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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她的中国签证的那个犹太女孩!
那女孩跑得快极了,简直比兔子还快,跑着跑着她似乎也看见了阿翁,一瞬间脸色和阿翁是同等的震惊。
而汉斯看起来就像在追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表情扭曲,眼色发红,那么不遗余力:“给我站住!犹太人!”
报纸散了一地,用来吹泡泡的肥皂水也流了一地。
阿翁看着他,他却直到跑远也没看见阿翁。回到了屋里,拉上拉门。现在好了,再没有什么值得苦恼的事情了。人在犹太人和非犹太人面前,差距竟这么大。
温舍看了她一眼,很好,没哭啊。
“看来是睡不着了。”他说着坐起来整理衣服。阿翁则说:“稍微等一下。”
阿翁从厨房里找到水杯,虽然不保温但好歹是个容器。她把剩下的中药倒进杯子里旋紧盖子交给温舍:“尽量避开他们不要去宴会之类的地方,如果实在避不开就在喝酒前把它喝了。”
温舍自言自语:“这种东西估计刚喝就要吐了。”
“别小看中药,它可是很有用的,你现在不就很清醒吗?”阿翁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
温舍看她一眼,开门下楼。
到了楼下时那个卖报的少年已经站在楼下了,看来跑得浑身是汗也没抓住那个犹太人。他现在不能吹泡泡来发信号,又不敢大声喊,所以站在那里束手无措。
看见温舍,他再次紧张地打招呼:“您好,长官!”
温舍点了下头,顺便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站在这里,她很讨厌你。”
后来,温舍醉酒时的行为阿翁只理解是喝多了,何况他清醒后完全就不记得这个事了。黄药师不喝酒认为喝酒伤身,沃克爱喝酒但是千杯不醉,她还真是头一次遇见醉成这样的人还照顾了他一夜。
她的解酒药有一定作用,但是温舍这么隔三差五被拉去灌一肚子酒也很让人担心。
另外即使那天温舍毫不客气地下了驱逐令,汉斯也连续好几天趁他不在在楼下不死心地吹泡泡。阿翁坐在沙发上看阳台上泡泡飞涌、漂浮,然后一个接一个碎裂,最后阳台上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下,真让人怀疑之前的美好是不是也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如果我的脸就只能是现在这样了,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问题现在看来变得可笑了。如果知道我的脸是什么样的,你还会说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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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何干
阿翁的头发已经到了正常短发女孩的长度,但是很随意没什么造型,总之想全藏在帽子里是不容易了。不,就算能藏,这也不是可以戴帽子的季节了。去咖啡馆的路上,温舍顺便买了金色的染发膏,使用说明里把使用方法写得很清楚,她自己应该搞得定。
进咖啡馆时老板娘和他打了招呼,关切地询问:“听一些士兵说你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谢谢,”他笑笑,“已经好多了。”虽然喝酒时会出少量的血,但是也的确在愈合当中。
“那真是太好了!”老板娘显得异常高兴,但那似乎不是因为他答话的内容,而是他给了她答复这件事本身。
“能请你帮个忙吗?”
“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我是非常乐意去做的。”
“嗯……事情是这样的,”温舍先生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说谎话不用打草稿的本质又出现了,“因为我的伤,我妹妹从柏林那边过来照顾我,带来的也都是冬天穿的衣服。现在天气暖了,需要合季节一些的衣服,但她的脸曾经不慎毁容,一直有些内向不敢出门,我又实在不适合去给她买那些贴身穿的衣服……”
“帮她买些春夏季的衣服吗?这当然是举手之劳。不过既然是你的妹妹之前一定很美吧,我对她的不幸深表遗憾。”
“是的,很遗憾。”温舍说着开始掏钱,“她大约……这么高,很瘦。”
“哦?那很小吗,你们年龄差很大?”
温舍想了一下,回答:“我大她8岁。”
于是阿翁终于不用再穿那些几乎要露肩膀的男孩的衣服了。
打开袋子看见里面居然还有内衣裤的时候她抬头看了温舍一眼——想象不出来他买这些东西的样子。温舍当然不会做那么自毁形象的事,他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看见阿翁正在看他,停下来说了一句:“托别人买的。”
“那个叫……恩什的人?”
“咖啡馆老板娘。”
阿翁把袋子抱进了书房——不知什么时候这成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规矩,卧室是温舍的,而书房是阿翁的。
虽说阿翁自知对穿衣打扮没什么研究,不过她能看出这个老板娘是很有眼光的,也是很用心在挑的。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温舍指了下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那是金色的染发膏,使用说明里面有。把头发染了,灰色头发很让人怀疑。”
阿翁拿起那染发膏,愣了一下,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温舍:“到底为什么这么卖力地藏匿犹太人?”
