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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以前靠打猎为生,后来不让打猎,就在山脚下开了几亩荒地,闲时再上山采挖些草药,日子倒也安逸舒适。儿子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土屋,只有五岁;现在他已经十五岁了,父亲仍然坚持着自己怪异的举动。整整十年,整整一百二十个月,父亲和他,在家和土屋之间整整往返了一百二十次。一百二十次,或许并不算多,可这是一百二十次毫无意义的举动。每一次儿子都会心存不满,然后疲惫不堪。
问父亲原因,父亲总是笑笑说,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仍然,每个月,父子俩总要去一趟土屋。忙完,再锁了门离去。儿子认为这一切完全多余:不会有人来到这片没有人烟的山林,更不会有人来到这间土屋。——父亲究竟想要干什么?
终于,那一次,当他们推开木门,父亲惊奇地发现,屋子里竟有了住过人的迹象。——灶台边的柴火少了,火柴被划过,椅子被挪动,被褥尽管叠放整齐,却不是他们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并且,那把小刀也不见了。
父亲开心地笑了。他对儿子说,这就是我们十年来一直坚持的理由。
儿子听不懂。
父亲说很明显,有人在这里住过至少一夜。现在他虽然离开,不过这间土屋和土屋的东西却帮他在这片山林里度过了最难捱最危险的夜晚。甚至,可能挽救了他的生命。
儿子问难道我们每个月往返一次,每次用去三天时间行走一百多里,并在这土屋里准备这么多的东西,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吗?
父亲说是的,我们等待的虽然不一定就是这个人,但我们等待的无疑是来到这间土屋并需要帮助的第一个人。我们不过每个月来这里一次,却将一个人的生命挽救,难道这不值得吗?
可是,万一这个人没来呢?
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坚持做下去。
假如永远不会有人来呢?
那就永远坚持做下去。
可是这样做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父亲说,你知道吗?在你来到这个土屋以前,我已经一个人在家和土屋之间往返了十年。就是说,其实我们并不是用了十年时间才等来第一位需要帮助的人,而是用了二十年。
你是说这土屋是你垒起来的?
不是,我只是修了修而已。这土屋是一位老人垒起来的。他垒这个土屋,和我们每个月来这里一次的目的完全一样,那就是——帮助一位未曾谋面却是真正需要帮助的路人。他的家,住在山的另一侧,每个月他都会从家来到这里,擦一擦桌子和椅子,晒一晒被褥和木柴,磨一磨刀,换走灶台上的火柴,然后离开,回家。他也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等来第一位需要帮助的人。那个人在山里迷了路,他筋疲力尽,急需一把柴火……
那个人是谁?儿子好奇地问他。
我。父亲淡淡地说。
几年后父亲老去,不能够翻山越岭再次来到这间土屋。不过每隔一个月,土屋里就会迎来一位与他长得非常像的少年。他在土屋里擦一擦桌子和椅子,晒一晒被褥和木柴,磨一磨刀,换走灶台上的火柴,然后离开,一个人回家。
一切只为了明天、或者后天、或者明年的某一天、或者后年的某一天、或者二十年后的某一天、或者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某一位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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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给别人留一把伞
将通暖气的最后几天里,供暖公司的大厅窗口,总是挤满了前来办手续的人。是一个下午,天阴沉着,又起了风,好像随时会洒下雨来。黄昏时真的下起了雨,初冬的雨,不大,却凉,满街飞着,冰的模样和寒冷。
工作人员拿出一些雨伞,整齐地排到门口。伞不多,全新,就像一排站立的等待召唤的士兵。有人办完手续,到门口,看下了雨,又看到伞,感激地笑笑,随手抓起一把,撑开花,走进雨里,或步行,或骑了单车,或打了出租,就不见了。然后,第二天,或第三天,或更长一段时间,他们回来,说一句感谢的话或什么也不说,将伞重新排到门口。伞与人,与雨天,与窗口工作人员,形成一种默契。
那一对母女,终于办完所有手续。两个人走到门口,才发现下了雨。这样的天气让她们措手不及,女人看看手表,看看天,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她对女儿说,看来我们要打一辆出租车了。
女儿指指立在门边的那把伞,她说我们可以打这把伞回家。
那是最后一把伞。淡蓝色的伞面,有着优美弧线的伞柄。——雨伞就像一位等待召唤的士兵。
女人看看雨伞,又看看女儿。她说不行。这是最后一把伞,我们得把这把伞留给别人。
为什么呢?女儿不解地问。
因为大厅里还有很多人。女人说,但是雨伞只剩下这一把。
难道他们比我们更需要一把伞吗?女儿问,把伞放在这里,不就是给我们提供方便吗?
