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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夫人连忙命人去各房通禀。也顾不得仍下着雪,二夫人和三夫人匆匆带着孩子们一起赶过来。
三夫人见着三老爷,也不顾众人在场,便抓着三老爷的袖子,拿帕子抹泪。三夫人所出的五姑娘萧宁也哭着牵住三老爷不放。
二夫人看上去有些清瘦,对比着三夫人虽然满脸泪水却难掩养的极好的面容,二夫人都可以称得上憔悴了,想来二房的事务很是不省心。
她与二老爷感情不大好,但如今经历了生死之后倒也觉得难能可贵,只不过二房最得宠的叶姨娘竟不顾二夫人的吩咐,也跟着过来了。叶姨娘是贵妾,生得清丽婉约,拉过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上前哽咽着唤了一声“老爷!”
二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淡了下来。
还是萧老夫人喝了一声,对二夫人沉声道:“你房里的事我向来不爱插手,由着你自己去管,如今可好,竟管得妾室如此不知规矩!”
二夫人低下头红了眼圈。
二老爷方才正要柔声安慰轻啜的叶姨娘,顿时觉得像凌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不等他让叶姨娘下去,就听萧老夫人又对房妈妈道:“你去叫两个婆子来,将叶姨娘带下去,从今日起,叶姨娘便在房里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再出来!”
叶姨娘连解释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两个粗使婆子连拖带拽的扶了下去。二老爷嗫嚅道:“都是儿子管教无方。”
萧老夫人也不爱插手二房的事,目光巡了一圈,没见着大夫人。又过了半晌,门外才有一个丫头神色难堪的进来禀报,“大夫人说前日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哥儿姐儿,便先不过来了。”
萧老夫人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对贴身大丫头菊影道:“你一会儿亲自去瞧瞧大夫人,怎么就突然病成了这样?连自己夫君回来都不能过来看一眼!”
菊影看老夫人这是生气了,忙应了是,寻思着过一会儿去敲打敲打大夫人。
坐在一旁的萧央见其他人都是神色如常,想来大夫人也不是头一回行这般不懂事之事了,心中讶然,她这位继母……还真是与常人不同。
萧玠没有半分异样,等众人都消停下来,将伺候的仆妇打发下去,才道:“朝中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摄政王之前留我们在宫中,也不过是怕宗亲们有所异动,如今诸位皇子……都已伏诛,摄政王才放了我们回来。”
萧老夫人听得心中一紧,先帝共十个皇子,除了十皇子登基为帝,其余九个竟全都……
“幸好承哥儿在白鹿洞进学,免了遭这场罪。其余的世家宗亲们如何了?”萧老夫人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
萧承是萧玠嫡长子,也是萧老夫人的嫡长孙,今年十五岁,听说书读得极好,被老夫人当作眼珠子一般。
萧玠忍不住叹道:“京城世家皆遭损毁,镇国公姜家及惠安皇后的娘家几乎族灭,原本几个世家大族必要沉寂一段时候了。”
惠安皇后便是建仁帝早死的元后。
他慢慢道:“此番动乱对世家的影响,倒与八年前的红丸案不相伯仲。”
萧央拿着糯米糕的手不由得一顿。
红丸案?
也不知为何,她头内有个地方似突然被重锤击裂了一般,炸开条细缝,有一些影像在她眼前盘旋,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些影像是什么。
她忽然头疼欲裂,抱着头缩在软榻上,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周围似是慌乱起来,接着她便落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
……
她醒来时天色暗淡,细雪未停,檐下点着一排红纱灯。
四周静谧,她缓缓动了动,正要唤抱石,便听西梢间有人轻轻啜泣,还有一个明显压低了的声音劝慰,像是菊影的声音,只听她道:“夫人怎么不想想,若是笼不住大老爷,夫人日后可怎么在府中立足?咱们大老爷虽有三房妾室,却都是住得远远的,那轻澜榭大老爷几个月也不踏足一次,夫人还不抓紧把握好机会,可是等着让谁占了先机呢?老夫人心疼夫人,打谅着夫人年纪还小,成亲那晚……即便大老爷没与夫人圆房,可这之后夫人也没主动去体贴大老爷啊!大老爷嫡出的只有大少爷和六姑娘,大少爷又在外读书,一年也才只回府五六次,老夫人盼着您能给她生个大孙子眼睛都盼绿了!”
萧央有些口渴,但见菊影正说在兴头儿上,也不好打断,只得接着听下去,不过,越听她越对这位继母好奇,想瞧瞧倒底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
大夫人的啜泣声一直没止,菊影继续道:“就说今日下午,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连衣裳也没换就急着去了寿安堂,夫人却说自己染了风寒……”
接着便听小声的辩解,“我……我确实染了风寒……”
菊影叹息一声,“夫人这身体情况倒底能不能过去,夫人心中自也明白,老夫人让奴婢来劝夫人,也是为夫人好。大老爷虽然威严了些,却是个极温厚的,夫人又何必这般惧怕大老爷?夫妻之间若是这般生份可怎么是好?大老爷洁身自好,夫人可不得主动些么,等这夫妻关系缓和了,夫人再生个小少爷,那日子才是热腾腾的呢!夫人整日这般的哭,可要把老夫人也哭得不喜了!”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亲近他?”声如蚊蚋,却没有害羞之意,脸色都白了三分。
菊影只得道:“夫人是不知道,下午在寿安堂六姑娘昏倒时,大老爷着急的模样,三两步上前就将六姑娘抱了回来,又亲自命人拿了腰牌去请太医。虽说六姑娘有些痴顿,如今却是清明了不少,照着大老爷对六姑娘的这般喜爱法儿,您还不好好待六姑娘?让大老爷瞧见了,不也对您心生敬爱么?”
