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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想什么?想什么?你这个傻子。
戚少商却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唇上擦了擦,似在拭去方才沾上的酒。
顾惜朝的俊脸登时一红,从耳边腾腾升起一股燥热来,那日船上的激吻历历在目,方才他喷在耳后的热气似乎还未消散。
“大哥!”杨云晰见他神色有异,忙问。
顾惜朝惊觉,咬了唇道:“没什么,刚刚咱们说到哪里了?”
●二十、一把叫人伤心的大火
九河帮余杭总堂,众人过了太平渡就来到这里。
大厅内,两方人马分左右而坐,客位上坐着完颜晟、戚少商。
顾惜朝站在主座前,陈度便将那只辽国流传来的茅公盨拿与他看。
“这上面有铸造的铭文。”顾惜朝拿到手里的是一个长约半尺,宽四分的小型青铜食器。
杨云晰伸着脖子看:“大哥,上面写的什么鬼画符,我怎么看不懂呢?”
顾惜朝轻笑:“这是先秦上古时的文字,你自是看不懂了。“
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念道:“舜齐诸侯,禹造堤防,分水理政,天下太平。”
抬眼向众人道:“这写的乃是当年大禹受舜帝之命,治水平天下的传说。看来,这个东西确实是当年‘檀渊之盟’的时侯,贡给辽国的十二件先秦礼器之一的茅公盨。”
铁手抚掌道:“‘檀渊之盟’乃是本朝的奇耻大辱,想不到多年後,这件礼器还能回归中原,真是令人感慨啊!”
“铁二爷不必忧心,他日咱们两国若合兵一处,少不得灭了他辽国,令贵国的这些珍稀古物尽数回归就是了。”完颜晟笑语晏晏地说。
宋辽之间征战多年,彼此之间有血海深仇。他此言一出,中原众豪杰无不心中大快,对他好感顿生。
顾惜朝的鹰眼中精光一闪,漫不经心地开口:“七王爷休言其他了。此番,能不能成功狙击辽人,抢回那南唐遗宝还未可知,便作这不切实际的保证,不是叫咱们众家兄弟空欢喜一场么?”
“姓顾的,你也太过分了。我家王爷也是一片好心啊!”那红衣双鬟的小姑娘不满地喊。
顾惜朝侧目冷笑:“我顾惜朝本自就不识好人心,你问问你家松平先生就知道了。”
“好啦!小鸾,你扶你婆婆下去休息吧。张世兄,你们几个也陪义弟下去安顿一下。现在这里人多嘴杂,要商议个事也难得很。”戚少商却是软语温存,“顾公子,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吧?”他眼中晶晶亮的,闪的全是温柔。
顾惜朝一挥手:“陈度,你也去把各家兄弟的下处安顿好。还有,别怠慢了客人。我们中原武林可是知礼数的!”他回望戚少商的眼神中,全是挑衅的神气。
众人渐次退下,一时间厅内除了他俩,就只剩铁追陆杨四人。
铁手和追命相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寒星捅捅杨云晰,在她耳边轻轻说:“云儿,你瞧,你大哥的样子像不像你向我撒娇赌气的神情?”
杨云晰扑哧一声笑出来。
“公子爷,恭庄庄主――恭成仁老爷子来访!”陈度忽然跑进来禀报。
“外公?”杨云晰黄衫一闪,跑出去。
只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外公,您老人家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顾惜朝等人迎上去,杨云晰已拉着恭成仁的手到了厅里。
恭成仁,年纪已逾六旬,却是鹤发童颜、仪表堂堂。
他年轻的时侯,也是江南一代名侠,恭庄在他的经营下成为江南第一大庄,只是他为人低调、不甚张扬。如今,年纪大了,愈发表现出一代宗师般雍容冲和的气度。
“顾公子,老朽倾慕公子风采已久,竟是始终无缘得见。此番驾临杭州,少不得要到敝庄盘桓几日。”恭成仁一捻胸前长须。
顾惜朝洒然一笑:“老庄主客气了,云儿妹子正要拉着我前去呢!只是晚辈事忙,还未得空。”
“我这外孙女古怪乖张,她父母死的又早,我少不得多宠着她些,弄得她养成了现在这样顽劣娇纵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还是多亏了你领着她,才没捅大漏子啊!”恭成仁看了一眼杨云晰,眼中全是笑意。
“哪里?云儿的性子和晚辈倒是有些个相似,我们一见投缘,因此便结交为兄妹。”
“呵呵,既这样,那老朽少不得要在恭庄为顾公子接风洗尘了。”恭成仁向顾惜朝拱手做礼,又对杨云晰道,“云儿,你今日且跟我回家去,邀你大哥明日来庄上做客,如何?”
杨云晰有些不情不愿地看顾惜朝:“大哥!”
“那甚好,晚辈也正有事想向老庄主请教。云儿,你且回去,我们明天就去。”
恭成仁一拱手:“好,明日老朽定然虚席以待。”言毕,便拉着杨云晰要走。
“陆寒星!”杨云晰回头眼巴巴地望着。
陆寒星转开眼神,低声道:“你回去罢。我留在这,和铁二爷、顾大哥他们一道。”
恭成仁回头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拉了杨云晰便走了。
追命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咋舌对铁手说:“这老爷子,脾气够呛人的啊!”
