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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翁擦了把眼泪,尽量稳住气息说:“书上看过。”
他就是有这么一种信任,觉得这个孩子很懂道理,不会做没有原因的事,想必也不会没来由的讨厌什么人吧。但是他还是有些发抖,有些胆怯:“我叫亚斯,是个同性恋者。”
他屏住呼吸,想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他觉得这等待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足以消耗尽他对这孩子的一切信任。
然而阿翁的回应是:“你好,我叫阿翁。”
她连震惊的感觉都没有,她之所以会半天没有回答,只不过是想先把眼泪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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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怒无常
“这么说,他们不止抓犹太人和吉普赛人,也抓同性恋者?”好吗,又多了一个奇异的种族。
亚斯点点头。
“为什么?”
亚斯一时语塞,半响憋出来一句:“你能合理地说出他们为什么抓犹太人吗?”
“不合理的事当然没有合理的理由,但是他们要抓人总得给出点说法吧。”
“不知道,可能觉得恶心吧。”亚斯又看向她,“两个男人相爱了。”
“我认为这是很稀奇的事,但谈不上恶心,”阿翁诚实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同性恋是基因和心理共同决定的,但是不管是天生还是心理问题,都不是同性恋的错,由于社会的普遍反感,同性恋往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没有谁是自愿成了这种人的。其实如果外界不这么压制他们这种的心理,而是给他们一些理解的话,他们早就正常了也说不定。”
这孩子的语气谈不上多诚恳,也没有看着他说话,就是背书的语气,诚实的论调。亚斯反而觉得这样很舒服,他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阿翁给了他。
“所以他们打你,把你关进女子营房,都是侮辱你吗?”
“打我是为了让我供出更多的同性恋者的名字,但是我没有说,反正我也听不懂德语,就一直说苏联语和他们装糊涂。”
“那确实是拿你没办法,”阿翁笑了一下,“你连德语都不会,为什么要来奥地利?”
“为了见我的男友,”亚斯故意说得很明确,特地看了一下阿翁的表情。结果这孩子果真没让他失望。
“你才多大啊就……”
是吗,主要问题是这个吗?亚斯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她的了:“23岁,很正常的恋爱年纪。我来的途中听说了奥地利也在抓同性恋者,但是我以为他们不会知道我也是其中之一,至少同性恋不像犹太人那样有明显的外貌特征,直到我被他们抓到。那些盖世太保和秘密警察真的就像情报机器。”
盖世太保和秘密警察,阿翁听库特讲过一点,也是干一些非人道主义勾当的家伙:“你和男友见到面了吗?”
“没有,我们约好12月1日晚上九点在镇上阿尔菲尔大街的拐角处见,没想到会成了这样。镇子邻边的郊外就有集中营,倒是省了党卫军的事,直接就被货车带过来了。”
“是吗,这么说这里是郊外,附近有一个镇子……”她又开始琢磨逃跑的问题了,但是即使聪明如阿翁,也想不出一个有丝毫可能性的方案来。
不管怎么说,算是又多了个熟人,阿翁很欣赏他被打成这样还没把男友供出来的忠诚。亚斯本身长得很漂亮,分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比女人还温柔,大家又都是没有头发的,所以他其实并没有给阿翁多少异性感。不过如果阿翁告诉他他给她的感觉就像姐姐,他想必也会为自己男人味的缺乏而感到失落。
由于不会说德语和被大众嫌弃的特殊身份,阿翁成了亚斯唯一能交流的人。阿翁甚至没有把亚斯的秘密告诉尼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尼塞是个好女孩,但是在这个环境下成长得过分活泼还是让阿翁觉得不太舒服。虽然多亏了她阿翁在集中营最初的日子才不那么难熬。
但是尼塞听见了亚斯和阿翁讲话时的声音,很快觉得不大对劲。在尼塞的追问下阿翁说了实话,她不想对尼塞说谎。但是事实证明,有时撒谎是必要的。
尼塞听说亚斯是同性恋后的那一瞬间,表情既惊讶,又厌恶。阿翁顿时就后悔告诉她了。尼塞是那种刚认识某人就能聊上一阵子的人,所以虽然她对阿翁来说很特殊,但是阿翁对她来说并不是唯一的朋友,这阿翁是明明白白的。她只要随便把这件事告诉某人,这个消息就能在集中营内传开。
很快,大家都知到了。看来同性恋真的是比什么人种都低等了。
其实男子营房那边也有一些同性恋者,亚斯纯粹是因为什么也没招供把看守惹毛了才落得进了女子营房的下场。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营房最大的异类受到了极大的排挤,每个房间都不欢迎他进入,每块床板都不是他的位置,每次都要别人领过了饭他才能过去。
