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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上的蘑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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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罐子哈哈大笑,彷佛十分得意这个名称,笑了一阵才说: 
  「这是我和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一起投资设计的酒吧,这里原本是间修车厂,废弃了以后被我朋友便宜买下来,我们就用里面原有的材料,把车床做成吧台、轮胎当成布景,还有一些废车壳当成雅座,按照一些剧场的概念,设计成这座海滨酒吧。」 
  他拍了一下习齐的肩,又笑了起来, 
  「怎么样,不赖吧?名符其实的『垃圾场』喔,连人都是!」 
  习齐依然呆呆地望着,难怪他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好像横亘在眼前的这座修车场,就是罐子本人的化身:嚣张、跋扈又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向来挑衅敌人的战斗。 
  习齐一跨进酒吧的门,就发现里面都是人,而且全是男人,大多数像罐子那样,充满成熟男人的凶猛与活力,但也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少年。天花板上悬吊着无数的废轮胎,向沙包一样在座席间晃来晃去。 
  罐子一拳对准其中一个挥出去,沉重的轮胎就飞上横梁,击碎了一个车前灯改造成的挂灯,碎玻璃散得到处都是,罐子虎吼一声,顿时满室都是喝采和狂叫。 
  「Tin,你还没死!」 
  罐子才收下拳,招呼习齐坐到还有着车床模样的吧台前,就有个奇装异服的人朝罐子扑了过来,一把就勒住了罐子的脖子。罐子笑着往后搥了一肘,两个人竟然就打了起来,在仓库的地上翻翻滚滚,旁边的人都在拍手笑着。 
  罐子很快制服了地上那个人,那人戴着金色的长假发,脸上像女王一样化了浓妆,还夸张地描了艳红的嘴唇,但还是很明显地看得出是男人。而且他的耳朵上至少穿了七个环,连脸颊上也有,还有个环穿在额头中央,醒目地摇晃着。 
  习齐目瞪口呆地看着罐子把他扶起来,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回吧台旁边,罐子马上拉过了习齐, 
  「这就是我那个朋友,这间吧台的金主,大家都叫他婊子。嘿,Son of Bitch!」说着笑着揍了他的胸一拳。那个怪人还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 
  「你好,我是婊子!」 
  他看着惊得一动也不动的习齐,戴了假睫毛的眼睛眨了眨: 
  「罐子,你的新床伴?」 
  他毫不避讳地问,罐子马上又搥了他一拳,让他痛到抱着肚子到一旁扶着吧台,习齐真怀疑老是这样被罐子揍会不会出事: 
  「我学校的学弟,和我一起演这次这出戏,带他来这边散散心。」后面马上有人叫着:「少盖了,罐子的学弟,最后还不是会被搞上床,大情圣,呼!」罐子抓了酒吧上的一瓶酒就扔了出去,酒瓶砸到墙上碎了,弄得酒液四溅,大伙儿都狂笑起来。 
  「原来是学弟,所以也是演员吧?失敬失敬,我很久以前也是个演员,不过现在已经不干了。」那个叫婊子的怪人正色了一下,伸手到习齐面前, 
  「欢迎来到男人的失乐园!我是这里的管理者婊子。」 
  习齐忙和他握了握手,他就亲昵地搂住习齐的肩,奇特的香水味立时扑鼻而来,他扭头又问罐子: 
  「你怎么回事?怎么闹消失这么久?」 
  罐子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最近都在打工和排演,因为欠了些债务。」 
  「债务?有债务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这么见外可不像你。」婊子笑了一下。罐子舒了舒脖子,骨节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这笔债是别人因为我的缘故才欠下的,我想自己还干净。」 
  他沉静地答。婊子又问: 
  「之前那位漂亮的小伙子呢?啊,就是那个叫Knob的?」 
25 
习齐有些担心地看着罐子,好在罐子并没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地:「他死了,上个月底的事,剂量没控制好。那个笨蛋。」他简短地说。■■稍微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声「这样啊」,随即又笑着转向了习齐: 
  「来,我带你四处看看!也让我重温一下剧场的旧梦。」 
  习齐跟着他在酒吧里转了一圈,罐子也把手插在裤袋跟在后面。整个酒吧真的完全按照剧场的模式,最上方就是舞台的中心,有人在上面开始演奏起电吉他,还有个人拿着麦克风鬼吼鬼叫,像在唱歌又像在发泄,或许两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区别。 
  从舞台上延伸下来的,是到处布满车零件的舞池。习齐看到有人趴在一张像是车底盖的东西上,有个上身□□的男人正跨在他身上,手上拿着嗡嗡叫的东西移来移去,过了一会习齐才发现那是在刺青。上头的男人一边刺,一边用棉巾拭去涌出的血沫。 
  习齐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下面的人还发出□□的呻吟。跨在男人身上的刺青师直起身来,欣赏刚刺下的半片作品,图案是有獠牙的电风扇,习齐不禁赞叹起刺青的精细。 
