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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截了。
被指责的那个摄影记者一脸的歉意,我没有再指责他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了,话说多了,大家反而闹得不高兴。
“方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摄影记者又问我,司机也转过头来看我。
“先回去吧!”我说。
司机又转过头去启动了车子。
面包车飞速行驶的时候,我给主任孙燕打了个电话,向她报了个平安,她竟没回家,还在报社里一直等着我们呢,电话里她一个劲儿安慰我,说人没什么事就好。
我们是半夜11点多回到省城的报社的。我满脸歉然地进了办公室,孙燕却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一边给我们倒水,一边重复着“你们辛苦”的问候。她的举动让我忽然很感动,我看着她,她白灯管映照下的那张脸真的很美。
坐下来后,孙燕便告诉我,从我们暗访的情况来看,她认为该酒店肯定是存在严重的不法行为的,她还说她已经把情况向报社领导汇报了,领导要求马上成稿,明天就要见报的,既然已经“惊动兔子”了,那就没必要等到整个行动结束之后再报道,再说,报道出来了,也可以“敦促”省公安厅与我们的合作,否则,按目前还没把确凿证据拿到手的情况讲,省公安厅是不会与我们联手,进行下一步行动的。
孙燕给我写稿子的时间限定到了零点半之前,一版的版面已给我留好了位置。一个多小时写近两千字,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是提前10分钟写完的。稿子里面对女孩来报社投诉及我们的暗访经过,都做了较详细地交代,女孩与其姐姐都用了化名,当然,“暗访露出破绽,惊走酒店众人”的细节,被我做了非常模糊的处理。而在我写稿子的时候,两个摄影记者已将拍到的照片输入电脑里进行了修饰,还把我们用偷拍机拍到的画面翻拍了上去。刘浪却落得个清闲,坐在自己电脑前,戴着耳麦听起歌儿来。
我是和孙燕一起坐报社的班车回家的,在车上,我们俩分析了整个行动的发生和进展情况,并对明天的行动计划做出了安排。下了班车,来到楼门口,我习惯地仰头看了看天上,繁星璀璨,我哑然失笑,没想到编最后一个一版的那个失意的凌晨,并不是我最后一次仰望星空啊。
还没打开住处的门,我就听见屋里有电视节目的声音,毛毛是没睡呢还是忘关电视了?开门进了屋,我就看见毛毛一丝不挂地倚在床上,电视里正演着她喜爱的磨叽剧《还珠格格》。听我进了屋,毛毛头也没回就来了一句:“这么晚才回来?!”却仍看着她的电视,这让我多少有点恼火。我经历了那么一番生死惊魂,难道她心里就一点都没牵挂?
等我洗漱完了上床,毛毛却突然关上了电视。
“你不看了?”我冷冷地说。
“你回来了,我还看什么呀?!”毛毛看着我笑了。
毛毛习惯地躺在我的臂弯里,她那光滑的身体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我满脑子都是刚刚经历的情景和明天的行动计划,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们就那样躺着,像两条沉在水底的赤裸裸的鱼。不知什么时候,酒店里那个满面红光的男人,搂着妙龄女孩喝酒的情形闪现到了我的眼前,而且挥之不去。渐渐地,我的欲望又被点燃了,而且迅速膨胀了起来,我看了眼毛毛,她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我翻身到了她的身上,可刚刚吻了一下,就被睁开睡眼的毛毛一把推开了:
“哎呀,不行!你忘了大夫说的,头三天不能做的!”
我才想起来,毛毛去医院检查那天是跟我说过,医生嘱咐她临打胎的前三天不能行房事,我很不情愿地又老实地躺了下来,我和毛毛的性生活就这样嘎然而止。毛毛很快又睡去了,可我还是觉得很难受,我只好强迫自己去想一想别的事……我想象着明天出来的报纸会是什么样子,被我们偷拍的小翠儿会上报纸吧?而上了报纸的小翠儿那张暧昧的脸,肯定会被遮上碍眼的马赛克。
“这样的报道一出来,在平静的省城,会是颗炸弹吧?”
“哥们儿几个看到我的大名肯定会很吃惊的,呵呵……”
我越想越兴奋,竟全没了困意。
十一
我时常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一个人的经历越丰富,他老得哪儿都去不了的时候,是不是就越寂寞呢?那些英雄,轰轰烈烈,大义凛然,当他们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他们的心境应该会是一片茫然吧?譬如说武当派的创始人张三丰,何等的武功盖世,傲视天下,可当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一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蚊子,就趴在自己的鼻子上插吸管儿,他的内心又是何等的凄楚啊?