正因为是给我们提供方便,所以我们必须要把这把伞留下。女人说,你可以想想,当大厅里最后一个人看到下了雨,又看到立在墙角的雨伞,会是怎样高兴的表情?而当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雨伞,又会是怎样失望的表情?他或许会认为这里的工作人员根本准备雨伞,或许,他们会对所有先前持伞离开的产生出失望……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女儿问,我们不过正好幸运地拿到了最后一把伞……
假如你把正好拿到这把伞当成幸运的话,那么明天,这幸运可能就换成了别人。女人说,其实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公园的长椅上只剩下一个位置,比如餐馆的洗手间里只剩下一张擦手纸,比如公交车上只剩下一个座位,比如大厅里只剩下一把免费取用的雨伞……假如每个人都替他(她)后面的人想一想,那么公园的长椅就会永远有座位,洗手间里的擦手纸就会永远用不完,所有免费取用的雨伞也永远会至少剩下一把……你想想,这个世界,是不是更美好、更有人情味?
可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做吗?女儿仰着脑袋问。
正因为不可能每个人都这样做,所以我们才必须这样做……永远给别人留一把伞,在现在,或许是一种品质:在以后,可能就会变成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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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画上去的领结
星期天上午,幸福院的院子里,聚集着一群快乐的孩子。他们要在这里给老人们表演节目,为此,他们已经排练了一个多月。
节目有二十多个,男孩的节目,排在了最后。是小合唱,他是领唱。年轻的女教师说,这很可能是最受欢迎的一个节目。
可是突然,她发现那个男孩躲在一旁偷偷地哭泣。女教师走上前去,问他,你怎么了?男孩说,我不想演了。
不想演了?为什么?她问。
我的领结不见了。男孩回答。
找不到了吗?
是的,找不到了。可能是忘在家里了。没有领结,我就不演了。
没有领结有什么关系?年轻的女教师说,这并不影响你唱歌啊。
怎么会不影响?男孩说,他们都戴着领结,只有我不戴,就显得不认真了。
不是这样。女教师安慰他说,你是领唱,领唱就应该独特一些。所以不戴领结,没什么的。爷爷奶奶也不会计较的。
领唱更应该戴领结啊。男孩说,爷爷奶奶们肯定会认为我没有认真准备,他们会不喜欢我的。
女教师轻轻地笑了。她说如果没有领结,你真的要放弃领唱吗?
男孩认真地点头。他说,是。
很快就要轮到男孩的节目,跑回家取来领结,已经来不及了。女教师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给你在脖子上画一个领结。
画一个领结?
是,画一个领结。女教师说,画得肯定跟真的一样。
爷爷奶奶们能不能看出来?
肯定看不出来。
男孩低头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于是,年轻的女教师拿出她的彩笔,小心翼翼地男孩的脖子上,画出一个黑色的领结。
可是领结应该戴到领子里啊。男孩仍然有些担心。
没关系。你唱歌的时候,把领子扶高一些就行。女教师一边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画着那条领结,一边微笑着说。
终于,要轮到男孩上场了,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他问女教师,像吗?女教师说,像极了,绝对和真的一模一样。然后她亲自走上台报了节目,并对台下的老人们说,领唱的男孩,今天戴着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领结。
节目演得相当成功。老人们热烈的掌声让男孩兴奋不已。似乎他真的在脖子上戴着一个漂亮的领结。——那个领结,给了他莫大的快乐和信心。
演出结束,老人们走上前来,亲切地抚摸着男孩的头。他们说,你唱得非常棒。你的领结也非常漂亮。今天我们看到了最精彩的表演,见到了最漂亮的领结。
即使多年以后,男孩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件事情。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年轻的女教师和幸福院的那些老人们,他们让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鼓励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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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请弯下腰
地下通道的出口,男人席地而坐。胡琴端立腿上,持弓的手轻抖,曲子就飘起来了。虽不十分悦耳,可是轻快欢愉,钢琴曲或者小提琴曲,全用了《万马奔腾》的节奏。男人胡须浓密,长发披肩,表情认真投入。他的左前方,摆着一个细颈青花瓷瓶。瓷瓶古香古韵,朋友说那瓷瓶价值不菲。可是他明明在街头卖艺,一柄胡琴,抖得微尘飞扬。
他像一位艺术家,人声鼎沸的大街,是他表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