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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到这里,玉秀不再犹豫了,她迅速地换了衣服,稍稍打扮了一下,就朝文富
家赶来。她起初的步履显得僵硬,脸上也挂着茫然的表情,像是一个找不着归宿的
流浪的孩子。可很快,脚步急促,匆忙起来,脸上也显示出一副绝然、坚毅的神色。
赶到文富家里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好多人家的灯光已经闪闪烁烁地从窗口
透了出来,从地面升腾的雾雹和晚饭的炊烟混合在一起,袅袅升上天空,为暮气沉
沉的天色再涂抹上一层阴霾。从山口河谷吹来的风带着浓重的寒意,驱赶着天地间
的黑色雾气往一起靠拢。鸡鸭早已归笼了,牲畜也悠闲自得地躺在了栏里,大地便
只剩下了寂静,一种深沉却又是孤独的寂静。
玉秀的到来立即给余家增添了欢乐。田淑珍大娘和卢冬碧又要忙不迭地去做好
吃的东西,被玉秀拦住了。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痛苦,表面上也呈现出愉快和欢
乐,亲热地和余忠老汉、田淑珍大娘及卢冬碧打着招呼,说着甜甜的话,谁也没看
出她心中隐藏着的巨大的不幸来。看着这家人兴高采烈的样子,玉秀实在不忍心当
面说出她和文富的事,让他们跟着伤心、痛苦。她想了很久,才在吃过晚饭后,悄
悄地对文富说了几句话。然后,文富就去对父母和大哥大嫂说了一声,就和玉秀一
起往鱼塘的窝棚走去。那里离家远了,四周也没有人,谈情说爱和倾诉痛苦,都是
再理想不过的地方。
他们猫着腰走到窝棚里坐下。这个窝棚也和玉秀家修房搭的看守材料的窝棚一
样,里面没有床,地下只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上面一层蔑席——文富和文忠弟兄
俩就轮换着在这儿睡觉,防止有人夜晚来偷捕塘里的鱼。玉秀一走进这窝棚,一股
稻草的清香味儿就猛地扑入鼻孔,使她一下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个窝棚之夜,心里禁
不住伤感起来。她悔恨自己那夜的胆小和软弱,要是那晚当文富想伸手抱住她的时
候,她勇敢地答应了他,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她正这
样想着,文富把带来的被盖铺在了蔑席上,亲昵地拉了拉她的手,说:“坐吧!”
她坐下来,挨着文富。窝棚里没有灯,可他们能够彼此感到对方的心跳和气息。
两人沉默下来,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玉秀觉得是应该开口告诉他的时候了,于是鼓起勇气,拉住了文富
的手,打破沉寂说:“文富,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她感到文富的身子惊惨了一下,接着听见他吃惊地问:“啥话?”
玉秀说:“从今以后,你忘了我吧!”
文富更是大吃了一惊,一把捉住了玉秀的双手,着急的摇晃起来,大声问:
“为啥?你为啥说这话?”
玉秀眼里突地涌上了泪花,心里奔腾着辛酸的苦水,她也实在不忍心把那句话
说出口。过了一会,她才哽咽着说:“我们,没有缘份!”
文富在黑暗中明显感到玉秀哭了,更不知是咋回事,又急切地摇着玉秀说:
“咋没缘份?啊!我们不是……”
玉秀设等他说完,一下扑在他身上,泪水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文富一下慌了,
想起刚才在家里还是欢欢喜喜的人,咋个一下成了这样?他忙伸出大手,一边心疼
地为她揩着泪水,一边安慰着问:“究竟是咋回事?你莫哭,莫哭了!快对我说!”
玉秀又便咽了一声,幽怨地说:“我……不该骗你……”接着便把上次去法庭
的事和石太刚明天就要出狱的消息,一边流泪一边告诉了文富。
文富听了,半天没吭声,也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个僵硬的石头人,玉秀接
触到他的皮肤,感到了一种冷气。玉秀忙抱紧了他,问:“你咋了?”
文富突然甩开了玉秀,猛地冲到墙边,双拳发泄般击打着干硬的土墙,嘴里喷
着受伤的雄狮一般的吼声:“不!不——”
干硬的泥土“沙沙”地掉下,低沉的吼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也显得格外动人心
魄。
玉秀连忙奔过去,抱住了他的双手,哀求地说:“你干啥?不要这样了!求你
不要这样了!”
经过一阵急风暴雨的发泄后,文富渐渐平静下来,他不砸了,无力地垂下了双
手。玉秀抬起他的双手,摸了摸手背,感觉到了有种湿沥沥的液体从皮肤下渗出来。
她低下头去闯了闻,一股血腥的气味立即扑过来。她不觉失声叫了起来:“出血了!”
又埋怨地说:“你看你,何必自己折磨自己!”说着,掏出手巾,撕成两半,为文
富破皮的手背包扎了起来。
包扎完毕以后,文富重新在地铺上坐下,却掩下头,痛苦地哭了起来。现在,
又轮着玉秀安慰他了:“哭啥?这是命!”一边说,一边又用手去为他擦泪。
文富还是没答话,却抓住了玉秀的手,轻轻地摩挲起来,玉秀又温顺地把头伏
在了文富的肩上。两人默默地看着夜空,透过云层,有几颗黯淡的星星苍白着脸,
冷漠地俯视着大地。塘里的鱼儿在这冬日的夜晚,也潜进了深水里,失去了春天和
夏日的活泼,但塘水还是反射着些微的白光。沉默了一会,玉秀又真诚地说:“真
的,文富,忘了我吧!世界上还有好姑娘……”
文富不耐烦地说:“你莫说这号话了!”
