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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惊讶:他在市内早已有一座很豪华的小楼了呀。
原来,这是络腮胡的又一处别墅。
楼上楼下参观了一番。
到处金碧辉煌。到处是现代化设备。都是世界各国的名牌。
那地毯比草地还厚,还绿,还柔软,我见了也生畏。
这里的一切豪华,都让我生畏。
宫殿,总是威严的。
主人非常豪爽。要留我们吃饭。还说:可以选择各地风味。
他请了几个厨子。有川味的,有广东味的,有山东味的。要吃什么,都现成。
我紧张了。妮妮看出我的紧张,很轻易地便婉言谢绝了:我们还有事,等以后吧。
络腮胡笑了:也好。以后一定来。你们去哪儿,要不要让车送你们一下?
妮妮说:不用。我们愿意走走。
主人要送我们一点礼物:你们不常来。留个纪念。
妮妮很自然地微笑着站住,说:那可以。
送什么你都能收下吗?络腮胡问。
妮妮说:那当然。
络腮胡转身进了里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珠宝盒,递过来。
妮妮打开,里面是一串金项链,有一个钻石坠。
她在疑惑:这一定是赝品吧。假黄金,假钻石,那样,不过是一件儿童玩具,她可以收下。
络腮胡在一旁看出了妮妮的心思,说:这是真钻石黄金项链。
妮妮这才注意到了盒子上吓人的美元标价。
她像被烙铁烫着了一样:这我不能收。
络腮胡目光直直地打量着妮妮,摇了摇头,收了回去:好,等你什么时候敢收下了,我再送你。
他送了我们一书包音乐磁带。
我们收下了。
就要出门时,看见客厅旁边一个雍容的房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娇美的小姐。
她很注意地看了看妮妮。
络腮胡在一旁那样的笑了笑,就送我们出来了。
他对妮妮说:那是我的私人秘书。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两边陈旧的黄土地。我想在这朴素的色调中得到安慰。
但心中还是有些躁。
妮妮说:这个世界很大,无奇不有。
我说:它大它的。我是我。
妮妮看了看我,说:你真纯。
我沉默了许久,突然停住步,转头看着她:你也纯,你比我还纯。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掠了掠我额前的一绺乱发,说:不,我已经不那么纯了。
不,你是纯的。你表面上应付这些,但你内心是纯的。我争辩道。
她垂下目光,恍惚想到了什么,有些凄凉地微笑了:我真的不纯了。
我木了,不知道说什么。我的胸脯像伏天的狗一样起伏着。
她抬起眼,平平地看着我。
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整个小城,看到了整个世界,看到了她的一生。
她快乐,她纯洁,但她忧郁,她有说不出来的许多遭遇。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伏天的狗也会热死的。
她低下头,轻轻抓住我的手指。
我的手在发颤。
她的手凉凉的。
她把我拉过去。然后,脸埋在我的手中轻轻地哭了。
泪水像早春冰雪融成的水滴一样落在我的手掌中,又从我的指缝中滴落下来。
一滴一滴,尘土蓬松的小路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在我心中却开出了朵朵鲜红的小花。
不知过了多久。她用我的手擦着她的泪。然后,放下。然后,很爽快地掠了掠自己的头发。然后,说:咱们走吧。
第 四 章
十二
夜真长啊。我睡不着。也可能是小屋里暖气太热。热烘烘的像哈巴狗蓬蓬的毛。扎痒得难受。
我起来了。我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我一个人在威严的大楼前。我在威严的院子里。
森严的院门早已紧闭。警卫室黑魆魆的,不知警卫是打盹还是醒着。一辆辆小轿车、面包车停在大楼前,默默地相思着。
我回头看了看大楼,所有的窗户都黑着。
我仰望星星,它们都眨着眼。表示宇宙中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
世界静极了。
小城死了。
然而,我稍稍嗅了嗅,就知道,小城没有死。各种各样的欲望都在那里进行着化学反应。空气中都是那稠密的气味。
一只小虫在面前飞过。
陌生的小城(11)
我惊异它的耐冻。地面早已有亮晶晶的冰在闪光。
我想与小虫对话,它已不知去向。
我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想不明白。
