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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爷(出书版) 作者:雷恩那-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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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苦笑了笑。“没事……”

  琴音……止了?微觉怪异,她终是悄悄侧眸去看。

  榻上的苗三爷轻垂颈项,长指正慢腾腾抚过一排弦,并未弹拨出声响。他的盘坐让一身宽袍阔袖迤逦开来,再加上他今日发未成髻,而是轻束于颈后,淡淡散肩,衬得一张瓜子脸更清美无端,眉宇间却显慵懒闲慢。


  那颗好看的脑袋瓜里,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大伙儿都道苗大爷、苗二爷是笑面虎、是绵里针,在她看来,苗三爷亦不遑多让,且还是个中的佼佼者。

  她正腹诽,他瓜子脸竟陡而一抬,目光往她“看”来。

  她气息一窒,赶紧坐正,眼观鼻、鼻观心,再次将心神放回手边之事。

  当她开始以细丝弦缠绕小木榫时,他的琴音缓缓再起。

  像似每根弦皆已调准,音已试过,他这一次鼓出的是曲,而非简单的音之曲。陆世平曾听师父杜作波鼓过这篇(繁花幻),亦听过讲解,这时听苗三爷徐徐鼓之,她内心先如潮浪翻涌,但细细再听,翻腾的心绪似在琴曲中平缓下来,化作温温漠漠的平波如镜。

  不仅她被他的琴音所勾,‘苍松堂’里的婢子们亦听得如痴如醉,两只小竹僮虽贴身伺候他,八成也不常听主子这般专注鼓琴,此时更眯着眼、嘴微启,听得无声傻笑。

  唯一身在局外的,是太老太爷。

  老人家眼里只装得下七巧盒,两眼只盯着她干活儿的一双手,眼巴巴地等着她将宝贝朱盒修好,交回他手中。

  抿唇笑了,因老人家满心满眼盼望的表情太可爱,她怎能教他失望?

  于是在琴音流转间,她仿佛入定到某个境地,内心沉静,手法稳极,最难的是要将修补好的小木榫推回盒内机关处卡稳,要眼力好,要手劲巧,她竟一试便成,从推进到卡入,不过是在一个呼吸吐纳之间。

  不知是怎祥的巧合,她修好七巧盒之际,苗三爷的(繁花幻)亦至尾音。

  铮嗡……

  奔泻如流的情感勾人心魄……

  “露姊儿,呜呜,你当真圣手!你天下第一!你强!你行!你最最厉害!最最厉害--”满屋子余波荡漾、余音绕梁,好些人犹在情思长长、情潮漫漫,太老太爷一见陆世平“治”好七巧盒,便欢喜地大叫大跳。

  一屋子的美好余音立时变了调!

  陆世平这时才觉出脸蛋热呼呼,全因适才太专注于手边之事。

  静静吁出一口气,她脸热,胸房亦热。

  耳中仅闻太老太爷欢叫声,她下意识调开眸光侧望,苗三爷此时已搁下琴,由竹僮服侍着穿鞋,他脸上神态轻松自若,嘴角似噙淡笑,全然不觉自个儿遭冷落、被梗得吞吐不出一般。

  他吩咐丫鬟将古琴收好,吩咐竹僮帮忙将出借的工具收妥,然后跟太老太爷又说了几句,最后才恭恭敬敬告辞,退出‘苍松堂’。

  从他搁琴下榻,乃至最后离去,他都未再与她多说一字,仿佛堂中无她。

  也是啊,她不过是个奴婢,他要走要留,何须跟她多说?

  太老太爷拉着她还要说话,眉开眼笑的,她一想亦知不妥,担心老人家待她太亲近,又要被谁误解。

  很“郎心如铁”地回绝太老太爷欲留她用午膳的好意,她快步走出‘松柏长青院’后,脚步才缓了缓,往灶房大院走回。

  在穿过宅内的太湖石林园时,园中石峰瘦、透、漏、皱,件件奇巧,在某座太湖石后,冷不防走出一道身影。

  “啊!”陆世平陡被吓了一跳。

  她离那人太近,虽煞住步伐,身子仍些些撞进他怀里。

  灰蓝锦袍,手握盲杖,薄身俊且挺秀,不是苗三爷是谁?

  “三爷……”她轻拍左胸房,庆幸方才走得不急,没真撞上。

  然而仅是短短贴靠,急又退开,她已嗅得他身上幽淡檀香,而且有些悲凉地发现,她的个头确实小。

  徒长年纪真没用,两人相较,她头顶心连他下颚都碰不上。

  宁稳心神,她四下望了望,呐呐问道:“三爷怎没让小夏和佟子跟着?”

  “露姊儿呢?怎不在太老太爷那儿多留些时候?”

  她一愣,蓦地扬睫看他。

  俊美面容似冬日温阳,深渊般的眸子却凛凛刮过什么。

  这分明是来堵人,堵她这个人,料她回灶房院子必穿过园中石径,所以守株待兔,只为质问。

  她抿唇不语,心里默默幽幽地泛上几近疼痛的滋味,她偏不去理会。

  “手上灼伤如何?”他忽地天外飞来一问。

  她没料到他话题倏转,怔了怔,一会儿才答:“大好……已生新肤。”略一顿,接着又道:“还得多谢三爷赠药,日前遣竹僮们过来照料。”他虽因试她才弄得她两手灼伤,但后来送药的这份情,她依旧感念的。

  他眉目略轩,幽瞳中的沉色教人难辨其情。

  只见他泽唇一勾,淡到不能再轻淡的音色嘲弄荡开。

  “手伤大好了,所以便一刻也不能等地来到‘松柏长青院’,怎么也得让太老太爷欢欣足愿,是吗?”