可玉秀还是说:“我不能不说,文富!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可我不能成为你真
正的女人。你就当我死了,或是说就算当初没认识……”
文富又一次大声打断她的话:“莫说了!”可说着,却转身猛地抱住玉秀,真
像害怕她会立即飞走一样,接着,不顾一切地在她脸上狂吻起来。一边吻,一边喘
着粗气说:“玉秀,我只要你!这辈子我只要你!我永远等着你!要我娶别人,除
非石头开花马长角,日头从西边出来!”
玉秀听了,眼里闪着激动、幸福的泪花,她先是小鸟依人一样躺在文富怀里,
任他亲吻,接着,她也伸出双手,拦腰抱住了文富。然后,两人在窝棚里互相亲吻
起来。
吻了一阵,玉秀躺下了,召唤文富说:“来吧!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由着
你!”说着,轻轻地解开了衣服。
这个晚上,他们果然都像要把未来的日子都占用完似的,或者要弥补玉秀家那
个窝棚之夜的损失一样,暂时忘掉了不幸和痛苦,疯狂地游七在了爱河里。他们仿
佛都成了对方血液中的一团火,都想把对方的身子彻底焚毁。他们的情感成了大海
的潮汐,不断心魄激荡地上升,又在一种骤然的颤栗和由此而来的快感中下降,而
每次下降却孕育了又一个高潮的产生。在互相的被征服、被爱抚、被拥抱、被亲吻
中,他们的身子都好像成了吹满气的气球,被浮在了蔚蓝色的海面上。波涛摇晃着
他们,巨浪推涌着他们,他们自身也仿佛和海水溶为了一体,在左右荡漾。惊奇、
喜悦、兴奋、激动以及安慰和满足,相互交织在一起,控制了他们的全部神经和感
觉。文富的粗声喘息和玉秀情不自禁地娇柔而细微的呻吟,是这天晚上这个野外窝
棚里,最美妙动听的音乐。
在得到了一个幸福、甜蜜的夜晚之后,玉秀第二天回城了。她推开门一看,不
由得惊呆了——石太刚已经回来了,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满脸紫色,像是喝醉
了酒。听见开门声,他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血红地盯着玉秀,像是不认识似
的,接着就慢慢放出两道豺狼似的光芒来。
玉秀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知道,石太刚在监狱没等到她去接他,
就自动回来了。在街上,他遇见了过去的一伙狐朋狗友,他们把他拉到一家酒店,
为他接风。席间,大家狂喝滥饮,不一时都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几个酒醉的家伙
就把握不住自己的舌头,把知道的玉秀和文富的事,对石太刚结结巴巴地说了。石
太刚酒醉心明白,联想起玉秀要离婚的事,一下子勃然大怒,当即把一桌酒菜全掀
翻在地,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回玉秀河街的小屋。一看玉秀不在,更加大怒了。他打
开门锁,进屋来,一面愤怒地咒骂着,一面在心里准备着收拾、教训玉秀。
玉秀虽然还不明白这些,可看见石太刚眼里的光芒,就后退了一步。还没容她
说话,石太刚猛地跳下床,过去反锁了门,然后凶相毕露地朝玉秀走了过来。
玉秀又后退了几步,已经抵到了墙壁。她胆怯了,盯着石太刚问:“你、你要
干啥?”
石太刚“嘿嘿”地冷笑了两声,逼近了玉秀,突然一把抓住了玉秀的衣领,瞪
着玉秀下流地说:“干啥?老子要干啥你还不清楚?老子在监里熬了几个月,没闻
过婆娘的腥气了,老子要搞你!”说着,他用力一拉,把玉秀的衣服扣子全拉掉了。
玉秀急忙用手去拉扯住衣服,惊恐地大叫起来:“你要干啥?放开我!”
石太刚又嘿嘿地干笑两声,突然一耳光朝玉秀打去。
玉秀被打了一个趔趄,立即感到被打的脸颊火燎火烧地痛起来。她顾不得去护
住胸膛了,一面用手捂住面孔,一面骂了起来:“流氓!你这个流氓!你凭啥打人?”
石太刚又一个耳光朝玉秀抽去,末了说:“流氓?让你说着了,老子就是流氓!
老子今天要让你尝尝流氓的厉害!”
说完,他就不断地抽打起玉秀的耳光来,玉秀被他打懵了,只觉得头脑里“嗡
嗡”声响成一片,屋子在她眼前摇晃起来。石太刚一边抽,一边骂:“老子让你偷
人!老子让你养汉!老子让你离婚!”
石太刚打累了,才停下手来。玉秀靠着墙壁站住,感到口里咸津津的。她往地
下吐了一口,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听了石太刚的话,她已经明白了石太刚打她
的原委,这时心里反而不害怕了。她拾起头,目光中也闪出了两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