阿翁对亚斯有极大的歉疚,她道过歉,而亚斯只是说:“没有关系,早就习惯了。”但是很明显,亚斯并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坚强。阿翁没有什么能弥补他的,除了继续做他唯一的朋友。
尼塞依旧经常和阿翁在一起,但是只要亚斯接近过来,尼塞就马上躲开。她也希望阿翁撇开亚斯到她身边来,但是阿翁永远都是以那个同性恋的感受为重。一开始她的确是因为觉得同性恋恶心才会把亚斯的事告诉别人,但是后来“朋友被抢了”却成了她讨厌亚斯的主要因素。
是的,以前她也觉得阿翁不过是她的朋友之一而已,阿翁没有别的朋友,所以阿翁完完全全属于她,她忍受不了阿翁除了自己以外还拥有别的朋友。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强烈的独占欲和阿翁由内而外的独特魅力。
尼塞实在是太孩子气了,喜怒完全表现在行动上。但是这样的人往往气来得快退得也快,即使没有任何和好的契机,只要两人再说起话来,那就还是朋友。
天气完全冷下来了,呼出一口气可以看见白雾。亚斯继续睡在地上是绝对受不了的,阿翁冒着与大众对立的危险把亚斯拽上了最低一层的床板,自己也搬到了最底层去睡,由于床板是由上到下越来越脏的,所以最底下的人倒乐得搬到了阿翁常占的位置。
夜里亚斯说:“你这犹太人可不太会做生意。”
阿翁微微发着抖自嘲:“也许是因为掺杂了雅利安人的血,变笨了。”
亚斯看她被冻成这个样子,抽出一条手臂轻轻揽住她。
阿翁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样比刚才暖和多了,但她还是人道地问了一声:“你胳膊不冷吗?”
亚斯摇摇头:“我身体很好。”
好吧,看起来也是这样。阿翁缩了缩身子,闭上眼睡了。后来想想,如果没有亚斯,她可能就已经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到冬天最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和别人抱在一起睡的,有时到了早上就会发现自己怀里的人已经冻死了。尼塞也和她的朋友们睡在一起,而阿翁和亚斯,也是个不变的组合。
阿翁发现每天早上都有没冻死但是已经不能动的人,这个时候就要被杀掉,然后拖到集中营一角去烧成灰。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开枪杀人的从来都是平时不怎么出现在小楼外的看守长先生。难道真的是以杀人为乐?真的不想把杀人的机会让给别人?
有一天干活时,阿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太矛盾了,如果是以杀人为乐,那杀过人以后应该是痛快的表情,但是他永远都是一副阴郁的样子。真的以杀人为乐,又为什么给自己定死那些规矩,想杀就杀岂不更好?作为一个杀人魔,这位看守长的行为太隐忍了。
正想着,一个看守突然冲着阿翁的胳膊从侧边来了一鞭子,然而她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没有放慢速度。糟糕的是阿翁脚下一跄,摔倒了。接着鞭子以极快的频率落下来。
鞭子是一分细一分疼的东西,阿翁宁愿这个看守拿的是麻绳粗的大鞭。她看不清这个鞭子有多细,反正打在身上就像刀割一样——这已经不是一个夸张的比喻,而是真的一鞭子下去会带着血珠扬起来。阿翁疼得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翻滚,刚护住自己刚被打的地方,鞭子又会落在一个新的地方,根本不给她任何站起来的机会。慌乱中阿翁隐约看见那看守在笑,好像看小丑表演一样,自己的惨叫让这个看守无比兴奋。于是她死死地把叫声压在喉咙里,盼着能快点停下来。
亚斯的工作也停了下来,他担心地扭头看向阿翁这边,却见另一个看守向他走了过来;他正想咬咬牙继续工作,却见集中营大门口,似乎正要出去的温舍看守长已经拿枪指着阿翁了。没有错,枪口明确地指向地上的阿翁。为什么?这和看守长平时的作风不一样,这没有道理!
他放下自己的砖,跑到阿翁身边飞快地把她的砖重新码好,又一个用力把阿翁半拖半拽地拉起来不停地说:“把砖搬起来,快搬起来!”
阿翁咬咬牙忍痛把砖块抱起来想继续走,看守却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去,砖块又掉了一地。
另一个看守踢了亚斯一脚,咒骂着让他跟上速度。亚斯最后看了阿翁一眼——她被那个看守拉住了,缩着肩膀惊慌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可怜,衣服上一点一点的都是血斑。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她了。亚斯回去搬起了自己那部分砖,神情恍惚地前进。
亚斯隐约想到这个看守想干什么了。其实一直也有看守会从营房带一些还没有瘦成人干的有脸蛋有身材的女人去审讯室,然后又给扔回来。很显然她们并不是去接受审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不管阿翁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即将被打得半死不活,亚斯都权衡不出那个会好一点。
集中营是个不合常理的地方,但是这个不合常理的地方在阿翁他们日复一日的摸索下也有了一定的准则。然而从这一刻开始,她发现那些她心甘情愿去相信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