去夺了他手中的斧子。朱健一边把文富往回拉,
一边说:“二哥,你可要冷静点,不能靠感情用事!你即使把姓石的杀了,你就能
和玉秀姐结婚?”
文忠明白了过来,也说:“对!杀了姓石的,你也要抵命,还结啥婚?”
文富慢慢从文忠、朱健怀里瘫软下去。他一下坐在地上,双手捶打着脑袋,终
于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诉:“天啦,你咋不长眼睛,光让好人受气,坏人逞强霸
道?!”
看见文富伤心的样子,大家心里也更难过起来,田淑珍和卢冬碧在一旁开始抹
眼泪。朱健走到文富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既是劝解又是拿主意地说:“二哥,哭
不顶用,我劝你先去看看玉秀姐吧!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报仇!”
余忠老汉听了这话,也觉得是这样,于是说:“是呀,先去看看人家,让人家
心里有个着落!”
田淑珍、文忠两口子也都被朱健的话提醒了,纷纷劝说起文富来。文富这才止
住了哭声,坚定了去看玉秀的信心。在朱健离开不久,他就往玉秀家去了。文富走
的时候,天已传黑。看着快要下雨的阴霾的天空,田淑珍叫他明天再去,可一看文
富满脸决然和义无反顾的神情,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目送着他匆匆忙地走了。
暮色昏溟,北风飒飒,愁云越积越厚,没多久果然飘起濛濛细雨来。雨虽然不
大,像筛面,可混合在一阵一阵凛冽的北风里,却让人感到寒冷。文富行走在逐渐
被雨水淋湿的泥路上,脑袋里走马灯一样晃动着玉秀的影子。想起有一年多没走这
条路了。最后一次走这条路,是和父亲、大哥等一起去孙家问“理”,而那次给他
留下的却是一幅悲壮和惨淡的画面。而在问“理”以前每次去孙家,心里都充满着
无限甜蜜、幸福的希望和憧憬,眼前的黄泥路,都似乎变成了康庄大道,明媚的阳
光是那么灿烂。路上的每颗石子、路旁的每棵小草、每朵小花。他都觉得可亲可爱。
他对它们致意,它们也对他微笑。他也曾经想象过在和五秀结婚以后,他们一起走
在这土路上,她抱着娃娃,他提着孝敬岳父岳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