当然,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找到答案,因为我不是英雄。尽管我也想做一个英雄,并且为之努力过,虽然都以失败告终,譬如这次所谓的暗访营救行动。但不管怎样讲,它们也应该能作为我面对孙子,重孙子,重重孙子时的谈资了。
阳光照在地板上印出了窗格的影子,微风送撩人的花香入屋,挂在墙上的空调却不解风情地吹着冷空气,我就温暖地蜷缩在省公安厅某处那张柔软舒适的大沙发里,手里拿着我们当天发行的报纸,那上面正有一张挡着马赛克的小翠儿的大照片。
我、摄影记者、主任孙燕,还有来报社投诉的小女孩,是与上午九时整来到省公安厅的,听孙燕说,来之前,她已通过关系与这间办公室的张处长取得了联系,并约定了9点多见面,可现在已经9点半多了,还不见他的影子。当然,这间办公室里除了一脸期待的我们,还有一个慢条斯理的,似乎火上房也不着急的那种男性小职员。
一大早,我就先后接到了徐冬和刘进军打来的电话,他们都是消息媒体工作者,天天都关注别家的报纸,反应比较迅捷,电话里他们虚心假意地对我一阵吹捧,无非是想套我顿酒喝了。而其他的哥们到现在却还没打电话给我,他们只关心自己那一摊子小众的工作,几乎不看每天的报纸,我也不怪他们。放下徐冬和刘进军的电话时,我心里还真有点沾沾自喜的自豪感,可等到做到这公安厅里,我那点自豪感就荡然无存了,却忽然觉得,自己和主任孙燕很卑鄙起来。
其实,来不来省公安厅,与不与他们合作,结果都没有什么分别。当我们同全副武装的警察开赴小镇,闯进酒店,肯定会扑个空,酒店里那些嗅觉灵敏,满腹狐疑的家伙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经过我们昨天一番骚扰,他们还能老实地坐在那儿让你逮呀!但我们还必须这样去做,与其说是一种扑救,还不如说是在推卸责任。
不管我们怎么计划,最终目的也还是救出那些被囚禁的女孩子来,既然已注定失败了,那我们就不能把这个失败的牌牌挂在自己脖子上,否则会授人以“为了操纵新闻,不顾受害者死活”的话柄。我们在报道中模糊了惊扰恶徒的细节,来此促成省公安厅方面出面行动,也是想让这个失败的结果变得模糊起来。等意料之中的结果出来,我们的接续报道会随之而出,读者当然会有很多揣测,但他们揣测的方向恐怕就不是冲着我们了,歹毒狡猾也好,警察办案不力也好,反正我们还可以净着身子做一回虚伪的英雄。
张处长是十点整跨进办公室门的,手里也正拿着我们当天的报纸,假惺惺地和我们寒暄之后,便满面讥讽的看着我们说:“厉害呀,真是厉害,我看咱们国家有你们记者就行了,我们警察简直就是多余的!”孙燕故意装听不明白,还谦虚地反说奉承话。
对于张处长的这个态度,我也早想象到了,他们警察应该显神威的事情,却让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做了,不管成功与否,他们都被摆在了很被动的地位,身为警察的他心里当然会很不舒服。我想张处长此时心中正有一句话憋着呢,就是碍着面子没直接说出来:“你们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张处长又一本正经地向投诉的小女孩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女孩于是又哭哭啼啼地,语调和目光里满是企求。接着我便主动向他讲起了我们昨天暗访的经过,可刚说了个开头就被他制止了:“不用介绍了,报纸我都看过!”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孙燕抢了过去,她毫不遮拦地把我们暗访过程中露了破绽,惊了酒店的情况告诉了张处长。这是我和孙燕昨天夜里在报社的班车上商量好的:面对警察要实话实说。
“进屋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你们就先登了报纸,闹了半天你们昨天已经惊动他们了,你们工作怎么这么冒失呢?!”张处长没表现出惊讶,却一脸愠怒。
“我们打算通过暗访抓住证据后再和你们联系,等一起行动之后再报道的,谁想发生了那个意外,这样一来先报道后报道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再说我们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报社已经通知了我们的发行机构,发往该地区的报纸,要等我们行动后再投递的!”孙燕忙赔笑解释,顿了顿她又说:“张处长,我知道我们工作的失误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被动,但我们也不希望这样,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几个身陷狼窝的女孩子,咱们不还是要解救