半晌,才听大夫人细声道:“多谢菊影姑娘,我知道了,你告诉老夫人让她放心。”
菊影这才回去了。
回到寿安堂,见房妈妈正服侍老夫人用参汤,便小声将她与大夫人的对话回了一遍。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是个品性好的,却实在不适合做冢妇,也不适合老大。我这快一辈子了,做过的最错误的两件事,一件便是去纪家求娶了大夫人,另一件便是……”
她顿了一下,“罢了,我原本以为她是嫡女,长相性情都是好的,纪夫人又透露出与咱们结亲的意思来,我还想着她小小年纪,又是嫡出的,给老大做续弦委屈了……罢了罢了,反正老大对沈青璧……”
却没说下去。
第4章 母亲
大夫人纪柔是户部侍郎纪大人嫡女,比萧玠足足小了二十岁,平日里对着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岁的萧玠,畏惧得很。
方才也是被菊影劝着,才主动来观山阁瞧萧央,前头夫人生的嫡女病了,即便未醒,继母在一旁守着也好看。因刚哭了一场,便由大丫头云竹扶着回房重新净了面再过来。
观山阁内,白氏才拎了一个刻花紫檀木提篮进来,见萧央醒了,抱石正端了清茶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喝,便笑道:“奴婢瞧着姑娘精神尚可,太医也说了姑娘无碍。上一回姑娘便是突然发了回烧,醒来后意识才清明起来的,依奴婢瞧啊,今儿这回倒也不是坏事,姑娘这是要更加好了!方才老夫人命人蒸了一笼阿胶红糖糕,说要给姑娘补身子,奴婢这才取了来。”说着将阿胶红糖糕端出来,还热乎着,“一会儿姑娘便尝一块,老夫人小厨房的梅嬷嬷做糖糕最是擅长。”
萧央拿起一块吃,甜糯轻软,又不腻人,确实是好吃。
屋子里燃了炉香,是甜果香,萧央觉得味道有些重,便让抱石将槅窗开一道细缝,将香炉挪到槅窗边上。
抱石才放好了香炉,便听外面淡秋笑着请安,“夫人是来瞧姑娘的?姑娘方才便醒了,奴婢这就替夫人通传!”
纪柔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进去瞧瞧姐儿。”
萧央倚靠在迎枕上,销金兽口中吐出淡白轻烟,幽幽不绝如缕,窗外还下着细雪,就见纪柔进来。她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袄裙,方才披的灰鼠皮的斗篷由云竹捧着,头上绾了端正的圆髻,只戴了支白玉雕兰的一丈青,清清淡淡愈发衬得她皮肤白晳,姿容秀丽。
她像是有些无措,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温柔柔的,“姐儿好些了吧?我亲手做了几个豆腐皮包子,里面包了鸡肉、虾仁和香菇,你尝尝好不好吃?这还有一碟腌酸黄瓜。我……旁的都不大会,只会做些吃食,你若是喜欢,便来告诉我,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萧央一张小脸白得似透明,精神却好,这般瞧着纪柔倒是个心思纯善的,也不知日后真正接触起来如何。她笑着说:“多谢母亲。我要留几个包子,明日便给祖母和爹爹送去,告诉他们是母亲做的。”
纪柔顿时紧张起来,“我……我做的不好,老夫人和大老爷恐会嫌弃……”
见她确实害怕了,白氏便在旁笑道:“姑娘这是孝顺夫人、想着夫人呢!夫人做的吃食不论好坏,都是孝心,老夫人必定欢喜!”
纪柔听了这才安下心来,她不擅与人交际,来之前想好的那几句话说完了,就不知再说些什么,她双手绞着帕子,想着现在就说回去是不是不大好?
正犹豫着,便听淡秋声音有些紧张的隔着帘子通禀,“大老爷来了!”
纪柔立刻就站起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萧央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府里诸人都害怕萧玠,萧玠是文臣,长得又不错,总是一副温润模样,且圣上忌惮宗亲,故而他官职虽高,权柄却并不大,只不过因为宗亲的身份,看着尊贵罢了。
萧玠穿着靛蓝色镶流云纹滚边的直裾,腰间束着一条宽边锦带,大步走进来,问了白氏萧央在药食上的事,才转头看向纪柔,见纪柔垂头缩着脖子,便叹了口气,对她道:“夜深了,阿央这里有丫头伺候,也用不着你,你回去歇着吧。”
纪柔也没敢抬头,便带着云竹走了。
萧玠又对萧央道:“刘太医说你身子好了不少,先前虽说愚钝些,如今却是清明了不少,你也不小了,之前一直也没开蒙,现下好了,过两日我便请先生来,落下的功课也不必急着追赶,我会嘱咐先生,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