我回到自己的斗室,这是一楼角落的一间储藏室。房间里一多半的空间堆着各种平时不用的东西。旗杆啦,一卷卷的横标红布啦,乱七八糟的桶啦,黑板啦。硬挤着放进了一张小床,又放进了一个二屉桌,一把椅子,这就是我的天地。
寂寞了,能听见老鼠在吱吱咯咯游戏。
我闭了灯。
我摸起了吉他。
我眼前浮现出妮妮的影子。
我弹起了吉他。
黑暗中,吉他的声音展开了一个清白的空间。那里,天纯净极了,草地开阔极了,白云像儿童画的,调皮极了,五颜六色的皮球散落在草地上,快活地滚动着。一只公鸡挺骄傲挺奋勇地引吭高歌着。金色的歌声撕开了大幕。又有更纯净、更优美的天地展现出来。我看见妮妮冰清玉洁地坐在小溪旁,挽着湿淋淋的头发。她刚刚洗浴过。她还在遐想。她凝视溪水的目光露出矇眬的微笑。我读着她的微笑。吉他叙述出了她的微笑。
天亮了。大楼嗡嗡地开始了运转。我又看见妮妮了。她上着楼,很愉快的样子。微笑着和各种人打招呼。
我忽然不想见她。我厌恶她这愉快,厌恶她和各种人打招呼时的微笑。我想到了那落在蓬松尘土上的眼泪。
我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妮妮发现了我。她一边笑着和其他人打招呼,一边朝我走来。趁人们并未注意时,她塞给我一个信封。
我看到了她那有些红肿的眼睛。
一定是昨晚又哭过了。
我心中一下很湿润,很爱。
信封在我口袋里,如火如活物。一上午我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然而,我一上午只能像影子一样在各个办公室飘来飘去。
总算有时间了,我缩在空旷的会议室的角落里,打开了信。
那里写着短短的小诗:
如果我忘记过去
我现在属于你
如果你接受我的现在
我将来属于你
我的眼睛一下湿了,泪水涌了出来,不停地流着。
我把脸埋在她的信纸中,就像她把脸埋在我的手掌中。泪水一定洇湿了那绵软的信纸,一定融化了那纯洁的文字,一定在流淌开,洗出一个只属于我和她的纯净的世界。
一个和蔼而威严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小鬼,你在这儿哭什么?
我抬起头。
第一把手正站在我面前。旁边陪着他的正是妮妮。
妮妮注意到了我手中的信纸。
我惶恐烦乱地收起信。
是家里来的信?第一把手很和气地问。
我点点头。
出了什么事?
我擦去眼泪,低着头。
是家里亲人出了什么事,小鬼?
我慢慢站起来:我家中早已没有一个亲人了。
噢?
今天收到一封信,我又有了一个亲人。
噢。第一把手点点头:是悲喜交加,对吧?
第一把手走了。
妮妮也必须陪着走。在走出会议室的一瞬,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们的那一相视,千言万语都在其中了。
十三
小城依旧脏闹。寒冷的冬天给它罩上了灰暗的长袍。煤烟,油烟,各种各样的烟从地面升到空中,从空中降到地面。邪恶的欲望交织着,比浓烟更呛人。
你在街上走,到处是灰秃秃的门面,灰蒙蒙的面孔。眼睛像一个个黑洞,在面前闪闪而过。各种脸谱、各种假面具叠印着。偶尔有一株小草在路边的枯树下露出一点残青,让你感到这世界更灰暗、更肮脏。
汽车红红绿绿地开来开去,像忙着去婚宴。婚宴常常有,扎着红花的汽车队鱼贯而过,鞭炮齐鸣,庆祝着麻木的生老交替。
我忽然觉得小城又死了。不是因为静,而是因为闹。
闹哄哄的,空间凝固的都是麻木。
所有的房屋都是死板的方格子。所有的房顶上都积满了历史的尘土。时间死了,腐烂了,凝固成空间。空间只有冷漠。
一个灰色糟朽的破毡帽被遗忘在太平山下。
太平山很自大。它位于世界的中央。
我像影子一样飘飘地滑过小城的街道。
妮妮病了,没有来上班。全大楼的人似乎都关心她,但都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们也就暂时将她忘了。
我很幸福。因为只有我知道妮妮的家。
那是肮脏小城中的一片绿叶。
有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掠过。警车开路,长长的豪华车队在面前急驰而过。不知是来了什么更大的头头。要视察,要检查。城市到处挂满了红色的横标。
那上面有各种既响亮又统一的声音。
我没有反应。几乎被一辆押后的车轧死。
陌生的小城(12)
我摔倒在马路中央。那辆车的司机及人物都钻出车来,对我一阵凶猛的训斥。
交通警煞有介事地跑来,刚端起对司机的威严面孔。早有人物从司机后面走出来:你们好好处理一下,横穿马路,不遵守交通规则。我们还有任务,先走了。
交通警的气焰顿时跌落。客客气气地敬了礼。黑色的小轿车风驰电掣地追赶车队去了。
我爬起来,满身尘土,裤子剐了一个大洞,腿一瘸一拐。看见未出人命,交通警一挥手,放我走了,教训道:以后走路要长眼睛。
我可能没长眼睛。
我忍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