  这桶污水泼得她满身狼狈且怔忡不已。

  他的心绪如琴音回旋曲折,以为相亲了,下一瞬又不留情面。

  未听她言语,他再次启嗓。“新肤薄而敏感,入水应还觉刺疼,你为修七巧盒,拿篾刀、取铁镊,手劲拿捏要好,定又弄得十指新肤生疼……你倒也能忍。”

  石峰阴影笼罩他半身,温阳穿透石洞,点点投在他颊侧和胸前,怎么都好看。他真真教人生气,却怎么都是好看的。

  陆世平眨眨微涩眼眸,握成小拳的手绷得新肤都疼了,仍倔强握着。

  “三爷不也能忍得很?”

  俊眉略挑。“此话何意?”

  “三爷适才在堂中鼓琴,一篇(繁花幻)曲由七节拍子谱庐,拍拍动人,承接分明,三爷琴技高美,一出手谁与争锋?谁不拜倒在您指下之音?偏偏太老太爷不给面子,当场驳得您有苦说不出、有怨吐不得,但那也非太老太爷有意如此,在他心里,那七巧朱盒确实比三爷鼓琴重要太多,此间因由,七巧朱盒的来历,三爷定也知晓,不必奴婢多言。您对老人家撒不了气,就拿奴婢出气,那、那奴婢也认了。”

  这会儿换苗沃萌怔了怔。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逆颜以对,还一口气说了一堆,但她说的那些……

  陆世平小小口喘气,一颗心怦怦跳。

  一吐胸中郁闷尽管痛快,然倾言而出之后,又懊悔得想敲自个儿脑门。

  她扬睫偷觑,见他眉宇间甚是沉宁,仅两边额骨透红晕。

  不知是否被她说中心事,所以脸面微赧,抑或对她动气才气红脸?又或者,两者皆是,他恼羞成怒了……

  苗三爷似有意沉默,想折磨人似地不言不语。

  再启唇时,他语调徐和,话锋锐利。“你要真认了,还敢对我撒气吗?”

  “……奴牌不敢。”

  “你说我方才的(繁花幻)鼓得如何?”

  他不问她通不通音律,亦不问她为何能知(繁花幻)曲,他不给她回避的机会,直接逼她答话。

  “自是……绝妙。”陆世平不仅想敲脑门,都想拿头去撞一旁的太湖石了。沉不住气,话里露了馅,不接他的招还能怎祥?

  岂料他微地冷哼。“言不由衷。”

  “三爷究竟想听什么?”手再度握紧,既恼又……又喜欢看他。

  “你说呢?”他淡淡扬唇,仿佛知她探看,玉颜便整个转向她。

  迷蒙美目对上的,恰是她的左胸,虽知他不能视,却也煨热她胸房。

  他又在试她。

  她心里明白的,但此时面对他掷出的话,她却是不愿敷衍闪躲。

  一开始她便也没想掩藏什么,只是……欸,这教人烦恼的近君情怯啊,才使整件事复杂起来。

  捺下叹息,她终是持平声嗓道:“三爷愿听,奴婢便直言了。钟赋之前辈当年苦恋一名西域女子,他所作的(繁花幻)便为寄付自个儿的情心。曲子共分七节拍,喜、怒、哀、乐、爱、恶、欲,每一节拍琴心各异,连结成一篇男女相隔天涯海角却不得见的苦恋情曲……论技巧,三爷信手拈来、挥指间翻云覆雨,自是非凡,若真要挑出点什么,也就是……琴心不足。”

  她顿了顿,觑他。

  他表情仍让人瞧不通透,但不似作怒,只气息有些儿沉浓。

  “再说。”她咬咬唇,遵他之命,深吸口气又道:“大致都演绎得极好、极到位的,但……三爷在描写‘欲’的这段节拍上,心意明显不足,像仅在表面上作文章,来来去去,反反复覆,寻不到窍门。(繁花幻)既是情曲,曲中的‘欲’自然是指‘男女情欲’,不懂‘欲’之拍,三爷只能用妙到巅毫的琴技混淆听者之心。”

  当初听师父鼓(繁花幻)时,‘欲’之拍听得她脸红心热,而苗三爷所鼓同曲,却未激起她相同感受。

  “所以……”欲再多说,她喉儿陡地一梗,因为……他、他脸红了!

  白皙清肌大染红潮,再明显不过的脸红!

  他仿佛也没料到会有这般模祥,尽管瞧不见自己的脸,但热潮袭面,他定然清楚感受了,一时间竟透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双腮亦晕开两抹暖红,但见他很快敛下神色,兀自镇定,脸肤却犹有红痕,忽然间有些想笑。

  也直到此时,在这个时刻,才觉出他年纪果然轻啊!

  如她这种大龄姑娘,即便未嫁人、未尝风月,成天跟灶房里上了年纪的婆婆和有些年纪的大娘们“厮混”,要想听男女间的混话、混事,多的是机会。

  婆婆和大娘们可谓“如狼似虎”,女人家围在一块儿聊天,怎么都能聊到那上头,且说得通透直接,口无遮拦。

  她都快被灶房大院的女人家们养得没脸没皮了,岂是他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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