  「Tin,好久不见!」 
  刺青师身上也全是黑色的刺青,像是苍蝇一样的图案停满了整个背脊,最后还排列成两只眼睛的模样,佯怒地瞪着背后的敌人。罐子同样和他勾肩搭背了一下,刺青师还比了一下车底盖, 
  「怎么样?要不要来爽一下?免费服务你。」 
  罐子笑着摇了摇手,「少来,我说过了,我还是现役演员,以后还要演到死的,可不能随便弄伤身体。」■■很不服气地跳上了他的背: 
  「谁说演员就不可以刺青?那些人总是大惊小怪,他们容许艺术家在画布上画画,就不许在人体上画?」 
  罐子叹了口气,彷佛真的很感慨地说着: 
  「没办法,在别人的地盘演戏,就要遵守别人的规矩。」 
  舞台中央忽然热闹了起来,一群人围到起重机改造的舞台下方,习齐才发现原来那可以升降,中间放着已经失去作用、以前可能是拿来吸废车用的强力电磁铁。有个人爬上了舞台,抓着中间的钢条跳狂叫一声,一下子就跃到钢条的最顶端,抓着它头下脚上地滑下来,用柔软的身体跳起舞来。拍手声几乎要把舞台给掀了。 
  同时间舞池下所有车后灯都亮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音乐一下子重重击入习齐的耳际,有个乐团在上面演奏着,顿时整个酒吧都是五光十色的怒吼声。 
  他看着那个在舞台上扭头狂舞,还露出半边酥胸挑逗台下的舞者。他的皮肤非常白晰,连一对乳房也又尖又挺,还毫不避讳地对着观众晃了晃,习齐不禁脸红着撇过了头, 
  「呃……我以为这里只有男人……」他迟疑地说着,■■闻言立刻大笑起来, 
  「他是男人啊。」他说。习齐立刻瞪大了眼睛,说:「可是……」■■笑着说: 
  「女人可以隆乳,男人就不行啊?」 
  罐子马上面对台上,笑着大喊:「喂,奈奈,有人质疑你是不是男人啊!」 
  台上的舞者听了,就背对着习齐他们拉下了一边裤子,直到露出大半三角裤来,还装模作样地挺了挺跨下,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习齐连脖子根都红了。 
  罐子揽住他的肩,把他带回车床吧台,■■替他们点了两杯酒,是威士忌调酒,还向他们解释这些酒的来源。似乎是■■每个周末用卡车,从城市的酒窖,特地把这些酒和食物专程运过来的。听他说,罐子以前还会用机车在前面开路,沿路都没人敢挡, 
  「这里就是这样,」 
  ■■一边把酒推向他,一边笑着看着习齐还有些错愕的表情: 
  「小家伙,你年纪还轻,很多事情还不懂。不过等你大了就会知道了,这世界对他们所不理解的东西,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我们就只剩这里了。」 
  ■■不胜感慨地说着。罐子背对着他拿了酒,从鼻尖冷哼一声, 
  「说得像你多老似的,明明也还没过三十。」 


  这话说得习齐又惊讶起来,因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衰老,要不是用浓妆之类的挡着,习齐还以为他是长辈。 
  ■■哈哈大笑起来,「至少比你还虚长几岁,也没你那么疯狂。」 
  罐子没有再发言,只是拿起酒背对着吧台坐着,看着狂欢的人群,半晌长长呼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习齐就拿了自己的打火机,凑过去替罐子点烟,罐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过去吐了一口烟雾。 
  「我很早就想,我们可以逃到什么地方去,」 
  过了很久,罐子才徐徐地开口, 
  「其实我们都在逃,这世上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逃命,都想从自己的命运中逃出去,差别只在远和近而已。我们都很想逃,有些人逃到一半就放弃了,有些人自以为逃走了,但又被抓回去了,有些人逃到半路就倒下去了。只有很少数很少数的人,坚持着不断地逃、拚命地逃,逃到遍体鳞伤、浑身血淋淋的也不愿放弃,Ivy……」 
  他顿了一下,又改口说, 
  「我初次看到剪刀上的蘑菇原创剧本时,就想到了这个酒吧。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让这出戏搬上舞台,我一定要把这个垃圾场,呈现给这个世界知道,我要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我们是存在的,这些怪模怪样,被他们认为是垃圾的东西,全是存在的……」 
  他把烟握在双掌间,握得紧紧的,但双目却放出了亮光。这是习齐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沉稳冷酷的男人,也能露出如此孩子气的表情: 
  「我要出这么一口气,为自己,也为Knob……」他看着习齐: 
  「也为了你,Ivy。」 
  习齐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喉底涌了出来,又散进身体里,顺着血液钻进四肢百骸,他已经不在乎罐子叫他什么了,所有的迷惘、迷惑和惧怕,在那刻都不再重要,彷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不自觉地握住罐子暴出青筋的掌,感觉罐子血流的脉动, 
  「我和你一起逃,学长,我们一起逃。」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目光里已是另一种风景: 
  『……即使垃圾场之外,是多么危险的世界,即使这一步踏出去,我们都将万劫不复,但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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