藏匿犹太人。虽然确实一直是这样,但是只要不说出来温舍就很想自欺欺人地认为没那么严重。他没有回答,只是表情突然一沉。
阿翁看出来他表情不对劲了,但是这样就被吓到说不出来话的话,她就白在集中营待一年了:“明明是为了希特勒不惜对女人施加酷刑也要逮捕两个小男孩的人,现在的做法不是太矛盾了吗?”
矛盾?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伸手“啪”地打掉阿翁手上的小瓶子:“这样你就高兴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完全可以用对待犹太人的态度对你。”
阿翁却并没有马上捡起来,抬头看他:“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一直一头雾水。”
“我很矛盾?那你呢?我干过什么事你都是亲眼所见,我如何拷打犹太人你清清楚楚,你的朋友被我所杀,你多次差点死在我手里。为什么你要把我救活还答应治疗我呢?”
“因为你很可怜,”阿翁看向一边,“因为你并不是个人渣,你所做的所有事情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你选择听从一个人渣的话。你以为希特勒是你的信仰,其实你并不信他,你不过是选择了听从他。”
“住口!”温舍怒了,“我从始至终信仰元首,你又知道什么?”
“无所谓,既然你不打算伤害我,又按着死人最少的原则管理集中营,那么你是什么想法就与我无关了,但是这样下去你能害的人就只是你自己。”阿翁平静地在温舍面前蹲下去把小瓶子捡起来,“你自己应该感觉到了吧,你在‘忠于你的元首’和‘人性’之间拼命寻找平衡,却还是会有冲突的时候。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希特勒的指令还有人性可言,为什么找平衡点会这么难呢?为什么需要在忠诚和人性之间找平衡?因为忠诚完全就是人性的对立面。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温舍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直无法理解究竟哪一环出了差错。身为士兵,应当遵从指令,应当听从元首,继续推下来,应当建立集中营,应当关押犹太人,应当杀掉一些犹太人。恩什、看守们、国民们都认为这是应当的,他如何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就是觉得从小做事追求完美的自己这时怎么做都不对,不管怎么做都是在犯错。
她说的对吗?是因为在根本上,元首就是人性的反面?
那他该怎么办?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服从和忠诚,从一进军校就知道自己必须像机器一样出色地完成任务,从成为军人就立下誓言终生服从元首的命令,他甚至为此已经手染鲜血再也洗不干净。这个时候要他改变想法吗?不,不只是他这么想不是吗?为什么只有他需要改变?教官、同学、战友、国民,明明都是这个想法,他并不是异类,她才是。
阿翁知道温舍心里此刻想必是纠结的,但是她自己没有必要陪着他纠结,她很清楚要温舍的脑子转过这个弯几乎不可能,但是她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于是就已经开始看染发剂的说明书了。
半响,温舍说:“只要第三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到时所有的牺牲就都是必要的,元首和他的追随者就都是对的。”
“胜利者方为正义吗?好吧,可德国真的会是这场战争的赢家吗?”阿翁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时,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话多了,但是看看手上的染发剂,便决定多送他两句吧,“所谓‘最终的胜利’是怎样的?元首的狂热追随者不会没有察觉吧,如果希特勒的目标是灭绝犹太人、哪怕是统治全欧洲,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确信他的失败。他想要的是整个世界,他在报道和演讲中字里行间都透露了这一点,在我看来这不是有人能做到的事,至少不是一个信仰□□的统治者能做到的。”
“他会成功的,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着。”
阿翁叹了口气拿着染发剂走进浴室,含糊地说:“也许吧。”
后来阿翁微卷的黑灰色头发就成了金色。
最初的时候和妻子是犹太人的准将有关系根本不能免除怀疑,就一直在准将府待着,后来有了签证觉得染不染发无所谓了,就一直只是带着上衣外套的风帽挡着头发。
不过阿翁觉得按被捕时的情况就算她是一头金发也一定会因为举止诡异而被摘了口罩检查,后不后悔都无所谓了,主要还是那个混蛋小偷的错。但是她怎么没有去中国?
不至于幸灾乐祸,但是阿翁就是同情不起来。
阿翁失去了早晨的笔聊,而温舍即使回来也是死人一样几乎不说话,阿翁渐渐觉得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就算有再多书也得疯,在柏林时好歹也有夏利陪呢!
阿翁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在这样子一天天过来真的跟白活一样。她到底还是敲了卧室的门
“进来。”
阿翁推门进去,看见温舍背靠枕头半躺在床上,上身穿着衬衫,被子只盖住腿:“伤口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