“要是有人拐跑了你外孙女,在江湖上游荡,我看你会怎么样?”铁手抱胸轻笑。
“呸!我连女儿都没有,哪里来的外孙女?二师兄,你的嘴越来越没有把门的了。”
江南的秋意渐浓,一阵凉风吹过,送来桂子清香。
碧澄澄的夜空好像一汪幽潭,又似有情人深邃的眸子。
后园中,一青一白两条人影,正在练剑。
“啪!”青影手中的剑落地,人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白衣的身影翩然而落,摇头、叹气,他的剑甚至还未出鞘。
陆寒星咬了咬唇,爬起来,重拾地上的剑。
“怎么?你还想来?”戚少商有些讶异于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那份倔强。
“傻小子,照你这样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清朗的声音,好似含了一块冰。
青衫一闪,人已至,翩若惊鸿。
月光下,顾惜朝的脸,有着欺霜赛雪的白,朦朦胧胧地好似玉璧上绘就的谪仙下凡的一幅画。
他拿过陆寒星手里的剑,唇边勾起一抹笑:“看好了,剑,应该这样练。”说着,袍袖鼓起,若大鹏凌云,飞掠而至。
戚少商剑也出鞘,糅身而上,两人在空中相遇,剑身相抵。
飞舞盘旋着飘落,相隔五步,剑峙、人对。
陆寒星看到月下桂花丛中,人一对,白衣青衫飘扬,发如飞丝,两两相望。
顾惜朝眉角飞扬,俊目含情;戚少商薄唇微勾,酒窝深陷。
一声清叱,一声低喝。
一青一白的身影又腾然跃起,身形交错,剑气充盈。
二者,剑法相似,却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子。
顾惜朝剑走偏锋、意态轻灵,一把剑舞得好似灵蛇一般。
戚少商剑势沉稳、质朴无华,剑如游龙随心而走。
这套剑法,乃是当年戚少商独创的“一字剑诀”,每一招皆带个“一”字。
后来,他与顾惜朝旗亭相会,顾惜朝便记得了这套剑法,及至合斗九幽、皇城决战,都用的这套剑法。
不过顾惜朝天纵奇才、性喜轻巧,轻功身法内力与戚少商又是大大的不同,因此他便配合自己的身法,将之改的轻灵写意,二者相生相克,竟幻化作一套双生双谐的“新一字剑诀“来。
两人相伴行走江湖之时,一言不合便打将起来,日子久了这剑法演练的愈发纯熟了。
这回,虽是多年不见,但是这套剑法实在记得太熟,所以不知不觉地就使了出来。
却见后园花影之中,两个身影交错蹁跹,倒不是在练剑,竟十足像了两个人在作剑舞了。
屏山几梦天涯,念万里关河,人在何处。
相思最苦,争忍得、忘却旧时言语。
别恨远山黛眉俏,此别朱颜犹未老。
月夜佳期,近定青笺约,传素期良愿。
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
细雨轻寒今夜短。依前是、今与谁同。
端的欢期应未晚,奈归云难管。
桂子飘香,朗月高照,秋风微拂,花影憧憧。
一个白衣轩眉、倜傥英朗的孤傲剑客;一个青衫卷发、玉树临风的潇洒书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眼里无花,心中有花。
他俩舞得忘情,陆寒星却也看得沉醉,心道:人生在世,若能舞得这般剑,交得这般友,痛痛快快地活一场、醉一次,便立时死了,也是好的吧?
就在此时,远远的天际边,忽然冲天一股火光,好似一朵红云,红通通地映着月色。
戚顾二人猛地一惊,同时纵上院墙看去,火光越发熊熊。
陆寒星一时不知所措,却见陈度一脸惊慌地跑来。
“公子爷,这……!”陈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好像是杭州城外的恭庄。”
“什么?”陆寒星心头一震。
戚顾二人联袂疾驰而出。
一众人等纷纷出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好了!”顾惜朝沉着脸,“陈度,你找几个人留守总堂,其余人都跟我走。七王爷,你们呢?”
完颜晟一脸严肃:“小弟一干人等,当然全凭顾兄调遣。杨姑娘现在,是否也身在恭庄?”
“要不是,我会这么着急么?”顾惜朝一拂袖,率先跑出去。
远远望着火光,可从九河帮到恭庄的路却有几十里,一行人飞马疾驰,及至天色蒙蒙亮才到。
这果然是江南第一大庄,杭州城外孤山脚下,半边山,方圆十里皆是此庄。
这真的是江南第一大庄么?
断壁残垣,火犹未熄,一处处的亭台楼阁皆化作飞灰。
金字牌匾的“恭庄”两个大字,一劈两半,斜倾在门柱处。
顾惜朝举步而入,庄内竟是一片死寂,唯有远处几点火光犹存,火烧的尸首,随处可见。
身后众人,无不惊惧莫名。
江南第一大庄,就这样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顾惜朝一挥手:“灭火!找人!”
他领着铁手等人,径自往庄内纵深处而去。
那里,还有几处明火,几人小心徐行,但见尸首都烧得焦黑,一时都辨不出面目。
陆寒星忍不住,大吼:“云儿!云儿!”他此刻,五内俱焚,已是顾不得许多了。
大火,尸体,断壁残垣!
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非常疼,烈烈火光中,仿佛有些什么事,汩汩地涌上心头。
抬头一看,顾惜朝面色莹润,映着火光,红得动人。
心里一股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